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年箜篌,能否把它喚醒

據人民網

千年箜篌,能否把它唤醒

敦煌莫高窟壁畫:彈箜篌的飛天資料圖片

千年箜篌,能否把它唤醒

明·仇英《漢宮春曉圖》局部:彈箜篌的仕女資料圖片

箜篌,這一在中國古代音樂史上留下光輝身影的古老樂器,在千百年的時光流轉中,遭遇了盛極而衰的命運——在唐代達到鼎盛,自14世紀後卻不再流行,以致慢慢失傳了。一度人們只能通過詩歌、圖畫、雕塑、陶器等空自懷想已消失於歷史時空中的美妙佳音。如今,在傳承發展中華優秀傳統文化的背景下,“沉睡”了數百年的箜篌,我們能否把它徹底喚醒?

3年前我邀我的老朋友和學長、著名雕塑家錢紹武先生到我的家鄉——浙江省衢州市去走了走。我們先下榻在開化縣古田山原始森林賓館。其間一位當地的老朋友來看我,還帶來兩位年輕的女士,說其中的汪小姐會彈箜篌。我一聽不禁心頭一亮,唐代天才詩人李賀那首充滿浪漫奇崛想象的千古絕唱《李憑箜篌引》所描繪的驚心動魄的情景立刻在我腦際浮現出來:

吳絲蜀桐張高秋,空山凝雲頹不流。

江娥啼竹素女愁,李憑中國彈箜篌。

崑山玉碎鳳凰叫,芙蓉泣露香蘭笑。

十二門前融冷光,二十三絲動紫皇。

女媧煉石補天處,石破天驚逗秋雨。

夢入神山教神嫗,老魚跳波瘦蛟舞。

吳質不眠倚桂樹,露腳斜飛溼寒兔。

我迫不及待地提出:請為我們演奏一首!汪小姐不無遺憾地說:“可惜這樂器在杭州,體量太大,不好搬動的。日後有機會來杭州,一定請您指教。說著,一臺古箏被抬了進來。汪小姐馬上在琴前坐定,問我們想聽什麼?我和錢老先後點了《漢宮秋月》《夕陽簫鼓》和《平沙落雁》等。最後她以自薦的《春江花月夜》結束表演,博得熱烈的掌聲。我詢問了她的芳名——汪麗萍。

3年來,小汪先後多次來北京,為的是去中國音樂學院等處接受不同風格的老師指導。老師有國內的,也有從國外請來的華裔專家。趁此機會,我儘量從小汪那裡掏點“二手貨”,打聽一點最基礎的箜篌知識,方知這門最古老、最有尊嚴的樂器幾乎與中國的音樂史同齡。人民出版社出版的《中華民族1000個第一》中稱:“黃帝樂師師延始造九絃琴彈之,可引得百花爭豔,萬獸來朝。”這裡的“九絃琴”據說是箜篌的最早雛形。它最初叫坎,而後坎侯,至漢代“聲訛為箜篌”(《舊唐書·音樂志》)。在古代有臥箜篌、豎箜篌和鳳首箜篌三種形制。早在春秋戰國時就已經有與琴、瑟相像的臥箜篌了。隨著絲綢之路的開通,西域文化開始進入華夏,流行於兩河流域一帶的類似箜篌的樂器也傳了進來。為了區別於本土的臥箜篌,人們稱之為“豎箜篌”或“胡箜篌”。《通典》雲:“豎箜篌,胡樂也,漢靈帝好之”。在文化大交融的南北朝時期,被完全漢化的箜篌逐漸成為中原民族定型的傳統樂器。

箜篌最輝煌的歲月是在漢唐時期,即使在民間也很流行,甚至會彈奏箜篌是衡量一個女子有才學的標誌之一。東漢的樂府詩《孔雀東南飛》一開頭即是:“孔雀東南飛,五里一徘徊。‘十三能織素,十四學裁衣,十五彈箜篌,十六誦詩書……’”

