為何金庸在射鵰的第二次華山論劍時安排的是歐陽鋒逆練九陰真經奪得天下第一而不是郭靖,這樣安排有何深意?

王若雲

武功天下第一,意味著他所擁有超越所有人的能力。於武功一道,達到了一極高的境界。由此所帶來的要麼是至高的權力,比如武林盟主之類的。要麼是極大的自由,比如縱橫江湖之類的。同時這也是一種至高的名號,得到無上尊崇。所以,無論從個人追求,還是世俗名利而言,「天下第一」都使得一個人達到了巔峰狀態。這是一般消遣小說主角所追求的,也是一般消遣小說結局的模式。如果金庸先生的小說也是如此,那麼金庸就不是金庸了。

金庸小說中當然有很多武功極高的人,甚至人們可以推知,他確實武功天下第一。但追求「天下第一」之類的世俗意義上的人生巔峰,從來不是金庸小說的重點。無論郭靖、楊過還是令狐沖、蕭峰,如果他們汲汲於天下無敵,醉心於縱橫天下。郭靖還是郭靖,蕭峰還是蕭峰麼?


在《射鵰英雄傳》中,郭靖一開始練功很辛苦。「因此咬緊牙關,埋頭苦練」,「人家練一朝;我就練十天」所以後來周伯通說練武好玩,郭靖就說自己從來沒體會到其中有什麼樂趣,他想的是「不覺得練武有甚麼好玩,生平練武實是吃足了苦頭,只是從小便咬緊了牙關苦挨,從來不肯貪懶而已。」而練武的理由是「師父要我練,我就練了」。從個人興趣與追求角度而言,郭靖對武功本來並沒有多大熱情,他不是周伯通那樣的武痴,會沉醉在武功當中。郭靖自然不會見了誰厲害就想和他打一架。「天下第一」,郭靖是不在乎的。


在周伯通講述《九陰真經》來歷時,郭靖認為「講到練武,到後來總是不免要殺人,隱隱覺得這黃裳倘若不練武功,多半便沒這樣的慘事。」後來更由《九陰真經》牽扯出許多江湖紛爭。郭靖更認為這《九陰真經》「是天下第一害人的東西」。


武功害人的這種想法,便是對武功本身意義的反思。進而引出了「為什麼要練武」這個問題。在小說的最後,經歷了一切的郭靖對此就有極深的困惑:

「學武是為了打人殺人,看來我過去二十年全都錯了,我勤勤懇懇的苦學苦練,到頭來只有害人。早知如此,我一點武藝不會反而更好。如不學武,那麼做甚麼呢?我這個人活在世上,到底是為甚麼?」

於是郭靖便欲從此忘掉武功,此生不再用武。使郭靖走出這種困惑的,是丘處機縱論天下豪傑,以及化裘千仞一節。

丘處機遇郭靖,知郭靖之遭遇及困惑,其雲:「天下的文才武略、堅兵利器,無一不能造福於人,亦無一不能為禍於世。你只要一心為善,武功愈強愈好,何必將之忘卻。」郭靖便說,即使武功到了東邪西毒南帝北丐中神通的層次,於人於己,又有什麼好處呢?丘處機於此有一段論說,全錄如下:

「黃藥師行為乖僻,雖然出自憤世嫉俗,心中實有難言之痛,但自行其是,從來不為旁人著想,我所不取。歐陽鋒作惡多端,那是不必說了。段皇爺慈和寬厚,若是君臨一方,原可造福百姓,可是他為了一己小小恩怨,就此遁世隱居,亦算不得是大仁大勇之人。只有洪七公洪幫主行俠仗義,扶危濟困,我對他才佩服得五體投地。」

在丘處機的論說中,他所佩服的,並不在誰武功高低,而在誰行俠仗義,扶危濟困。江南七怪武功不濟,丘處機不也一樣佩服嗎。


後來眾英雄圍殺裘千仞,被裘千仞一句話給擠兌住了,竟無人能動手,其雲:「哪一位生平沒殺過人、沒犯過惡行的,就請上來動手。在下引頸就死,皺一皺眉頭的也不算好漢子。」只有洪七公敢說「生平從來沒殺過一個好人」。郭靖由丘處機之論,洪七公之行,而醒悟:「只要我將一身武功用於仗義為善,又何須將功夫拋棄忘卻。」故而其為何練武的理由,便於此找到了答案。仗義為善,為俠義本分。武功只是手段,行俠仗義才是目的。進而,扶危救困多者,可稱大俠。如何才能扶危救困多呢,為國為民。「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便從這裡被引出。


經此番領悟成長的郭靖,已然完備,又如何能再身具「天下第一」之名。若真寫郭靖最後還是拿了「天下第一」之名,就俗了。


那麼為何又要讓歐陽鋒拿到天下第一呢?

