专访李睿珺:如果一个导演还需要别人鼓励,那就不要做导演

专访李睿珺:如果一个导演还需要别人鼓励,那就不要做导演

李睿珺带着《路过未来》亮相戛纳,到电影在艺术院线联盟开启专线放映。整整一年的时间,外界对《路过未来》、对李睿珺的关注没有停止过。

专访李睿珺:如果一个导演还需要别人鼓励,那就不要做导演

你是觉得我在贩卖苦难吗,你是觉得我们的房价还不够高,很便宜吗?你是觉得每个人去看病在异地的花销很低?又或者是说每一个人在这个世界生活得都很容易?还是说就是你完全是贵族,你不在这个世上生活?

2006年到2018年,12年五部电影,从《夏至》到《路过未来》,李睿珺一直关注着家乡的一切,这个从底层打拼过来的朴实的导演,他了解那些人艰难的生存环境。正是这种关注,让他无法放弃,用镜头将这一切展示给众人。

我知道我要拍什么。我没有办法避开不去表达。我也只去做我想做的事情。”铿锵有力的话语,表明了一切。

专访李睿珺:如果一个导演还需要别人鼓励,那就不要做导演

我的电影是边缘题材?我不同意

《路过未来》讲述了女主角杨耀婷(杨子珊饰)面临着买房引发的各种各样的问题。期间小混混新民(尹昉饰)的出现,彻底改变了她的生活。在深圳这样一个快速发展的城市,外来者面临着各种各样的问题。

现实远没有什么浪漫主义。李睿珺镜头下的“异乡人”,正如片名一样,只是路过了未来。在社会高速发展的大潮下,有一群人还在各自人生轨迹上,为了实现目标,或辛勤付出,或不择手段。

专访李睿珺:如果一个导演还需要别人鼓励,那就不要做导演

在这部深圳外来打工者故事的电影中,我们看到涉及宽泛的多元议题,房价高、看病难、人情冷漠……也许有观众对这个有一点“丧”的故事并不喜闻乐见,但它依旧存在。

一直以来,李睿珺都将自己的境头对准底层人物,连续几部作品都在关注着留守老人、留守儿童的故事。

他拍摄的《老驴头》关注空巢老人“老驴头”和土地的故事。《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则是讲述木匠老马在墓葬形式变革中,不愿被火化的故事。《家在水草丰茂的地方》则关注西部留守儿童的生活和当地生存环境变迁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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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关注这些群体在面临生存环境更迭时所遭遇的困境与他们的精神世界,他的每一步电影,都包含着一种浓重的人文关怀。【引】”

至于《路过未来》,他的视角转向离开土地到城市打拼的年轻一代,关注他们所遭遇的一切。电影展示了以主角杨耀婷和新名为代表的两亿六千万庞大群体的生存状态。

这是他视角的延伸,也是自然而然产生的一个故事。

有人说,我的电影是边缘题材,我不同意,在中国,有两亿六千万失去土地的人们,难道他们的生存环境不值得关注吗?” 李睿珺这样反问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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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电影里展现了很多现实问题,但我想讲述的非常简单,就是一个从农村离开到了城市里的普通家庭如何生活的故事。他们面临的生存处境,无非是衣食住行的问题。其实并非刻意讲问题,讲房价、讲试药,这个电影就不是这样拍的。”

田野调查,两亿六千万人的缩影

《路过未来》里仍然可以看到李睿珺对故土的情感。

1983年,李睿珺出生于甘肃省高台县的一个村庄,在那里,他经历了整个年少时光。“我们很少有电影呈现甘肃这一代的人文风貌,我出生在那里,非常熟悉,开始拍电影后,我有机会感谢那片土地生养之恩。为什么不呢?我再不做,更没有人做了。”提到家乡,李睿珺感慨万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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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经定居在北京,但是李睿珺每年都回老家待一段时间。他发现老家很多外出打工的叔伯们,年纪大了想回村子却发现自己留不下来。

“生活方式不适应,农村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他们失去土地,更关键的是村里人都觉得他们是城里人。他们工作的城市也觉得他们是外乡人。这群人成了没有心灵归属和寄托的存在。”

这种轮回和无奈感给李睿珺很大的冲击,《路过未来》最初的灵感也是产生于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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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改革开放至今,离开土地到城市的农民有两亿六千万,这一波人的去留问题,他们的子女在城市生存状态和精神状况是很大的问题。”

他拍摄这部电影的目的,也在于希望通过荧幕呈现他们的故事,让更多的人关注、了解他们的生存和精神状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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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影中,女主角是工厂女工的形象,为了完成这个人物经历的故事,和人物的生活细节。李睿珺看很多深圳的社会调查报告,并且在深圳待了小半年做田野调查。