在古代上層社會,箜篌可是宮廷慶典和豪華歡宴的“座上客”。只有它巍峨身軀和華貴儀表以及豐富而恢宏的音響才能與那些黃袍加身、鳳冠霞帔的達官貴胄們的身份相稱,它自然就成為歷代宮廷樂器之王了。唐明皇不僅自己善彈箜篌,而且還樂於教別人彈。因此唐代出了李憑這樣傑出的箜篌演奏大師也就不足為怪了。除了李賀,唐代還有好幾位著名詩人都對他的演奏爭相描繪,如楊巨源的《聽李憑彈箜篌》。其中以善於描繪彈撥樂器演奏著稱的顧況的長詩《李供奉彈箜篌歌》最為生動和流行。不妨全詩照錄,一睹為快:

國府樂手彈箜篌,赤黃絛索金鎝頭。

早晨有敕鴛鴦殿,夜靜遂歌明月樓。

起坐可憐能抱撮,大指調絃中指撥。

腕頭花落舞制裂,手下鳥驚飛撥剌。

珊瑚席,一聲一聲鳴錫錫;羅綺屏,一弦一弦如撼鈴。

急彈好,遲亦好;宜遠聽,宜近聽。

左手低,右手舉,易調移音天賜與。

大弦似秋雁,聯聯度隴關;小弦似春燕,喃喃向人語。

手頭疾,腕頭軟,來來去去如風捲。

聲清泠泠鳴索索,垂珠碎玉空中落。

美女爭窺玳瑁簾,聖人捲上真珠箔。

大弦長,小弦短,小弦緊快大弦緩。

初調鏘鏘似鴛鴦水上弄新聲,入深似太清仙鶴遊秘館。

李供奉,儀容質,身才稍稍六尺一。

在外不曾輒教人,內裡聲聲不遣出。

指剝蔥,腕削玉,饒鹽饒醬五味足。

弄調人間不識名,彈盡天下崛奇曲。

胡曲漢曲聲皆好,彈著曲髓曲肝腦。

往往從空入戶來,瞥瞥隨風落春草。

草頭只覺風吹入,風來草即隨風立。

草亦不知風到來,風亦不知聲緩急。

爇玉燭,點銀燈;光照手,實可憎。

只照箜篌弦上手,不照箜篌聲裡能。

馳鳳闕,拜鸞殿,天子一日一回見。

王侯將相立馬迎,巧聲一日一回變。

實可重,不惜千金買一弄。

銀器胡瓶馬上馱,瑞錦輕羅滿車送。

此州好手非一國,一國東西盡南北。

除卻天上化下來,若向人間實難得。

你瞧:“天子一日一回見”“王侯將相立馬迎”,以至“不惜千金買一弄”。可見李氏身價之高,也可以看出箜篌在當時樂器中的地位。

但不知為什麼,同樣是帝王時代,歷經千年輝煌的箜篌卻在明代中後期悄然“失寵”,以至消亡了。近半個多世紀以來,儘管國家如此重視民族文化包括民族器樂的復興,但仍極少見到箜篌的正式演出,以至如筆者,勉強也算是個音樂愛好者,在此之前連箜篌是什麼樣都一無所知。因此,汪麗萍這個箜篌演奏者的出現,引起我的格外注意。我立即與我的音樂界的朋友呂遠、王立平等聯繫,約定有機會一起去杭州見識一下這門樂器和汪小姐的演奏;再看看能否為她“量身定做”譜寫一兩首樂曲,以激發箜篌的生機。

2015年金秋十月下旬,機會終於來了:杭州市舉辦王立平作品演唱會。我立即決定與立平兄同行。立平兄也正好是汪麗萍女士十分仰慕的作曲家。她曾選了他的《牧羊曲》在箜篌上試奏,覺得效果非常美妙:那是如歌的慢板,似微波盪漾,更似草原上的羊群湧動……

聽說作者來了,汪麗萍很是激動,特地在一個親戚的寬敞的書畫室裡接待了我們。只見我們心儀許久的那件似曾相識又未曾謀面的古樂器高貴而有尊嚴地矗立在這偌大的空間!顯然,只有這樣大的空間和藝術環境才能與其體量和身份相匹配。它像豎琴又不像豎琴——交響樂隊裡的那位“老大”在它面前不得不“俯首稱臣”:只及它的“肩部”那麼高,身材也只相當於它的四分之三;豎琴的琴絃最多隻有47根,是單排,而箜篌的琴絃最多的則有96根,是雙排。二者相較,前者的聲音好像是從水下發出的,吸收了一些散射的能量,比較清純、柔美、穩定;後者則好像是從透明的水上發出的,連水面也發生微微的顫動,音色較為清亮,卻又帶點浮泛、飄忽。筆者不是音樂專家,很難用專業語言對二者的音質和音色進行科學的比較。我所關切的是,豎琴同樣作為一種來自東方(古波斯)的古老樂器,卻並沒有隨著時代的發展而消亡,相反,它作為龐大交響樂隊的重要一員與時俱進,幾乎普及全世界。可箜篌卻突然衰落了,是因為什麼呢?是的,我們的五聲音階是有侷限的,但同樣遵循這一音律的古箏卻頑強地生存了下來。那麼,或許只能看這位曾經的樂器“王者”本身有沒有某種先天不足了。

