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拗的我没有听从小姑的建议,结果险些……

不记得是哪一年的事情了,那时候人们娱乐的方式还没有现在这么多,也好像没现在这么无味,夏夜一场露天电影,能留下好几天的回味和谈资。人们手里拿的还是消息来了就怪响的BP机,就后来回忆那个年代题材的影视作品里常见的“大哥大”,也并不怎么能见到。

街上时不时还能看见拉着毛驴带着平车的人走过,现在看上去旧气的五层或者六层的住宅楼,在那时可是剌剌新,站在楼顶看看,大概看不见什么太突兀的建筑了,哪像现在小小的巷子两边也恶皱皱地盖上那么高的楼,遮挡了人们望向天空的视线。

就有那么一天,听说市里面最大的那个公园要开灯展,这还是广播里听来的消息,那时候很多家都有收音机,院儿里天天各个广播台的声音此起彼伏。

据说这灯展是用了什么当时罕见的技术,做得效果好极了,已经在全国十几个城市巡回展览过了,在我们这儿展完以后,还要去更多的地方。唉呀,一下子人们的兴趣就被带动起来了,就看身边议论这件事儿的成群结队,听说这到时候展览的时候是在晚上,在那公园里的湖中间,那么大的水面全要占了,那得多大的场面!

可是就在这儿停三天,全免费不要票,不知道到时候得多挤呀!还有不知道哪儿听的宣传,人们就想这灯展是要展出些什么内容呀,心里就各种想象去了。我还从来没见过有什么活动能给人们带来这么大的吸引力。

可能是当时我正上初中,还没怎么见过世面吧,最直接接触的就是周围的同学,年轻的学生虽然兴趣点经常在变动,可是我也能时不时地听见他们讨论这事儿。

我一开始并不怎么感兴趣,打小习惯了家里面大人们的性格,接受了他们的教育,不爱多和人接触,不爱去街上什么地方看热闹,每天回家就抓紧干完自己的事儿,不“惹是生非”,可要说他们在那儿一个劲儿地说,我不动心,那是不可能的,于是时间长了,我也听得心痒痒的,开始琢磨他们说的话,跟着他们去想象那该是怎么样的灯展。

甚至有那么几次,破天荒地,为了满足好奇心,放学后我还特地跑去那个公园,想看看这时不时就叫人们讨论着的灯展准备得怎么样了,现在先预先看看大概的样子,心下有一些准备,不至于揪心拽肺得难受。可看来看去好像没什么动静,公园里也没看见宣传,湖面上也十分平静。

看着看着日期就近了,一天天地我看不见什么迹象,我的内心就被悬起来了。忍不住问问大人去吧。

“爸爸,你听不听得广播里这两天成天说的灯展?好像很多人都在议论呢。”

“哦,好像是说下礼拜三就要开始了吧。”

“爸爸,”我看见他好像不怎么期待的样子,再一想,好像家里这两天也确实没怎么说起来这回事儿。这事儿明明很火的,虽然我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火,可时间长了,听周围同学、街坊邻居,甚至路上的人议论得多了,心下也就默认了它就该这么火。

可这么一想,好像还真没听爸爸妈妈问过我“想不想去”之类的话。应该是他们平时一直是这样吧,家里也不富裕,爸爸妈妈的工作也不那么轻松,每天上班回来都那么疲惫,甚至憔悴,这些看在眼里,像其他孩子主动提出来的一些要求我也就不再提了。

可这次好像有点儿不一样,我也说不上来哪儿不一样,就是觉得这灯展是够撩人的,同学们都在议论,看来是到时候都要去。我要不去,且不说显摆什么的,我倒不稀罕那些,就是心里面觉得亏了些什么东西。所以我就继续说,“到时候我也想去看。”

“好好,到时候带你去,来,帮我拿一下这些衣服,咱搭出去。”正在干活儿的妈妈说。

这回我居然感觉他们是在敷衍我。

第二天是礼拜六,我到了奶奶家。奶奶家住在城边边儿上,当然,是那会儿的城边,给了现在早就高楼环抱了。那时候奶奶家门前一条大路,对面是一个加油站,加油站背后是土山,再找路就成了弯弯曲曲的土路了。当然,离市中心的公园就更远了。