他去工厂查看真正的女工、男工上班的过程,他们如何安检、如何淋浴、每个程序要用什么姿势。他发现很多工人在上班时带一个静电环,像手铐一样把人固定在工位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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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北京之后,他开始埋头写本子,塑造了一个从西北来深圳打拼的打工二代形象。她身体不好,父母为了治她的病花光了所有积蓄。

她叫杨耀婷,父母希望她能“光耀门庭”,她也认为自己该成为家庭支柱,身上有一种压得她喘不过气的使命。为了接父母来深圳生活,她拼命的、不择手段赚钱。一场病,让她的努力付之东流,她的这些拼命,成了压垮她的最后一颗稻草。在束手无策后,她选择回家,等待生命的最后时光。

专访李睿珺:如果一个导演还需要别人鼓励,那就不要做导演

她是两亿六千万人的缩影,在高速发展的城市里,也许有无数这样的人生活其中。

“我做这个电影,想让更多人注意到这些人的生存状况,能够改变这种现状,让普通百姓生活更好。“

电影只是电影,不是赚钱的工具

女主角杨子珊被电影中杨耀婷这个人物打动,主动提出降酬参演。

李睿珺和杨子珊相识于拍摄《最美表演》的合作。认识之后,杨子珊非常佩服他对电影的热爱和执着。在得知他有这样一个故事的时候,便主动提出要来出演。

专访李睿珺:如果一个导演还需要别人鼓励,那就不要做导演

电影的女主角是杨子珊,李睿珺说她是很好的演员。为了契合耀婷这个角色有事自己扛、不愿意倾诉的特质,在现场拍摄时,杨子珊总是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经常一个人在角落里安静的酝酿情绪。并且从开机在片场就不化妆,完全释放自己在生活中真实的状态。

李睿珺还带着男主饰演者尹昉体验生活,早上到北京最挤的十里堡地铁站挤地铁,站了一个多小时到西苑的城中村,他给尹昉讲述曾经生活在那里的故事。“我理解到导演他的生活和他关心的生活里的人是什么样子的——那是这个城市的底色。“

专访李睿珺:如果一个导演还需要别人鼓励,那就不要做导演

12年来,李睿珺对电影的质感和追求从未改变,每个细节都非常认真。

为了符合概念设计,电影出现的屋子里的陈设都要重新改隔距,重新做旧。而且这次拍摄在城市里,工厂、步行街、群演、航拍,都是以往没有的烧钱设计。

整个剧组,也从处女作《夏至》7个人的剧组,增加到现在的一百多人。电影的制作费有一千万,比李睿珺前四部作品制作费总和还高了很多,但对一百多人剧组两个月的拍摄来说,同样捉襟见肘。

专访李睿珺:如果一个导演还需要别人鼓励,那就不要做导演

“资金比较窘迫,所以大家都会感觉到。拍电影就像抓了一把沙子,拍摄就是漏沙子的过程,最后剩下的就是你的电影了。把剧本做到80分,接近100分,剩下的总会多一些。所以剧本一定要好,准备工作一定要非常细。而且要每一分制作费,都用在刀刃上。这非常重要。“

提到以往拍摄成本非常少的日子,李睿珺说,“其实没什么经验能分享给大家,就是自己多做一点。”

像《路过未来》的筹备,李睿珺多次独自跑深圳选景,定下之后,才请摄影师、录音师、灯光师过去复景。像《告诉他们,我乘白鹤去了》的时候,很多美工壁画都是他自己完成的,把钱省出来租好的镜头、租发电车。再往前,《夏至》7个人的剧组,他同时做制片人、编剧、导演、剪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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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曾经透露,其实有过一些投资方拿着剧本找过他,但被他拒绝了。“电影不是个赚钱的工具,或者是个活,电影必须只是电影。”李睿珺表示对不是自己想象中的电影无法将就。

豆瓣、微博上关于《路过未来》、关于李睿珺的讨论,他自己都清楚,并表示拍电影的目的从来不是让观众夸赞。“我非常认同宁浩的观点,如果一个导演还需要别人鼓励,那就不要做导演。我都借钱拍电影,还需要别人鼓励吗?”

专访李睿珺:如果一个导演还需要别人鼓励,那就不要做导演

(入围戛纳是最好的鼓励……)

不过,李睿珺觉得做导演不在乎评论,不等于盲目自大,要清楚自己的能量有多少,才能走的长远。 他对自己想要拍什么,非常清楚。他也一直保持着,为群体发声,让自己表达更加多元、更加通常、更加自由的艺术精神。

“假如20年之后的观众说:‘我们看看以前的老电影看看当时中国经历了什么?’如果他们没有找到,那是我们电影人的失职。我三十多岁了,一部电影用三年时间的话,还有几个三年呢。我就做我自己,别让自己后悔

。“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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