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看《创造101》,但我不想承认

我看《创造101》,但我不想承认

《创造101》可能是春夏之交的一把火

点燃了很多人的眼球

有多少男性一边看着这些青春活力的女孩

一边不愿意承认?

这又是为什么?

看过《创造101》了吗,就算没看过,一定也在网路上被“pick”、“出道”一类的词弄得一头雾水过吧?这么多双凝视少女偶像的眼睛背后,是怎样的一种文化现象呢?

我爱少女偶像,但我不想承认

“人在做自己喜欢的事情的时候,双眼会发光。而我,不想让这光芒熄灭。”

这是中国版《创造101》第一期的片头。在充裕的公关资金和推广位的支持下,这个由中国最大的互联网企业推出的“女团竞演生存秀”节目,预计将会吸引无数目光和话题。参赛的101位女孩,也会在几倍甚至十几倍于她们数量的摄像机和摄像头的注视中,度过这个春夏之交。

虽然不好意思承认,但是作为一名年届三十的直男,看到上面那句参赛的宣言时,我的情绪被带动,差点哽咽了。

发表宣言的女孩叫范薇,她很漂亮,黄色头发,脸蛋无暇。在念出上面那句话时,她声音响亮,似乎含着泪。

我看《创造101》,但我不想承认

片头看完,我就激动的把这个节目的B站链接了我所在的直男小团体群。我以为他们会和我一样被可爱女孩的梦想打动,然而我的朋友小黑却不屑的说:

“这不是和101大楼有关系?”

群里的讨论除了几串省略号之后再无回音。

我感到很困惑。我们的友谊难道不是靠讨论美女黏合维系的吗?虽然看起来多少有点猥琐,不过这也想必是大多数年轻直男的共同体验。

也许是因为我的小团体年龄大了跟不上时代的节奏了?我找了一些渡边麻友的照片,发给一个年轻朋友轩轩,问他“那你觉得她怎么样”。他表示“没见过”。

然而轩轩在线上是b站up主,最喜欢用日语管别人叫“老婆”。

大骗子。

我看《创造101》,但我不想承认

日本少女偶像团体AKB48前成员渡边麻友

沉默温顺的男粉丝

我并不是第一个注意到偶像的粉丝普遍沉默的人。在界面正午四月份的一篇名为《粉丝的沉默》的报道里,作者试图采访一些少女偶像的粉丝,和他们聊聊饭女团这件事,结果并没能如愿。多数人直接拒绝了访问,极少数接受采访的粉丝解释道这是因为“饭这个团很丢人”。

在少女偶像文化的策源地日本,粉丝们则显得十分温顺。在NHK的纪实72小时《地下偶像的青春》一集里,在小剧场看地下偶像演出的大叔面对镜头,非常客气的说“看她们演出,就能感到放松”。除了握手和购买签名照,粉丝们和偶像并无其它接触。他们表示,“粉丝和偶像之间还是要划清界限,虽然触手可及,但是过于接近就会破坏梦想。”

沉默和温顺,这些并不是属于传统男性话语的特质。

观看之道的变与不变

在人们心目中,男性望向女性的目光从不如此羞怯。多丽丝·莱辛1963年的短篇小说《屋顶丽人》里,三个男性建筑工人在被晒得发烫的铅皮屋顶上劳动时,发现另一栋屋顶上有个晒日光浴的女郎。于是他们便开始了对这个裸露出身体的女性的注视和意淫。小说里,三个男性的每段对话猥琐露骨却又是男性的典型心态,放在今天,都可以当作微博段子来讲。

这个小说被认为是第二波女性主义浪潮中的经典叙述。长期以来,女性都被认为是被观看的对象,权力的对象,可欲和所欲的对象,男性则被认为是带着权力、欲望和身份意识去“凝视”女性。艺术批评家约翰·伯格在他的经典《观看之道》里说,因为被目光注视,女性必须观察自己的行为、别人对她的印象,这取代了她原有的感觉。这影响到了女性如何看待自己,她们成了一个极特殊的对象:景观。

《创造101》的片头过后,就开始了漫长的排位和竟演环节。说它漫长,是因为国内这类节目的设置大多雷同,相似的广告位,相似的评价嘉宾和相似的选手访谈,很难看到让人激动或者觉得好笑的环节。

而且,《创造101》的节目在片头过后仿佛突然泄了一口气。谈论梦想时的认真表情,到了排位赛中,就成了“不在状态”,头几个表演虽然有battle的环节,但大部分表演以呆萌为主,显得低龄。