“小姑!”我一眼就看见蹲在厨房里择菜的小姑,她比我高一个年级,那会儿她刚考完高中,比我们放假早。我就可羡慕她这么热的天不用像我们一样,在外面顶着太阳跑家跑学校,尤其是在这天气更没心思学习,热得人身上粘乎乎的,看书上的字也好像黏在了一块儿。

“下礼拜三XX公园要开灯展,你知道吧?人们这两天都在议论这事儿,你听广播里也宣传,我们同学也成天价地说。”小姑把我迎进屋,我劈头盖脸就问。

她先是认认真真看了看我,把我从头看到脚,再从脚扫到头,一面解下来围裙坐在椅子上,就那么看着我,什么话也不说,眼神也有些奇怪。

我叫她这么一看也有点儿不好意思。


我知道小姑从小生活在这老院儿里,四邻都是老人,子女们多数都分了单位的楼房住出去了,在这儿也接触不到多少小孩儿,就有几个叫老人们看的孩子在这儿,她也不和他们玩儿,不上学的时候,只是待在家里,帮大人做活儿,还有发呆。我就见过她经常就莫名其妙发起呆来,有时候是正说着话,突然就陷入了沉默,其他人叫她他也好像听不见似的。

这时候奶奶从后山捡柴火回来了,“洋洋来啦?”奶奶从平房外面一眼就看见了我,就听外面“忽嗵——哗啦啦”的声音,应该是奶奶把柴火放进了厨房。

“哦,你说XX公园?”过不了一会儿,进屋坐在一边听了我叙述一遍的奶奶问我。

“是啊,人们都说这回的灯展怎么怎么好,我觉得小姑这不正好也放了假么,不要老蜷在家里,多闷呀,出去走走吧。”

“唉呀……”奶奶长叹一声,眯起眼睛像是在回忆什么,“XX公园……那是五几年新盖的公园吧,我记得旧社会的时候那儿也是城外头,是解决犯人的地方,犯人在城里面游了街,拉到那儿就叫砍头了,以前可荒凉了,一户人家都没有,你看现在那儿还是热闹呢……”

“说起来呀,咱这院儿以前是城墙根儿,解放这座城的时候可死了不少人,尸体都没人收,都填在城外面的壕沟里了。后来把沟平了才盖的这串平房,这一晃都四十来年过去了……”

奶奶经常会回忆起来以前的事儿,想是人老了吧。

小姑也只是呆望着门外的天空,不说话。

我突然觉得很没意思。

一晃就到了那个礼拜三,灯展开始的日子。我看见身边的同学明显抑制不住自己兴奋的神情了,一整天全班都在兴高采烈地议论这事儿,都在商量着到了晚上相跟着去,在哪儿碰面,带什么东西。其实放在今天我会觉得,这多没意思呀,能讨论上一天?可那时候却不这么觉得。

到了最后一节课,离放学越来越近了。窗外的天空开始翻卷起了火红的晚霞,仿佛也点燃了人们抑制已久的激动的心情。下课铃一响,人们几乎都往外冲了出去,连老师也笑着摇摇头看着他们。

我回到家,爸爸妈妈还没回来。算了,我自己去吧。

叫上小姑一起去。

今天这车子骑得也是飘飘忽忽,两旁风“呼呼”地,我就像是在风的梢头冲浪似的。到了奶奶家,小姑已经站在门口,我以为她已经等不及了,就说:“快走吧。”

谁知道她只是呆呆地看着天,没有理我。

我觉得奇怪,“小姑,你看什么呢。”一面顺着她的视线看去。东面的天空这时候几乎已经堆满了火烧云,一团一团的,仿佛全身都在燃烧着。再往北面看去,咦——

我看见一片形状有些奇怪的云。它不是厚实地连成一片的,而是成条状似的在一块儿扭着,向四面伸着,那颜色也好像不像旁边的云红红的,甚至没有一点儿红色,那么白,像喷上去的涂料一样扎眼。再细细看,好像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洋洋,听姑的话,别去了。”突然我听见小姑说。

