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為什麼活著,在你死後才能知道

世界上各式各樣的故事,說到底都是同一個。

你為什麼活著,在你死後才能知道

有些故事註定要從結局講起的——其實,所有的結尾又何嘗不是開端呢?

他叫愛迪,八十三歲生日那天,為了拯救在突發事故中身處險境的女孩而殞命遊樂場。醒來時,愛迪已身處天堂,這才發現:那裡並不是牧歌縈繞的伊甸園,而是地球上生活片斷的交疊重現。

五個被愛迪或銘記或忽略或遺忘的人,輪流登場,引領他尋找逝去的時光,追問人生的謎底。無形間,天地間彷彿有一條巨大的鎖鏈,愛迪只是其中的一環。

你為什麼活著,在你死後才能知道

《你在天堂裡遇見的五個人》讓每一個讀完這本書的人都成了鎖鏈中的一環,分享著同一個秘密:天堂裡,會有五個人,為了五段不同的記憶,等候你長大、相愛、衰老、死亡,等待著解答你最後的疑問。因為,我們每一個人都會影響到另一個人,世界上各式各樣的故事,說到底都是同一個。

你為什麼活著,在你死後才能知道。

你為什麼活著,在你死後才能知道

今天是愛迪的生日

文:阿爾博姆

這個故事講的是一個名字叫愛迪的人,故事從結尾處愛迪死在陽光下開始。從結尾開始講一個故事,似乎頗為奇怪。但是,所有的結尾亦是開端。我們只是當時不知道而已。

愛迪生命中的最後一個小時,像大部分其他時間一樣,是在“紅寶石碼頭”——壯觀的灰色大海邊上的一個遊樂場裡度過的。遊樂場裡有各種常見的遊樂項目,一條木板搭成的海濱走道、一座阜氏巨型摩天輪、瘋狂過山車、碰碰車、一個賣太妃糖的小亭子,以及一間你可以往小丑嘴裡射水柱的電子遊戲室。

還有一座名叫“弗雷迪自由落體”的巨大的全新遊樂車,愛迪將在這裡發生的一次事故中喪生,這事故將登上全州的各家報紙。

臨終的時候,愛迪是一個矮墩墩的白髮老人,短頸闊胸,手臂粗壯,右肩上一個刺身軍記依稀可見。

此時的他,兩腿瘦削,青筋暴突,戰爭中受傷的左膝,因關節炎而致殘。他拄著柺杖走路。一副寬厚的臉膛被太陽曬得粗糙不平,鬍子堅硬,下顎微突,使他看上去比實際上自負。

他的左耳朵上夾著一根香菸,皮帶上掛著一串鑰匙。他腳穿膠底鞋,頭戴一頂舊布帽子。從他身上穿的那套褪了色的棕色制服看,他是一個工人。他也確實是一個工人。

愛迪的工作是“維修”遊樂設施,實際上就是保證它們的安全。每天下午,他在公園裡巡視,檢查每一項設施,從“漩渦激流”到“黑管歷險”。他四處查看,尋找斷裂的木板、鬆動的螺栓、損耗的鋼筋。

有時,他會停下腳步,兩眼呆呆地凝視前方,過往的遊人以為出了什麼事。但是,他只是在聆聽,僅此而已。經過這麼多年之後,他說,他能在這些機器的哼哼唧唧中聽出問題來。

在地球上的時間還剩下五十分鐘,愛迪最後一次巡視“紅寶石碼頭”。他經過一對老夫婦身邊。

“夥計們,”他嘟噥了一句,手觸了觸帽簷。

他們禮貌地點點頭。遊客們認識愛迪,起碼常客認識。年復一年,他們都會在夏天裡見到他,那是一張會讓你想起某個地方的臉。他工作服襯衫的胸口上有一塊補片,上面寫著“愛迪”,下面是“維修部” ,有時,人們喊他,“你好!愛迪·維修部”,他可從來沒覺得滑稽。

今天,碰巧是愛迪的生日,八十三歲生日。上星期,醫生告訴他,他患了帶狀皰疹。帶狀皰疹?愛迪從來沒聽說過。他過去身體強壯得可以一手舉起一匹旋轉木馬。但是,那是好久以前的事了。

“愛迪!”……“愛迪,帶我!”……“帶我! ” 距離死亡還有四十分鐘。愛迪走到排隊等候瘋狂過山車的人們前面。每座遊樂車他一週起碼坐一次,他要知道剎車和行駛都穩妥才放心。今天的節目是過山車——他們管這個叫“魔鬼過山車”——認識愛迪的孩子們嚷著要跟他坐一節車。

小孩子們喜歡愛迪。十幾歲的少年不喜歡。少年們讓他頭痛。多年以來,愛迪估計,各式各樣無所事事、出言不遜的少年他都見過了。但是,孩子們不一樣。孩子們看著愛迪——他翹著下巴頦兒,總像海豚一樣咧著嘴微笑——而且他們信任他。他們被他吸引住了,就像冰冷的小手伸向火焰。他們摟他的大腿。

