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媽，打雷了！”
趟床上看手機的老段女兒
一個激靈挺起身子
捂著耳朵趿拉著鞋跑到隔壁爸媽房間
“快點，待會兒別電著了。”
媽媽條件反應似的利索拿了大盆小盆
貼到樹邊上
什麼？樹？
揉揉眼睛，沒看錯吧！
這棵15米高的參天銀杏樹
竟然就這樣直挺挺地杵在屋裡
然後囂張地穿過屋頂直衝雲霄
樹屋坐落在北京炭兒衚衕10號
19平米兩間房的樹屋，就是老段一家三口，生活幾十年全部的地盤。
外面那間8平米：廚房、廁所、浴室、餐廳、客廳、女兒雯雯的臥室……全都一團擠在這兒了。
床邊還拔地生長著那棵50歲的大樹。
這就意味著，三口人基本沒有自己的獨立空間，洗衣服、做飯、上廁所、洗澡、會客，全都在這間8平米的樹屋裡進行。
火一點，油一淋，“滋啦——”
這邊老段媳婦兒在掄鏟子掌勺
那邊緊挨著的老段在蹲馬桶
這味道，酸爽……
磕著碰著，更是常有的事兒
老段家的閨女雯雯，今年二十多歲了，在上海外國語大學念研究生，別說沒自己讀書寫字的書房，沒自己的衣櫃，沒自己的衛生間，就連自己獨立的臥室都沒有。
馬桶旁放了一張單人小床
就是雯雯睡覺的地兒了
二十多歲的大姑娘家
半夜常常會被父親尷尬的上廁所聲吵醒……
裡面那屋11平米，既是老段和媳婦姜英的臥室，也是一家三口的儲物間：三個人一年四季的衣服、被子全都撂這。
衣櫃上面的空間，也被塞得滿滿當當。這裡放著的可不是一年用一兩次的東西，姜英備了個梯子，常爬上爬下拿東西。
這房間有多擠呢？
要想從裡邊的櫃子取東西
就得先把沙發另一邊的東西挪走
好讓緊貼著櫃門的沙發有空間騰出來
這才能打開櫃門
床頭掛著兩頂帽子，你瞅著怎麼也不像是裝飾。老段媳婦兒示範了一下，直挺挺躺下，把帽子往臉上一扣。原來一颳風，樹就帶著整個房子開始晃，牆上的灰就會往下掉。
“臉上戴個帽子，能擋灰。”
這一家人，就圍著這棵樹，在逼仄的19平米夾縫中，一起生活了幾十年。
電磁爐挨著馬桶，馬桶挨著床，沙發緊貼著衣櫃門——19平米，兩間房，容納了一家三口人的臥室、廚房、餐廳、廁所、浴室……簡直不可思議。
✦
當設計師王希元接到這個棘手的危房時，臉色不由凝重起來。這一家人急需一個「功能分明」「有私密空間」「寬敞明亮」的家。
而這對大部分人來說，不過是居住的最基本要求。可是在這個19平米的樹屋裡，卻顯得有些奢侈。
為了安頓這棵15米高的大樹，王希元做了幾十個方案，腦海裡一直浮現著老段摩挲著那棵樹時深情的眼神。
50年前，老段親手栽下了這棵樹。
“一開始就這麼點兒粗。”他伸出食指和大拇指，筆畫了一個圈，喉嚨裡有些哽咽。
這棵樹伴著老段長大，成家，娶媳婦，生孩子，難怪老段說：
“當我老得走不動的時候，我希望這棵樹能一直陪伴著我，走到最後。”
可是即將動工時，設計師卻被植物學家告知：這樹的根部開始腐爛，隨時可能帶著整個房屋倒塌。
換句話說，這樹，非砍不可了。
施工團隊搬出了大傢伙準備砍樹時，老段一瘸一拐趕過來，張開雙手緊緊抱著這棵樹，嘴裡唸叨著：“不能鋸不能鋸……”
這真是棘手。該怎麼做來“保住”這棵，陪了老段半個世紀的老樹呢？設計師陷入了沉思……
拆掉原來所有的牆、重新設計佈局、裝水電瓦工……設計師帶著施工團隊，緊趕慢趕折騰了幾個月。