“为什么?”我大惊失色。

小姑也不说,只是一脸严肃地看着我。我说:“姑你为啥不让我去呢,人们这会儿都去了,我也早就期待上了,就是今天了啊!”我着急了起来。

“你不能去啊!”小姑又说。

“为什么?能不能讲出个一二三来?不然的话我就是要去!”我也不知道怎么了,竟然拗上了。

“唉,好吧,你非要去的话,我就和你走一趟。”沉默了一会儿小姑终于松了口。

一路上我们俩骑得飞快,路上不少和我一个方向骑行的人,不用说都是奔灯展去的。越接近公园人越多,想不到平时冷冷清清的城市一下子出来这么多人,从前还真没见过这种景象。

好不容易看见了公园入口,才发现入口处已经挤满了人,大门已经被淹没了,所有的道路都有满满的人流往里涌,甚至在不通路的草坪上也黑压压地站着人。公园外的大街已经戒严了,路边除了涌动的人流,还有挨得紧紧的小商贩,各种小吃开始飘出缭绕的香味甚至烟熏味儿。

我们把车子放在马路对面,随着人流走了进去。我下意识地回头看了一眼东北方向的天空,刚才的那云已经淡了,但还有点儿刚才看见的模样。今天公园里人是真的多,我的心情也越来越激动,人太多,我拉住小姑的手往里走,生怕跟丢了,到后来就成了努力往里挤。

挤着挤着,我突然发现一点儿不对劲儿。

人们是不是有点儿太狂热了?平时的人们会有这样的热情?这公园面积可不小,可要是这么挤,那是不是整个公园都这样挤满了人?这样的话整个市的人,都要挤过来了吧?这灯展真有这么大吸引力吗?

终于接近了大概是湖的位置,这时候天已经擦黑了。实在是太挤了,湖边的栏杆什么的都被淹没了。我突然感觉到一种无助的压迫感,头有点儿晕,看周围的人和物开始打起了旋儿,恍惚间我像是被扔到了一个密闭的斗室,没有窗户,四周围的墙贴着我的身子,而且还想要再往里挤。我奋力挤着想要冲出这房子,可无济于事,没有人注意到我,没有人听到我的可能发出的呼声,慢慢地我的意识也开始模糊了起来。

突然我感觉手心里一阵刺痛,这痛感一瞬间传到了全身,一下子我恢复了些意识,朝后看去,小姑就跟在我身后,这时候正死死地盯着我。

“这是在哪儿?”我问。

“在公园。”

“我是要干什么?”

“看你说的灯展。”

“现在几点了?”

“八点。”

忽然听见人群炸开了锅,一阵刺耳的惊呼声,远处的天空出现了一片耀眼的辉光。原来是灯展开始了。无奈我个子小,在人群中什么也看不见。我又奋力往前挤挤。

“挤什么挤呀,都到边儿上了!”前面的人冲我吼着,我才发现我们已经接近湖边了,从前面人的间隙已经可以看见栏杆了,也终于能看见一部分灯了。

等到我终于挤到了一个很好的视角,一下子,它就把我迷住了,我还从来没见过这样的灯——现在回想起来,大概就和现在的全息投影类似了吧——灯里面的人物形象像是活了一样,不仅在动,而且那动作一看就不像是灯具那样的机械装置在动,是那种灵活的动作,而且随着我被挤来挤去,从不同角度看去,好像都是那么逼真。

渐渐地,我的眼里只剩下了这灯,它好像铺满了整个湖面,飞上了天空,覆盖了我的视野。其他的一切,好像我都可以不在乎了,连身上的感觉,都变得模糊起来了……

等我反应过来自己已经被挤到桥上的时候,心里也吃了一惊。这座横跨在湖上的桥,连接着湖心岛和岸上,中间有十几个桥洞,供游船往来。此刻上面也挤满了人,似乎因为这儿离得更近些,人们挤得格外紧,我就这么被推来涌去的。

一瞬间,刚才的那种压迫感又来了,仿佛眼前宽阔的水面,绚丽的灯,都成了某种平面化的东西,失去了立体感,自己又被圈进一方闭塞的空间,面前挤着的人在我眼中开始扭曲变形。

一瞬间又觉得自己像是在水底下,可我是旱鸭子,对水底的感觉也仅限于那年代的公共澡堂,闷住气在浴池里面大胆地尝试扎个猛子,当然还是在爸爸牢牢扶着的前提下。那种温热、潮湿甚至黏稠、压迫、黑暗深邃的感觉,不正是现在的感觉么!