那天汪小姐彈了一支古曲後,接著要彈王立平的《牧羊曲》。但她不得不要求我們等一等,原來箜篌不能自由轉調,如果換個曲目調門變了,得重新調絃。這使我皺了下眉頭,想:是不是因為這個致了箜篌的命呢?但為什麼明代以前千百年它能通行無阻,而明代末年並未產生什麼新的、足以取代它的先進樂器,它卻失傳了呢?再說,據筆者所知,中國所有的古樂器都不屬於十二平均律樂器,故都是不能自由轉調的。它們有些為什麼經過一定的改造後能重新煥發生機?我向立平兄遞了個眼色,問他能不能解答這個問題。他無奈地搖了搖頭,說:“這得請樂器專家去研究,我們作曲家也回答不了這個難題。”

這時候我的思緒一下子回到公元前5世紀前後,太平洋西岸的黃河、長江流域與大西洋東側的愛琴海沿岸,幾乎同時誕生了世界歷史上最智慧的人物群:孔子、孟子、老子、莊子;蘇格拉底、柏拉圖、亞里士多德……他們如星漢燦爛,輝耀著整個人類歷史。然而約過了1000年,世界格局的歷史天平開始擺盪:沐浴著愛情文化的整個歐洲突然墜入黑暗的“中世紀”,長達1000年。而這一千年恰恰是中國歷史第二個高峰凸起的時段,是唐宗宋祖在世界上說話最響亮的時期,是中國科技領先世界、“四大發明”照亮全球的歲月。誰想,大約自15世紀前後開始的文藝復興起,歷史的天平急劇向西方傾斜,科學、文化在歐洲大放光芒,牛頓、伽利略、莎士比亞、達·芬奇、巴赫等時代巨人成批湧現,現代生產力藉著瓦特發明的蒸汽機隆隆向前。與此同時,恰恰從15世紀起,作為曾經的世界頭號強國的中華帝國急劇衰落,頓時黯然失色。想到此,彷彿真有隻上帝之手在調節天平,執意要安撫一下備受中世紀委屈的歐洲人,抑制一下在這期間陶醉於自我閃耀的中國人(包括鄭和在內的統治集團),以至連一臺供享用的豪華樂器也要讓它變啞?而尤其令我心意難平的是:人類音樂發展史的關鍵一役即“十二平均律”的發現,其發現者分明是我國明代的朱載堉(1536—1611),然而未及國人學會它、運用它的時候,卻被西方傳教士們搶先一步傳回歐洲,成全了巴赫的“音樂之父”地位和歐洲交響樂隊的誕生,甚而推動了巴洛克音樂的蓬勃興起……

正在心裡憤憤不平時,聽到小汪的聲音:“對不起,調好了!”隨即如痴如醉地演奏起《牧羊曲》來,我們報以熱烈的掌聲。趁這興頭,我問立平兄:“能否為汪小姐譜一首新的箜篌曲?”立平兄連連擺手,說:“不行不行!我摸不著這樂器的脾氣!”哦,真是“虎倒威不倒”,連專家都不敢碰觸!

