買東西的時候最好是直來直往一點,千萬別想著寒暄幾句就能把老闆哄高興然後給你打折扣,血淚教訓告訴我,凡是跟錢沾邊的東西千萬別投感情進去。
我們在加德滿都逗留了幾天,逛街的時候看見很多賣毛毯的小店,我姐極其喜歡顏色豔麗的地毯,於是挑了一家花裡胡哨的店就進去了。
老闆是一個身材壯實的男人,看起來二十七八左右,鬍子顯然是剛刮過的,還能看見青色的胡茬,黑色上衣,緊身淺色牛仔褲,包裹出緊實的臀部和粗壯的小腿,一見我們進來就笑嘻嘻地迎了上來,開口一句“中國人嗎?你好,你們好!”
尼泊爾人自學能力很強,或許也是中國遊客很多的原因,我碰見好幾個賣東西的老闆都用流利的中文說自己自學中文,我心裡想這可了不得,中文都還能自學,果然一切涉及到錢的問題都不是問題。
“喲,中文挺好嘛。”
“媽媽虎虎,媽媽虎虎”。
會點中文的尼泊爾人特別喜歡說馬馬虎虎,好像是為了彰顯自己很懂中國文化,但在我們看來,這跟一箇中國人捏著嗓子說“哦哦,瞧瞧我的老夥計,看在上帝的份上,我們為什麼不坐著喝杯咖啡呢?”一樣古怪。
我們道明瞭自己想要的類型,他就像一隻勤勞的蜜蜂一樣嗡嗡地飛到一堆地毯裡去找花色去了,不出十分鐘,他在我們面前鋪開了十幾條大小跟一張飯桌差不多的毛毯,他翹著屁股跪在地上整理著,像兩個閃閃的大燈泡。
“好了,好了,不用這麼麻煩的,我們可以自己看。”這麼殷勤的老闆我們還是第一次見,害怕萬一待會不買的話過意不去,只能叫他不要這麼費力。
“沒事的,我很開心你們可以來我的店鋪,我很開心你們會喜歡我的東西,我是很高興的。”他看起來一副憨厚的模樣,我們也忍俊不禁。
“這種是多少錢呢?”我姐指著一條地毯問。
他其實聽見了,但裝作沒聽見一樣,面無表情地轉頭又扎進地毯堆裡去找更多不同的花色去了。
我跟我姐使了個眼色,覺得哪裡好像有點不對勁兒,但還是愣愣地站在一旁,看著面前的地毯越堆越高。
最終我們選定了一條,但他還是遲遲不跟我們談價格,起身去後面給我們倒了一杯茶,叫我們坐著休息一下,我們見他忙前忙後也不太好意思,也就喝著茶閒聊著,期間我注意他的目光一直在我姐身上打量。
“有女朋友嗎?”我姐問他。
“以前是有,但是現在我不想有?”
“那你是有男朋友嗎?”我問。
“不是,為什麼會有男朋友?”他皺著眉頭嚴肅地回答了我,我心裡一驚,害怕自己說話太過頭了,畢竟文化不一樣,還是要矜持一點。
“是這樣的,”他邊說邊坐在地毯上,“我以前是有個很好的女朋友的,我喜歡她,她也喜歡我,但是她爸爸不同意我們在一起,因為那時候我很窮,他爸爸就說讓她要找一個有錢的吐號。”
“土豪?”
“對啊,土豪,那個人頭髮都沒有,肚子都這樣,”他拱起雙臂在肚子前面做出一個圓的形狀,“但是沒辦法,她還是嫁給了他。”
“你有沒有去爭取過?額,我的意思是說,你有去找過她,或者跟她家裡說一下嗎?”
“她很聽她爸爸的話,然後就.......”他搖頭表示回答了我的問題,但其實他並沒有回答。
“我很難過的,後來我就出來工作,我說我一定要掙到很多錢,終於在父母的幫助下我變得有錢了。”
“嗯?”
“這店是我家裡的,我大學出來後就在這裡賣地毯,比他們以前賣得還要好,你知道我還回去過幾次,他爸爸現在看我就是這樣的。”他把手背在後面,側著脖子咧著嘴巴仰頭朝上提,活像個小丑,當然在他心裡,前女友的爸爸確實就是個小丑。
我見縫插針地表示了一下讚美和奉承,表情誇張地說他很棒。
“她結婚了,還生孩子了,但是她說她過得不好,還會經常給我打電話,說想要離婚跟我在一起。”
“那你願意跟她在一起嗎?”我和我姐變得八卦起來。
“我說我不想,這不是對的,因為有孩子了,這對孩子不好的。”
“哦”
“所以我被她弄得很傷心了,我很長時間都沒有女朋友了,我後面有了一個女朋友,她就老是喜歡問我愛不愛她,如果我說我愛她,她就會問我是不是跟以前的女朋友還說過,我覺得這樣子不好,我不喜歡這樣。”
“蛤?女人不都是這樣嗎,你就說一句你愛她不就行了?”
“她們老是不講道理,我說了她們還會問,我就不想說了。”
果然文化差異限制了我的想象力,我很想告誡他不要去中國找女朋友,因為幾乎所有的中國女人都會這樣問。
我姐在旁邊無所事事地打哈欠了,我才發現我們兜了個大圈子,這人為了賣自己的地毯竟然啟用了情感綁架的戰術,雖然也沒吃他的,也沒有拿他的,但就是感覺嘴也軟手也短,這下這地毯是不買也得買了。
終於到了談價格的時候,他收起了那副看起來很憨厚的純情男的模樣,神情一下子硬朗了起來。
“我一般賣別人的就是1500,但我覺得我喜歡你們,你們人很好,所以我就1200給你們,我是從來都不講價的。”
“啊,這麼貴啊,就不能少一點”,我方的氣勢明顯弱了下來,明明自己是掏錢的人,現在卻有種欠他錢的感覺。
“真的,我從來都不講價的,就是覺得我們有緣分。”
“對啊,有緣千里來相會的話啊,那你就更得少一點了。”
“什麼?”
“額,我是說不能馬馬虎虎算到一千嗎?”
“我的中國朋友,我們喝茶聊天了就是好朋友了,我是不會給你亂說價格的。”
他面露難色,眼神也飄忽不定,憋著嘴開始低頭整理面前成山的地毯,傳遞出了一種你再砍價就是破壞中尼友誼的信號。
砍價還不到一個回合,我們灰溜溜地給錢就走了,想到前幾天我把單人3000尼幣的馬殺雞砍到了兩人加起來2600不到,我就覺得玩套路這東西是不分國籍的。
“咦,你們什麼時候加上的?”
“你去上廁所的時候他加的。”
“他發什麼了?”
“問明天有空沒,可以一起去吃一頓當地的大餐。”
“是隻叫了你,還是說叫我們倆?”
“看樣子是隻叫了我。”
“what?看來是又想要錢又想要人,他發什麼了?”,我搶過我姐的手機開始念起來“i am starting to missing you~”
嘔,我做了個噁心的表情,“想泡你還不給砍價?這樣的男人,罷了,罷了。”
“但我知道我不是他要的那種女人。”
“為什麼?”
“因為我會每天問一百遍他愛不愛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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