我愈发害怕起来,能感觉自己手心出了不少汗,想要紧抓住小姑的手,却发现这双手好像快要抓不住了,我的第一反应就是我们俩要走散了!也没法回头,就连头面都紧紧挤着别人的前胸后背,我的小身板儿快要被生生地顶起来了。而我周围这些比我高大的多的人,虽然也动弹不得,却好像还有很高的兴致,依旧喧闹着,出劲儿地挤着涌着,叫的时候脯子的震动传到我头上,又是一阵一阵地麻。

这时候灯什么的已经是完全看不见了,本想着能从从容容地看灯的心情早已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强烈的在茫然无助中几近求生的心情。

忽然听见一声脆嚓的喊声,“桥要塌了!”这时候能明显感到人群加快了涌动的节奏,每个人仿佛又铆足了一股劲儿,要往桥下涌,即使自己的力量微不足道,也要汇集到这股洪流中,这时候如果逆势而上,是根本不行的,如果跌倒恐怕当下就会一命呜呼。

我也振奋了精神,属于求生的那种力量被迸发了出来。忽然我感觉自己的手又被紧紧抓住了,那力道像是成年人似的,可这手明明还是那么纤弱……顾不得多想,奋力跟着这方向涌去,等到终于快要下桥的时候,忽然又迎面遇到一股极为强大的冲力,原来是桥下面的人又涌了上来,而且还那么突如其来。

只听“砰——”头顶一声响,原来是开始放礼花弹了。这一放不要紧,刚才还比较整齐划一的那股力道,听闻这一声响,瞬间又成了一盘散沙,一些人开始驻足仰望这烟花,一些人还在不断往前挤着;桥下的人又大量涌了上来,他们好像没听见刚才我们在桥上的叫喊。

我也偶尔瞟一眼那烟花,渐渐地我发现眼前的烟花离我越来越近,好像一不小心要炸到脸似的,而混杂了嘈杂人声的烟花声逐渐变得刺耳,一朵朵绽放的烟花像是要努力遮挡住头顶的天空,看上去真像是要撒开一张张网,网住我们底下的这些人。耳边灯展的音乐声也越来越显了,像是到了人少的地方看灯一样,竟然盖过了耳边激动的叫喊。我仿佛觉得自己离那灯越来越近,要拥入灯中人的怀抱了,心头竟然升起一股迷醉……


“啊!!”一阵刺耳的尖叫把我惊醒,细密如织的喧闹声又涌入耳畔,这里面夹杂了那么多尖叫和哭喊,听来那么不安,我发现自己已经被挤到了桥边,快要顶住栏杆了。可眼前的一幕却让我心里一阵紧缩。

夜色中桥栏杆上一个身影被挤了出去,一双手还在死死地抠着栏杆,想要挽回自己的性命,却马上滑脱了手,挣扎着跌落桥下,伴随着撕心裂肺的叫喊和溅起的水花声。紧接着,又是一个,两个,几个,十几个……而人群还是止不住地拥挤着,叫嚷着。

我被吓得目瞪口呆;渐渐地我也感觉身后一股力量把我推向栏杆,一股绝望感油然而生,恐惧的气氛扑面而来,我自己也觉得好像要被推下水了一样。我多么想让后面停下,可是喊破喉咙都会淹没在人声的浪潮里。

我紧紧握着栏杆,却感觉身子像要被从下面掫起来翻下去。

再听那灯展的音乐,此时好像又开始在耳边回旋,像是在给眼前不断落水的身影作伴奏;慢慢地我听见那音乐其实是那样阴森,寒彻骨髓,亏我一开始听起来还觉得是异域风情——然而这时音乐似乎愈发嚣张起来,试图提高音量来堵住我的思绪,无形中有一种力量让我跟着它走,让我全身放轻松,悠悠然地跟着它走。渐渐地,我的内心好像也认可了这种舒适的轻抚,闭上了双眼,想要越过眼前的栏杆,去贴近那音乐的源头了。

忽然一直反剪在身后的左手又是一阵刺痛,带着整个左臂发麻,紧接着是全身,一下子让我睁开眼,再一看我已经顶住了桥栏杆,坚硬的石栏杆顶在肚子上,身后是疯狂涌动的人群,简直要被挤得冒泡了。