✦
終於到了交房的日子。
老段一家三口揣著鑰匙，通往回家的路。走過一間一間熟悉的水泥磚瓦房，突然眼前一亮。大門上方，明晃晃地掛著個牌匾，霸氣刻著倆字兒：段府。
“這是咱家麼？這是咱家麼？”三個人面面相覷，又難掩激動。老段瞅著那塊匾，眼眶有些發紅……
一打開門
老段媳婦瞬間被眼前的新房驚呆了
19平米的兩間小平房
活生生變成了一個迷你花園別墅
三室兩廳一廚三衛兩層
一層是客廳、父母房、廚房餐廳和主衛
二層是女兒的臥室、次衛和起居室
（一進門右手邊放冰箱的地方，變成了一整片綠植牆，將近100多種植物。）
天啊，一個19平米的老平房，怎麼就成了一個複式小別墅了？
原來在砍樹的過程中，他們意外發現這是一個下挖院。這就意味著，可以再向地底下挖60公分。
姜英：
“洗完的菜終於不用放在馬桶上了
終於有地方儲物了”
老伴姜英一進門立馬就跑到自己的主場
——廚房和餐廳
之前淋浴間的位置
搖身一變成了花園餐廳
姜英回想到，改造之前，一家人吃飯
就拉出個臨時的小邊桌
直接挨著馬桶
要多簡陋，有多簡陋
（圖片左上角就是馬桶的位置）
現如今
外面那間集浴室廁所、廚房餐廳、雯雯臥室
於一體的9平米房間
成了一座被室內花園包圍的廚房和餐廳
在此之前，廁所邊上
一個電磁爐+一個雜物架
就是姜英做菜給一家人吃的全部戰場
炒好的菜沒地擱，就放冰箱上；
洗好的土豆沒地放，就放馬桶上。
姜英看著眼前櫥櫃、油煙機
一應俱全的廚房
直樂呵
“老爺子，洗菜的池子呢？設計師該不是忘記了吧？”姜英剛還樂呵著直誇設計師神了，這會兒在新廚房裡，左看看，右瞧瞧，愣是沒找到洗菜池。
洗菜池去哪兒了呢？
設計師把餐桌往裡一推
噹噹噹
原來洗菜池和案板藏在這裡啊
姜英可算舒了一口氣
會變魔術的可不止餐桌。考慮到老段腿部患病（老段腿部患有小兒麻痺症），家裡換煤氣這樣的重活，基本得靠老段媳婦自個兒，於是設計師專門在廚房的煤氣罐下面，做了一個可推拉的底盤。
只需要輕輕一拉一推
姜英以後再不需要提著重重的煤氣罐
走出廚房，再來到一樓老兩口的臥室，之前夫妻倆那個陰暗潮溼的臥室，被設計成了敞亮的榻榻米。
做高的地臺+日式推拉門
就成了夫妻倆明亮的臥室
空間不大，卻足夠舒適了
（圖為主臥和客廳）
日式推拉門外面緊挨著客廳。為了利用空間，床下隱藏著兩個可推拉的抽屜，用作收納；目之所及的牆面，基本都兼具了櫃子的作用。
姜英原以為床底下就是個抽屜
往外面一拉
沒想到竟然拉出個茶几
茶几的蓋兒還能翻開
中間是空心的
能放好幾床大被子
今後，姜英大概再也不愁沒地兒放換季的被子了，也不用搬個梯子爬上爬下拿東西了。
老段：
“樹還在，還能陪著我變老。”
“我聽我的音樂，她看她的電視。”
老段一進門就摩挲著玄關的這個衣帽架，眼眶不禁微微溼潤……
原來，那棵不得不被砍下的銀杏樹，如今變成牌匾，化身衣帽架，用另一種方式陪伴著老段一家。
在砍下一棵銀杏老樹後，王希元又在屋裡栽下了一棵幸福樹。
這回他考量了一番，笑著對老段說：“放心吧，這樹最高不會超過兩米。”
（一家人的照片，環繞著這棵幸福樹。）
為了保證足夠的光照
幸福樹上方的屋頂被打成天窗
整個屋子裡像這樣的天窗，總共有五組
這頭遙控器一按
那頭遮陽捲簾就能自動緩緩合上