他們玩弄他的鑰匙。愛迪通常只是哼哼,從不多言。

他估計,就是因為他話不多,他們才喜歡他。

這會兒,愛迪用手拍了拍兩個反戴著棒球帽的小男孩。兩個孩子衝到車廂前,跌跌撞撞地坐了進去。

愛迪將柺杖交給瘋狂過山車的候車員,然後慢慢地放低身子坐進兩個孩子中間。

“開車了……開車了……”一個孩子尖聲叫著,另一個孩子把愛迪的手臂拉過來放在自己的肩上。愛迪把安全杆放下,壓在他們的腿上,咔噠一咔噠一咔噠,他們朝上面開去。

過後,喬幾個月沒搭理他。他覺得沒臉面。喬是家裡最大的孩子,長子,然而出頭打架的卻是愛迪。

“再坐一次行嗎,愛迪?行嗎?” 還能活三十四分鐘。愛迪抬起安全杆,給兩個孩子每人一根棒棒糖,拿回他的柺杖,然後,一瘸一拐地走到修理車間,避開暑熱涼快一下。

如果他知道死亡將至的話,他也許會去別的什麼地方。但是,像我們所有人一樣,他照例忙活他每天做的那些乏味事,好像世上所有的日子依然會到來。

一個身體瘦長、顴骨突出的年輕人正在一個溶解池前,把一個輪子上的油膩抹掉。他的名字叫多米尼克,是車間裡的一個工人。

“呦,愛迪,”他說。

“多米,”愛迪說。

修理車間裡有一股鋸屑味。低垂的天花板和掛滿了鑽頭、鋸和錘子的木板牆使車間顯得昏暗狹窄。遊樂設施零配件隨處可見:壓縮機、馬達、皮帶、燈泡,還有一個海盜腦袋的天靈蓋。靠牆堆成一垛的是裝在咖啡盒裡的釘子和螺絲,另一面牆前堆著成桶成桶不計其數的潤滑油。

潤滑遊樂車的軌道,愛迪說,跟洗碗一樣不需要動腦筋;惟一不同的是,你本人會越幹越髒,而不是越弄越乾淨。這正是愛迪乾的活:抹潤滑油、調整剎車片、擰緊螺栓、檢查電路板。有多少次啊,他渴望離開這裡,找一份不同的工作,建立另一種生活。但是,戰爭爆發了。

他的計劃落空了。最後,他發現自己的頭髮越來越灰白,穿的褲子越來越寬鬆,便也無可奈何地接受了現實:這就是他,他永遠都會是這個樣子,鞋裡揣著沙子,生活在機械的笑聲和烤香腸的世界裡。就像從前他的父親,像他襯衫上的補片,愛迪就等於維修——維修部的頭——或者,像孩子們有時稱呼他的那樣,是“‘紅寶石碼頭’的過山車人” 。

還剩下三十分鐘。

“嗨,生日快樂,聽說是你的生日,”多米尼克說。

愛迪哼一聲。

“沒有生日派對什麼的?” 愛迪望了他一眼,好像他有毛病。一時間,愛迪忽然覺得,在這個到處是棉花糖味的地方日漸老去,真是奇怪呀。

“唉,別忘了,愛迪,下星期我不來上班,從星期一開始。去墨西哥。” 愛迪點點頭,多米尼克跳了幾步舞。

“我和特麗薩。去見全家人。派——對。” 他注意到愛迪在盯著他,停下了舞步。

“你去過嗎?”多米尼克說。

“去過什麼?” “墨西哥?” 愛迪從鼻孔裡出了口氣。“孩子,我除了扛著槍被人運去的地方以外,哪裡也沒去過。” 他望著多米尼克回到水池旁邊。他沉思片刻。然後,他從口袋裡掏出一小沓紙幣,抽出僅有的二十元票子,一共兩張。他伸手遞過去。

“給你老婆買點好東西,”愛迪說道。

多米尼克望著鈔票,綻開滿臉笑容,說道:“得了,老兄。你肯定?” 愛迪把錢塞進多米尼克的手掌裡。然後,他走出車間,來到車間後面存放雜物的地方。多年前,海濱走道的木板條上被鋸開了一個小小的“釣魚洞”,愛迪掀起釣魚洞上的塑料蓋。他用力拽了拽那條墜進海里八十英尺深的尼龍繩。一小塊紅腸還掛在上面。

“釣到什麼沒有?”多米尼克叫道。“告訴我,我們釣到了。” 愛迪不明白,這傢伙怎麼這麼樂觀。那條繩上從來沒釣到任何東西。

“總有一天,”多米尼克大叫著,“我們會釣起一條大比目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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