對正在追求事業的汪麗萍來說,名家光臨,自然是喜事。但畢竟未能如願以償,這會不會使她的進取心受到挫傷?我心裡犯嘀咕。第二天我試圖安慰她,她卻坦然地說道:“不要緊,葉老師!這個結果我是預料到的,畢竟見過不止一個兩個音樂家了。在中國音樂學院學習時,師生們也常談起這個問題。大家都有準備,覺得這需要時間。反正我決心把這一生都貢獻給箜篌了!因為我認為,箜篌並沒有死,它只是睡著了。如果我獻出畢生的精力,加上其他許許多多有心人的智慧和努力,最後能把它喚醒,將是我最大的幸福!”此外她還告訴我,為了擁有一臺音響效果更好的箜篌,她已在南京請箜篌製作師定做一臺新的箜篌呢。我心想,這不啻是一個有追求的民族器樂傳承者。

接著小汪請我去她家看看。那是兩間帶閣樓的舊式平房,裡外間。外面那間臨街,陳列著多臺豎琴和一臺箜篌。“是供出售的?”我問。“不!”小汪說,“是用來吸引行人的,有的人見了覺得好奇,就進來看看。看了後有的人就想學,於是我就成了他們的老師——我用這個辦法來傳播箜篌文化。”小汪自豪地說。接著我朝裡間掃了一眼,恰好一位姑娘從閣樓上走下來。“這是我的學生,也是我的老鄉,是我們衢州市開化縣的。”小汪趕緊介紹說。“太好了!”我高興地說,“我們家鄉也有人會彈箜篌了!”“她學箜篌的熱情很高,但家裡經濟不寬裕,所以我就沒有向她收學費,她有空也幫我做點家務。”她繼續介紹說。“這好呀,你們結成互幫互學的好搭檔!”我說。她“嘻嘻”一笑說:“是哩!”

因健康原因約有一年多沒有與小汪聯繫了。最近見面,想到小汪那臺定製的箜篌該啟用了,問她感覺如何。不料小汪卻說:“我的一個學生很想有一臺箜篌,我就把那臺讓給她了。我自己花十倍以上的錢又定製了一臺新的……”“‘十倍以上’是多少?”沒等她說完,我趕緊問。她伸出雙手的手指比畫了一下:42萬!我不由伸了下舌頭,想:好大的氣魄——她收入不高呀。但我馬上恢復了常態,問:“那肯定更先進、更精緻?”她答道:“製作師肯定是國內頂尖級的,他將盡最大能力去做。我們雙方都有‘喚醒’的意願,都有合作的默契。為了賦予箜篌以更尊嚴的形象,這臺新箜篌將更大、更高:2.56米!”“嗬,這相當於普通住宅樓的一層樓的高度,奇觀也!但這麼大有什麼優越性?”我問。“音色更加恢宏、音域更寬,且吸收了專家們多年來的研究成果,對轉調也會有改進。”“只是‘改進’,還不能完全自由轉調?”我焦急地問。她從容地說:“自由轉調問題在專家那裡是解決了,但到演奏者得到這樣的樂器還需要一個相當長的過程。你知道,500年的‘沉睡’,所有的樂器都腐朽了,製作師也斷檔了,現在要培養完全合格的製作師,談何容易!理論上、技術上都能做到,但工藝上需要很長時間磨鍊啊。”

我沉吟了一下,一語雙關道:“我彷彿覺得你這一輩子都得嫁給箜篌了,要終身以它為伴了!”她一個急轉身,哈哈一笑說:“葉老師,您說對了!我真的冥冥中感到,天命在安排我來研究這古老的民族音樂並作傳承的,所以吃再大的苦我都會義無反顧地前行。為了體驗和感受大自然中那最純美的樂音元素,東北的大興安嶺、西南的深山峽谷我都去過了,毒蛇猛獸也不能擋住我的腳步;為了諦聽和領悟浩渺宇宙的空靈,祖國的五嶽,除了北嶽恆山,我都登臨了,真有一種上天降大任於我的感覺。因此我已不是在進行單純的演奏,我同時也在研究。”“想不到你有那麼大的抱負,連我這樣的老朽都被感動了!”我激動地說,“想辦法來北京彈彈並講講,讓更多的人見識見識。”我建議道。“這一步我肯定要走的。我的更大的目標是演遍世界著名的音樂廳和歌劇院,到那裡去展現中國古代的宮廷文化和中國民族樂器的獨特魅力。”她信心滿滿地說。我馬上附和道:“你的戰略目標定得很對呀!這樣做還有可能吸引國際音樂奇才對箜篌自由轉調問題的關注,實現突破。”她會心地笑了笑說:“反正只要箜篌不完全‘醒’過來,我不會停止自己的努力。”“我相信你一定會成功。”我說,“這不是空洞的鼓勵,因為我知道,豎琴曾經也遇到過這個死結。19世紀初,一位名叫S.艾拉爾的法國鋼琴製造師決心對它進行改造。他給豎琴配置了47根長短不一的弦,並給它安裝了7個踏板,從而使它能適應所有不同調性的樂曲。從此豎琴成為交響樂隊中一個不可或缺的成員。”“艾拉爾的事蹟老師也給我們講過。正是有這樣的先例,還有老師們做出的榜樣,使我對前途充滿憧憬,而且相信在我的後半生能看到第二個朱載堉的出現!”說著,她兩眼放出了光彩。