但是我内心此时清朗了许多,不知道哪儿来的劲儿,硬是往人潮的反方向挤去,硬生生地挤出一条通道,在狭窄的人缝中穿梭,我感觉左手一直被向前用力拽着,直觉上意识到是小姑,可她哪儿来那么大劲儿?就这么着一路慢慢地硬挤过来,身上酸痛不已,终于到了还算松一点儿的地方,我们不敢怠慢,咬着牙一路往外挤着,终于又感觉到了扑面的凉风,头脑也清醒不少。

在黑暗中摸着到了公园门口,这儿的人已经没有来时多了,但是横七竖八地横了一地的自行车,够绊人腿的。一直到找见了我们自己的自行车,也搅在了一堆自行车里面,废了好大劲儿才拔出来。我已经没力气跨上去骑了,只能推着走。看看小姑,好像还挺精神,眼里闪着光亮。

“说了不让你来,你偏要来。”她压低声音严肃地说,“临走的时候你看见了吗,天上,东北面?”

我想起来刚才看见的奇怪的云。

“你觉不觉得那云彩是个‘女’字?”

我脑海里的画面忽然清晰起来。“噢!真是诶!”我朦朦胧胧意识到了什么。

是的呢,现在想起来,那条状的扭在一起的云,的确像极了毛笔书写的笔画,有长长的一横,一横底下有两条分别向两边叉的云,上面是一个尖儿,中间还有云洞……

而且,云的颜色那么醒目,看上去就像是在提醒人一样。

我又不禁想,这怕是习惯性地出了事儿就把许多可疑的东西都往那上面去想的惯性思维吧。

我又回头看看那依旧拥挤的人群,和来时似乎没什么两样,看来恐慌还没传播开来。从外面看去,这灯展依旧保持着一种神秘感,依旧有许多人往里走,不过我已经对它没什么留恋了。

“上礼拜六你过来的时候,我就看见你浑身不对劲儿,好像泛着些我也形容不上来的光,面容也是,看着看着,一眨眼好像就变成了一副失神的样子,可一瞬间就又消失了。”回到奶奶家,当着找来的爸爸妈妈和奶奶的面儿,小姑说。

“那你怎么不早告诉我呢?”我问。

“我看你那么上心,不好打击你,自己也觉得应该是看花眼了,就没太在意。”小姑说。

“唉呀你说怪不怪,就今天中午我做了个梦,梦见那公园里的那湖,一下子涨了水,还漂出来那么多梳辫子的绾发髻的脑袋,我倒是不害怕,这么一把年纪了,可总觉得有点儿蹊跷,哪儿蹊跷也不知道,也没来得及告你们。”奶奶神情严肃地说。

“唉,谁知道出了个这事儿!幸亏你们俩命大,要不然……”

全家都默不作声了。

隔天,听说只办了一天的灯展取消了,而大家也只是互相传达着这个消息,至于前一天晚上的事情,不知道他们到底去没去,反正一个人也没说起过。

再后来,人们仿佛忘了还有灯展这么回事儿。一个偶然的机会,我放学回来,似乎听到街上不知道哪儿传来的广播声,“初步调查,‘6.15’XX公园溺水事故造成23人死亡,54人受伤……”

“嗨,哪儿止了,那天死了的起码200人,光捞上来的没人认领的无名尸体还七八十个了。唉,二百口子性命了呀……格喇蹋,一下没了……”

执拗的我没有听从小姑的建议,结果险些……

“诶,那天下午你注意看天上有个‘女’字没?听说死了的大多数是女的,尤其是看新鲜的女娃娃,啥也没见过,挤又挤不过男人,叫挤下去淹死的可多了。”

“你说那桥那会儿是不是就是快塌呀?”

“哪儿了吧,桥怎么可能塌呢,就是不知道哪个惹事的油子故意喊的,”

“可是我好像听有的人说,他们站在岸上看见桥确实快要塌了的样子,柱子都开始摇晃了。”

我循声望去,那边儿有两个老头在下象棋,好像是他们说的。我看着他们,期待着他们多说一些,其中一个老人朝这边儿看了一眼,然后他们就不说话了,继续下象棋。

再后来,就听不见人们议论这件事情了。

直到若干年后,有一天我在网上偶尔又看见人们在讨论那天出现的“女”字,有的人还拿出了当时照的照片,有的人说“女”字后面还跟着个“死”字,有的人说那是王母娘娘来收宫女了,还有个人,我看见他在底下的评论直接就说,“这是网络小说吧,哪儿有这种事啊。”

看来,的确是过去好久了。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