（原來低矮的老房子，採光極差，打開唯一的一扇窗，窗外竟然是一堵牆。）
除了“留住”老段的樹，設計師還把老段給暖了一把。
知道老段肺不好，幾度因為肺病住院，王希元就在牆上、地上，都放了滿滿當當的綠植。他特地去查了資料，像鳳尾蕨這樣的蕨類植物，對肺部的健康尤其有益。
你看，這個盛植物的白色花槽，是用老房子力扒拉出來的廢舊水管，捯飭成的。一個嶄新的家裡，還能瞥見些許老房子的影子。
老段從小就患有小兒麻痺症，一條腿怎麼也使不上力氣，體力不支時常常得靠輪椅加持。當他看到那個入門處的三層階梯時，有些犯難：這樓梯，我推輪椅不太方便啊……
別急，設計師早就想到了。
按鈕一按，
三層階梯齊刷刷向上就變成平地，
放上輪椅，按“下沉”按鈕
老段的輪椅就能順利上下樓了
除了安裝自動樓梯
像這樣牢固的扶手也隨處可見
都是為了方便老段行走
挨著老兩口臥室和客廳的是主衛，以前一家人共用女兒床邊的那個馬桶，老段晚上起夜不免會打擾到熟睡的閨女。
之前用布簾一圍
就是他們淋浴、如廁的地兒
現在好了，家裡有兩個半衛生間
主衛的牆上有一塊半移動的木板
輕輕把木板放平
就成了為老段定製的坐浴區
（老段腿腳不便）
（坐浴邊上還有個警報）
那半個廁所在哪兒呢？
答案是：樓梯底下
喪心病狂的設計師
真是沒放過每一寸空間
二樓的中間，是個起居室。空間本來就不大，為什麼還要畫蛇添足設個起居室呢？
（起居室特地放了臺電視機）
原來，一個多月前，設計師王希元住老段家，同吃同住了24小時。他發現這兩口子愛好不太一樣，媳婦要看電視，老段要聽古典音樂，一來二去，免不了在臥室爭執。
這回好了，媳婦能上樓自個兒安靜看電視，老段呢，能自在聽個古典音樂。
雯雯：
“我終於有自己的書房臥室
自己的衛生間了”
考慮到兩口子都上了年紀，腿腳不便，設計師把一樓主要設置成父母活動的區域。而二樓，主要就是雯雯的地盤了。
上了樓梯，分別是次衛、起居室，和雯雯的臥室書房。
上樓後，一推開門，是雯雯自己的衛生間。低矮的部分，放著馬桶，也不礙事兒。一扇天窗橫跨頭頂，通風又透氣兒。
（天窗讓狹小的衛生間敞亮不少）
推開二樓的第二扇門，是雯雯的臥室兼書房。
“媽，我房間怎麼沒床啊？”
和洗菜池、茶几同理，雯雯的床藏在櫃子下方。
白天時把床推裡面藏起來
增大活動的空間
晚上睡覺時再把它召喚出來
這不僅是雯雯的臥室，還是她的書房。
連著牆壁的小隔板，搖身一變，成了一張小書桌。頭頂一扇天窗，在這看書寫字，夠敞亮。三角形的架子上鱗次櫛比，立著雯雯的書。
“我從來沒想過，會有自己的書房。”
這個二十多歲的姑娘仰著頭
凝視著這個自己專屬的書房
眼眶有些發紅
是啊，在原來的老房子裡，這個二十多歲的姑娘，根本沒有自己的空間。床挨著馬桶，馬桶挨著廚房。
唯一能讓她放東西的地方，大概……就是床邊窄窄的窗臺，和門口的櫃子了吧。
雯雯看到自己心心念唸的書房和臥室
上一秒還笑得咧開了嘴
下一秒感動得紅了眼眶
一家三口
都擁有了獨立的空間和自由
這對你我而言，是習以為常的幸福
鑿破盡頭後的設計
讓他們擁有了這片海闊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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