試圖喚醒箜篌的努力當然不是自汪麗萍始,據說早在1820年就有人開始嘗試了。但作為政府行為,1978年是個值得一提的年份。這一年,文化部為搶救箜篌專門組織有關的專業人員進行攻關。經過幾年的努力,至1983年終於取得了突破性的成果,那就是瀋陽音樂學院的年輕樂器師趙廣運在箜篌自由轉調方面取得了初步成功。中央民族樂團的青年民族樂器演奏者崔君芝也因此成了較早的箜篌演奏者。後來趙先生繼續攻堅,不斷取得進展,成了這一領域最得力的專家和教授;崔君芝女士雖移居美國,但她並未改行,還經常回國傳授箜篌知識和演奏技巧,培養了一批箜篌演奏者。

現在全世界華人中能演奏箜篌的據說有一百多位(與華人人口基數相比,仍是太少)。其中有意喚醒箜篌者不在少數,但有決心將此事作為終身目標來追求的,卻是極少。普遍現象是:有的人熱衷一陣以後,發現搶救箜篌並非易事,知難而退了。有的則視此為難得的商機,利用某個傢俱廠製造一批粗製濫造的“箜篌”,賣給那些急欲求學者,塞滿腰包後銷聲匿跡。至於那些爭名於朝、爭利於市或自我吹噓、相互詆譭者暫且不去管它。我目前所關注的是,在沉睡了幾百年的箜篌初步被喚醒的情況下,誰能把箜篌的完全甦醒視為終身的追求目標,並尋找它堅實的文化基座?

在這個節骨眼上,汪麗萍女士偶然撞到了我的筆下。說實話,我直到現在都不知道她的箜篌演奏水平達到了什麼程度。這對本文並不重要。她引起筆者注意的是她對箜篌命運的竭誠關注並痴迷地尋找它的文化底蘊。在她看來,箜篌作為一個文化大國的最古老的樂器之一,是中國古典音樂傳統的象徵,文化才是其價值成長的土壤。箜篌在唐代達到鼎盛,正因為唐代是我國古代歷史上的文化巔峰時期。箜篌催發出那麼多一流詩人的天才智慧,留下不止一首傳世名篇,說明它的藝術性很強,並與人文社會深深結緣。無疑,要真正喚醒箜篌並使其重新發揚光大,務必從中華民族博大精深的文化庫藏中尋找出與其產生、發展、發揚有關的文化基因。這才是箜篌的美學奧秘,是箜篌的立身之本。而這需要巨大的勇氣和堅韌不拔的意志。許多人走到這裡望而卻步了,而汪麗萍恰恰在這裡站定了腳跟並沉下心來。她認為,箜篌作為一件最古老、最高貴的民族樂器,積澱著各個不同歷史時期的文化品性,融匯了東方不同民族的審美情趣。“喚醒”或拯救箜篌絕不是單純的技術問題,而是一項長期的、深廣的文化積累和探秘工程。因此,她意識到自己的使命是做一個傳統的發揚者,而不僅是一個單純的演奏者或研究者。

“我花了大量的時間去尋找我們中華民族音樂的根,從翻閱歷史文獻到跑到大自然中去尋找靈感,我領悟到:只有合乎天地陰陽的音波磁場才能流傳千年,甚至成為永恆的經典,所以古人對音樂的動聽程度是用‘驚天地泣鬼神’來形容的。”汪麗萍還注意到,中國音樂史上那些傳統名曲諸如《高山流水》《梅花三弄》《漁樵問答》和《春江花月夜》等都是表現自然的。所以她不辭辛苦,奔跑於大江南北,攀登五嶽險峰,在大自然中去諦聽那些合乎音波磁場的聲音,去尋找“天地之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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