祭文,父親總在夢裡尋

父愛如山,不動聲色而安全可靠;父愛如水,溫潤儒雅而又謙謙君子。父親的背,寬闊而溫暖;父親的手,溫柔又粗糙;父親總是喜歡通過給我講故事教導我的人生觀。

父親的愛,深沉非凡,而又熱烈如酒。 小的時候,感覺父親像一株大樹,喜歡掛在父親身上。三四歲時候,喜歡拉著他的手臂,雙腳離地。父親總是看著我笑而不語,眼神的寵愛彷彿能掐出水來。等上了小學,最喜歡下雨的天氣,即使學校距離我家也就隔了四戶人家,但是父親總是會去接我,然後揹我回家。我在父親背上總是淘氣,左晃右晃,打著傘也不老實,最後都是以兩個人都淋溼了告終。我曾經問過父親,讓他不用去接我,跑回來頂多兩分鐘,要不帶兩把傘也行啊,他說不好,我等他繼續說,他依然無多言語。現在想來,父親當時應該是臉紅了。

書籍裡的父愛都是深沉但又以嚴厲為偽裝,但是我印象中的父愛就是這樣,熱烈如酒,但是細膩綿長。我們家的生活雖清貧但是很和諧,我問父親,什麼是幸福,是不是就是咱們這樣?父親總喜歡揉著我的頭髮,淡淡笑意說,人生有味是清歡,人要自足,才有幸福感。 父親留給我最強烈的印象是,我結婚的時候。所有女孩子都是父親的寶貝,而這個寶貝始終要變成另外的角色,嫁作人婦,為人妻,做人媳,成為另外一個家裡的人。父親當時的心情是複雜的,畢竟已年邁,希望有另一個人代替他照顧我,但是又怕,怕照顧不好我。

最終還是日子定了下來,結婚了。別人說來結婚,大都是幸福美滿,歡喜無雙,這世界的愛情終於長長久久的步入了聖潔的殿堂,能夠笑靨如花面對眾人祝福。我也不例外,但是真等到離家時候,卻不自覺的哭泣起來,別人再三叮囑,新娘子是女人一生中最美麗的時刻,不能哭,妝不能花,還有一堆叔叔嬸嬸在那勸說,一場大喜,哭什麼,讓人家笑話。 但是我就是邁不出離家的步子,拉著父親的手哭,父親強忍著淚水,拍了拍我的手,母親拉著我往外走,我還是不能鬆開父親的衣襟,別人都是兄弟送上婚車,而我是父親帶我到車上,彷彿硬塞我進了車,而後轉身就走。他轉身很急,但是步子有些踉蹌,手臂捂上嘴巴,肩膀抽動著,我知道他在哭。我喊了一聲,聲音有些急迫有些大“爸”?車子依然發動,我看著他沒有應答也沒有回頭,那個捂嘴的手臂一直沒有放下,漸行漸遠的背影,慢慢變成一個黑點。旁邊的司機遞給我一張絲巾,說還真哭啊,別人都是意思一下就好了,然後跟我有一句沒一句的搭著話,我沒有接話,但是心情慢慢的平靜了。

現在想來很是難過,我之後再也沒有看到過父親的背影,每次再和父親離別都是他和母親看著我的背影越走越遠。只是每次去見他,發現他的頭髮很是黝黑,母親說,每次我打電話說回來,父親總是找出他最體面的衣服,染好頭髮,然後養精蓄銳,以最好的狀態來接待我,跟接待領導似得。我看著笑意深深的母親,卻笑不出來。不知什麼時候,我已經是家裡的客人了。

我由於有了寶寶,有段時間,沒去孃家,好久沒去看他。突然嫂子打電話讓我回家看看,我心裡惴惴不安,等我再回家,就看到他滿身都打著點滴,我不明白,眼睛無神的望著我哥,手攥著袖子,骨節發白,問為什麼?我哥說腦溢血。當時我都蒙了,不明白,剛剛40多歲的父親,一直頭髮黝黑的父親,一直儒雅偉岸的父親,怎麼就躺在床上,口不能言目不能視,我不明白,我接受不了。所有人都在勸我,肚裡的寶寶重要,不能過分激動悲傷。我不是結婚沒多久嗎?我不是剛離家嗎?怎麼家就成了這樣了?

隨後第二天,醫生要求辦理後事。我當時暈暈的隨著人流走著,我畢業就結婚,是不是急了點?我還沒給父親養老,怎麼就要送終了?我看了一眼滿頭白髮的父親毅然決然的離開了我,我有點不太確定,問哥哥,那是父親嗎?那不是對不對?父親頭髮不是白的,臉龐也沒這麼瘦,這不是的,是吧,是吧?帶著哭腔問著哥哥。哥哥通紅著眼睛一言不發。

父親就這樣走了,昏昏然如夢過境,只記得下葬時候,不讓我送到墓地,原因是有了小寶寶。別家的姑娘,養老送終,披麻戴孝,而我,養老沒來得及,送終也不讓送,亦不能披麻,由於帶的麻是要送到墓地的,所以我總覺得我虧欠父親。

至今想來,難忘父親背影,那顫抖的雙肩,那捂著嘴的手臂,還有那遠去的靈柩,滿眼的白綾。忘不了的過往,扯不掉的惆悵,每每想起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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