華山論劍,第一次是為「九陰真經」。而這第二次,沒有了「九陰真經」,還有「天下第一」的名號。這其中,唯一對「天下第一」名號感興趣的,是有歐陽鋒。洪七公與黃藥師,洪七公與黃藥師,雖都言有好勝心,但只是對同級高手切磋的興奮,這種歡喜,在《神鵰俠侶》中歐陽鋒於洪七公華山比武力竭而死亦有描述。當然,洪七公與黃藥師還有著打敗代表著邪道的歐陽鋒,不讓歐陽鋒得天下第一的責任。


「天下第一」之名,不僅郭靖不適合拿,洪七公、黃藥師、一燈都不適合。一燈本就不參加論劍了。洪七公不適合之理由,同郭靖。他們本是俠義的象徵,不適合拿意味著世俗名利的「天下第一」。黃藥師醉心武學,不輸於人,但仍不可拿「天下第一」之名。黃藥師是按照魏晉名士寫的。黃藥師可以不服「天下第一」的那個人,可以把「天下第一」胖揍一頓,惟獨他自己身上不能有「天下第一」之名。否則,黃藥師亦一俗人耳。所以,對郭靖、洪七公、黃藥師等人而言,「天下第一」不會給他們帶來光彩,反而是一種汙點。


此次華山論劍的目的之一就是要阻止歐陽鋒得天下第一之名,但最適合得天下第一之名的偏偏就是歐陽鋒。怎麼辦呢。歐陽鋒失去了神智,瘋了。於是歐陽鋒雖然得了天下第一,但歐陽鋒也不是歐陽鋒了。


《九陰真經》與「天下第一」是歐陽鋒最想要的得到的。如今都得到了。但是,歐陽克——他的兒子死了。《九陰真經》與「天下第一」真有那麼重要嗎?大概不是的。歐陽鋒失去神智後,立刻就把郭靖當成了歐陽克,他說「孩兒,你爹爹武藝蓋世,天下無敵,你喜不喜歡。」他最不能忘的是他的兒子。


於此,金庸先生又從歐陽鋒的身上現一層反思。這些外在世俗意義至高無上的東西,最終歐陽鋒都得到了,可是他失去了兒子,失去了自我。各位武林豪傑,這是你們想要的嗎?


孫虛白

其實,在金庸先生的作品中,很少有真正意義上的天下第一,至少很少是主角。即使有,也不是一般的武林人士,比如超脫在外的張三丰,或是無慾無求的掃地僧,還有心地單純的狗雜種,若論武功他們或許是各自時空的天下第一。,但他們根本不在乎甚至不會去爭取這個虛名。


所以,金庸一般不會讓自己作品中出現一位一直在行走武林,且武功天下第一的人,這樣就會失去一個平衡,即使是主角也不行。

《射鵰英雄傳》和《神鵰俠侶》中共有三次華山論劍,第一次王重陽奪得天下第一,可王重陽很快就去世了,都未真正在作品中存在過;第三次不過是重排五絕,沒有去爭奪天下第一。所以金庸先生一直在保持這個平衡,而第二次華山論劍,黃藥師和洪七公內心對天下第一都有些想法,就更別說歐陽鋒了,所以這時必須要此出一個第一來,讓誰來做天下第一也不合適,郭靖雖然武藝高強,但過於年輕,又無威望。那麼讓誰去做這個天下第一呢?


這時就不得不讚嘆一下金庸先生的智慧了,他讓逆練九陰真經且神志不清的歐陽鋒來當!洪黃及郭靖三人屬於同一陣營,把誰單獨挑出來都不合適。而反派只有歐陽鋒自己,且心智失常,出手不擇手段,不顧及一帶宗師的風範和臉面,誰會和這樣一個人計較呢?江湖中人也不過把他當成一個笑柄罷了,所以讓歐陽鋒來做天下第一也相當於沒有這個第一,這樣看來再合適不過了。


品俠論江湖

不妨從第一次華山論劍開始說起。

華山論劍是幹什麼的?