我能理解节目制作方的苦心。在《好莱坞的叙事方法》中,大卫·波德维尔直白的说,即使明星人气再高,好莱坞也不会为了满足粉丝,“去制作一部90分钟只记录朱莉娅·罗伯茨对着镜头微笑的电影”。他们会用经典的叙事主题,去容纳明星更丰富的特质。在比赛这个国内观众熟悉的叙事形式中,如果每个参赛选手的个人表现都很完美,那么偶像群体魅力多元化的表现空间就会变得狭窄。

尽管这个节目的制作人在采访中说,这档节目的观众并非单一的男性群体,并且强调了节目不是在拼颜值,而是在拼才艺。但是恐怕女孩子们自己也知道,颜值这个单一的魅力维度,在每个人都能红15分钟的当代社会,本身就没有什么价值。

101女孩们的那些刘海、绒耳坠、蕾丝花边、乖乖的运动裤和无辜的眼神,无一不在向审视女性的目光臣服。

我看《创造101》,但我不想承认

《创造101》节目截图

定位观众并非单一男性的101女孩们如此,秋元康的少女偶像们就更加夸张。在少女们在加入48 GROUP后,都要遵守“恋爱禁止条例”,AKB48 team B三期生柏木由纪曾经表示自己的手除了参加握手会的粉丝外谁都不能握,被秋元康力挺“柏木的一生和男人都没有关系”。于是她在和男演员合作拥抱戏时,竟然准备了一幅手套。

用消费实现梦想

在了解少女偶像的过程中,我发现如果要成为一名合格的少女偶像粉丝,壁垒其实非常高。几百个团员,无数的参演作品,稍有不清楚,便无法在粉丝圈子内交流自如。

这样的壁垒使少女偶像与粉丝们仿佛形成某种隐秘的同盟。迪克·赫伯迪格的《亚文化》对此有着非常精确的描述,就好像七十年代的朋克、华丽摇滚、MOD和光头一样,这些梗、番剧、歌曲和演出承载着某种“隐秘的意义”,用代码的形式表达了一种抵抗形式,“抵抗着他们一直处于从属地位的秩序”。

在少女偶像的语境中,这些隐秘的意义有着非常清晰的指向,那就是“梦想”。没人能抗拒梦想这个经典叙事的魅力。它能容纳充足的性格和故事张力,并且满足最大范围内观众的口味。

关于“恋爱禁止条例”,柏木由纪的一段叙述引起了我的注意:

“AKB48是朝著梦想努力前进,每个人也有著不同目标的团体。在这裏面如果掺入了恋爱的话,我想歌迷想要为成员应援的心情就会变淡。”

和《创造101》一样,“梦想”在少女偶像的表达中承载着“元叙事”的意义。所有的个人魅力表达以及对粉丝的亲昵都围绕着这个主题展开,虽然可能没人能说得清楚少女们的梦想是什么,但是这种不坠青云之志的态度,大概能让很多粉丝难以实现的生活目标在偶像那里得到寄托。

我看《创造101》,但我不想承认

怀揣梦想的女孩子们

就好像我看到范薇的参赛宣言会哽咽,自己的梦想难以实现,看着偶像发奋一路成长,这种欣慰,大多数人不难理解。

不过,残酷的是,饭团粉丝表达立场、帮助偶像成长有效的方式,只有消费。

养成,battle,投票,淘汰,总决选,握手会,剧场演出,每一个都明码标价。在亚洲少女偶像竞技场中,如果你希望喜欢的偶像能够“实现梦想”,要准备充足的金钱。

这点和网络游戏不同,一般来说,游戏的人民币玩家一般都成为所向披靡的王者。但是即使你为偶像一掷千金,偶像也不一定能为你如愿以偿。秋元康去年策划了一档和《制造101》有相似之处的节目《最后的偶像》,节目中,PK的胜负评定方式,是由画外音随机指定一名评委决定,即使是在粉丝的支持下得票最高,选手也不一定能够“实现梦想”。

但如果你有足够的权势,或许就可以左右这场PK的结果。

这也与当前社会性别秩序中人们对男性社会地位的期待不谋而合,征服、掠夺、豪车、美女环绕,赢家拥有一切,而不是声嘶力竭的挥舞荧光棒,为一个刚成年女孩的舞蹈和歌唱呐喊助威。

对于构成少女偶像的粉丝基数的群体来说,这是个悲情的循环。他们希望能够暂时离开现实,寻找慰藉,可是想要得到慰藉,却仍然不得不面对现实中难以改变的社会阶层秩序,并且要冒因为不符合传统男性价值取向而被贴上废柴标签的风险。我想,沉默和温顺,也许是唯一的选择。

不过,这并不意味任何人应该为观看少女偶像选秀节目而感到愧疚和负罪,当代人是多么的孤独,能在大众文化中找到理想的美又是多么的可贵。

我看《创造101》,但我不想承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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