我們會發現,除了王重陽,東邪、西毒、南帝、北丐,都是不玩劍的。雖然黃藥師的絕技是落英劍掌、玉簫劍法。但本質上黃藥師吹簫,不耍劍。

但是,在郭靖出場的25年前,江湖上頂尖高手忽然聚在一起了,大家討論的問題是:九陰真經的歸屬。

其時,東邪剛娶親不久,估計老婆還沒懷孕;西毒年方弱冠,武功心計就顯示出來了;南帝登基不久,北丐呢,到了郭靖出場的時候,也不過30~40歲的年紀。

但是王重陽這時候都差不多快死了。

所以不管王重陽到底是不是天下第一,一群小毛孩子和一個長輩在一起,推選領導,最穩妥的方式其實就是推舉一個年齡大的。不然王重陽必定不服氣。再加上此時王重陽是抗金的重要人物,所以在武功差不多的條件下,選一個長輩,總是錯不了的。

說到底,大家討論《九陰真經》的歸屬問題,在長輩眼裡,這種禍害/成就江湖的重要文獻、兵器,就應該交給老年人保存。比如《笑傲江湖》裡的辟邪劍譜,方證大師就認為放在少林會比較安全;《倚天屠龍記》裡的屠龍刀,就應該放在少林寺會比較安全……說到底,和老年人在一起的時候,尊老愛幼這個詞,是錯不了的。

所以第二次大家接著華山論劍。這時候當年的年輕人已經混成老幹部了,他們想提攜一個新人,要怎麼辦呢?南帝說:我不玩了;東邪說:郭靖是我女婿,我也不玩了;北丐說:郭靖是我徒弟,我也不玩了。

這時候,郭靖如果和丘處機打一架,說自己是天下第一,那就沒人信了。這可以參照第三次華山論劍的時候,新五絕跑到華山,看見了一群lowB玩華山論劍……其實這就是75年前王重陽帶領東西南北在華山上論劍的樣子。只不過當年的傻小子現在成了大師,那種不堪的過去,金庸先生也懶得寫。

但是,如果郭靖沒有一個進階的身份,不管他武功到底怎麼樣,都一定會有人找郭靖挑戰。此前經常應付這種差事的門派叫:少林。他們就專門成立了一個達摩堂,專門負責打架。但郭靖的工作是要聚集天下好漢打蒙古。動手難免有傷亡,不利於團結群眾。那怎麼辦呢?

於是先提出,歐陽鋒是第一高手。

總沒有人敢打歐陽鋒的主意吧?

這時候,郭靖是天下第二。你贏了天下第二,有個卵意思?就好像世界第一高的山是喜馬拉雅山,第二高的是什麼?我知道你知道,反正我不知道。

再加上,郭靖的這個天下武功二把手,是黃藥師的女婿,洪七公的徒弟,王重陽的徒孫,南帝還給他做過翻譯,西毒給他當陪練。這個履歷,基本上就沒人敢惹了。

所以我們看到,培養一個年輕幹部,並不是一次性把他拔高到非常高的地位,而是循序漸進,但是讓江湖上都知道,這個年輕人是我們培養出來的。

這才為郭靖日後成為北俠,打下了堅實的基礎。


酒騎風

這樣寫更有其合理性。首先,去掉一部分所謂的主角光環。更重要的是要說明一個人嗯成就與他的成就是分不開的。不得不承認歐陽鋒是《射鵰》裡僅有的兩個武痴之一(另一個是周伯通),整部書裡都在努力成為天下第一;換句話說,在整部書的高手中,歐陽鋒要成為天下第一的慾望比任何人都強烈,洪七公熱衷於行俠仗義,黃藥師一直興趣太廣泛,段皇爺已經脫離了紅塵。所以,天下第一隻能是歐陽鋒。同樣的原因,《神鵰》最後,武功最高的是武痴周伯通。《俠客行》裡,最終的高手是石破天?《天龍八部》裡,蘇星河打不過丁春秋。《書劍恩仇錄》裡,張召重是是兄弟裡武功最高的。原因都是一樣的,不瘋魔不成活。成就與努力成正比。


魯玉東2

因為真正的天下第一都不是正常人,或者說不是俗人!翻閱金庸所塑造的所有天下第一皆是如此。東方不敗天下第一,可他自殘身體不男不女;張三丰天下第一,終身悟道練功童子之身;無名 僧人則獨居少林打掃衛生;王重陽明明有心愛的人卻不在一起;老頑童就更不用說了,一輩子童心未泯;歐陽鋒亦然,有一顆執著的心,這些人都有大智慧,在他們的世界裡我們認為的道理都是浮雲,他們不是不懂,而是不屑一顧罷了😁,郭靖就一俗人,我們滾滾紅塵裡的正常人,所以天下第二也挺好!


觀海聽濤164

金庸小說中心思想就是“俠之大者為國為民”,並不是強調武功最高就是成功。射鵰裡面歐陽鋒醉心武學,為求的武學修為提升不擇手段,最後雖然武功第一了,但人也瘋瘋癲癲了,不得不說是一個諷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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