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0 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賞析南朝第一帝劉裕成長過程

千古江山,英雄無覓孫仲謀處。舞榭歌臺,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斜陽草樹,尋常巷陌,人道寄奴曾住。想當年,金戈鐵馬,氣吞萬里如虎。

《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


辛棄疾在他的《永遇樂京口北固亭懷古》中,用激昂磅礴的語氣描繪了南朝劉宋的開國皇帝——劉裕。那麼,劉裕是誰,究竟有什麼能耐,能讓著名的辛大詞人不吝惜這麼多雄健的詞彙誇讚他!

東晉能在江南偏安一隅百年不僅僅和國內士族與皇室共同統治有關,還和那些憑著軍功成長起來的草根支持有關。在東晉立國百餘年間,北方的少數民族政權像走馬燈似的換了一次又一次,每次改朝換代期間都要南下入侵東晉。東晉憑著朝廷軍隊和士族手上的私兵是遠遠不夠的,即使有兵,就憑東晉士族那點尿性,連馬都騎不動,讓他們去戰場殺敵,他們死了不重要,國家軍隊損失了才可惜啊!既然士族不能打,朝廷只能大力提拔寒門將領,劉裕就是這麼成長起來的 。時勢造英雄,東晉末年的大亂局給了劉裕一飛沖天化成龍的大好機會。

東晉後期腐敗的當權者和虛弱的國家給了劉裕良好的發展機遇


劉裕的身世是許多人津津樂道的話題,是啊,在那個上品無寒門,下品無士族的東晉,劉裕一個草根,能成長成為東晉實權人物,進而篡權為帝,確實出乎很多人的意料啊!那麼,劉裕是怎麼一步步成為皇帝的呢?

成長

早期劉裕的人生確實沒有什麼亮點,甚至家境貧寒到要靠砍材、種地、賣草鞋為生(乃入山負柴,絲草為履,求一日朝夕之稻謀),迫於生計,最後投軍入伍。要說劉裕投的軍隊可不簡單,它可是大名鼎鼎的北府兵,這隻軍隊是由北方南下的流民為主力。戰鬥力十分強大,逐漸成為穩定東晉政局的主力。淝水之戰的驚人勝利就是由北府軍取得的。戰後,北府軍逐漸不受士族子弟控制,從上到下都由非士族出生的寒門掌握的,成為完全的庶族軍隊。劉裕入伍之後,穩步得到提升,最初擔任將領孫無終的司馬,後來轉入北府名將劉牢之麾下做個軍事參謀。

淝水之戰北府軍頭功


劉裕真正嶄露頭角是在鎮壓孫恩起義的戰爭中。東晉安帝隆安三年(399年),孫恩在會稽(今浙江紹興)起兵反晉,會稽內史王凝之被殺,東南八郡紛起響應,朝野震驚,孫恩聚集了多達數十萬人的部隊,欲推翻東晉的統治!晉廷忙派衛將軍謝琰、前將軍劉牢之前往鎮壓。不得不說,劉裕確實是“天選之人”“南朝第一帝”,在長期的對起義軍作戰,每次領兵都只有幾千人,卻都能把敵人打的大敗而歸,連劉牢之的兒子劉敬宣也只有歎服的份(劉敬宣怪裕久不返,引兵尋之,見裕獨驅數千人,鹹共嘆息)。

孫恩之亂,嚴重打擊了東晉的有生力量


孫恩之亂,劉裕“以一擊千”,屢建戰功,人生從此刻開始了轉折。

在鎮壓盧循孫恩之亂中,劉裕不僅作戰勇猛,常常披堅執銳、衝鋒陷陣,更是展現出了過人的軍事才能,連戰連勝,在北府軍的威望越來越高,也越來越為朝廷所倚重。在亂世中,軍事實力是壓倒一切的優勢話語。北府軍本是制衡豪門士族的一大重要力量,誰掌握了北府軍,誰就成為東晉政治上不可忽視的重要力量。但此時的劉裕,雖然在北府軍中嶄露頭角,也頗有聲望,仍不過是劉牢之的部下,難以翻起大的浪花。然而,荊楚上游的桓氏門閥造反,及劉牢之的錯誤叛逃,很快就給了劉裕以寶劍出鞘的良機。

桓玄也是一代梟雄,可惜造反的不是時候

權勢

由於東晉在士族百年的共治下就變得虛弱不堪,再加上盧循孫恩之亂,國力更是出現了極大的削弱。這給在荊州盤踞多年、伺機而動的桓玄有了可乘之機。元興二年(403年),桓玄篡位,桓玄徵召劉裕來京,做深入的測探。因為劉裕在北府舊部中頗有聲望,桓玄不敢怠慢,任命他為中兵參軍。桓玄以為優待劉裕就可以了,可是他大錯特錯了。常年軍事和政治鬥爭,讓劉裕不再是簡簡單單的武夫,開闊了視野,鍛鍊了政治智慧。劉裕考慮到自己根基尚淺,實力不夠,先是虛情假意地支持桓玄稱帝,讓桓玄逆天下之意稱帝,自去根基,再圖謀推翻他,所以才韜光養晦,矇蔽桓玄。

但是桓玄也不是那麼好糊弄的,稱帝后為消除後患,讓自己的地位無人挑戰。便開始剪除東晉舊臣和北府將領,當時反對桓玄的人很多,多數世家大族都是反對他代晉自立的。但是這些養尊處優的貴族大家失去了實際權利和縱橫天下的志向。相反劉裕暗中和北府兵殘餘兵將聯絡,將反對桓玄的計劃付諸實施。因為劉裕具有反對的實力。他不僅身經百戰,作戰經驗豐富,還繼劉牢之之後成為北府軍實際領袖。倒桓的力量逐漸秘密匯聚到劉裕身邊。這似乎預示著一個新時代的到來,一個不以出生為標準,而以能力為考慮的政治時代,而劉裕,恰好是這個新時代的中心與代表。

元興三年(404年)二月,劉裕以打獵的名義,聚集北府殘兵一千七百餘人,在京口舉兵反抗桓玄。

以劉裕為盟主的反桓同盟建立後,在劉裕身先士卒的帶領下,北府兵無不死戰,接連以少勝多,匯聚了越來越多的支持,竟然將桓玄打得狼狽逃竄。到義熙元年,桓玄殘部盡被剿滅,劉裕迎晉安帝還都建康,東晉於是復辟。劉裕成為東晉皇室的頭號功臣。朝廷封劉裕為侍中,車騎將軍,徐青兩州刺史,入掌朝政大權。

桓玄之亂,給劉裕極大的機會


此戰還讓劉裕深得北府軍眾人擁戴,成功掌握住了北府軍。劉裕就此成為南方聲望最高,實力最強大的人物。

桓玄之亂也給了劉裕摧毀軍閥和士族大部分有生力量有利局勢,從此之後,天下再沒有人能阻擋劉裕掌控大權的腳步了。

北伐

消滅桓玄後,劉裕最大的功績還是北伐。他陸續消滅了南燕和後秦兩大胡族政權,取得了光復兩京的輝煌勝利。

北伐始終是東晉政治的重要內容,棘手而炫目。東晉自偏安以來,時時面臨著北方少數民族政權的威脅。祖逖、庾亮、褚裒、殷浩、桓溫都曾先後北伐,但無一成功。東晉朝堂上大部分人將北伐視為某某人樹威攬權的重要手段——事實上也是如此。劉裕權勢日漸鞏固,為了更上一層樓,北伐就被提上了議事日程。

糟糕的地緣條件,也是北伐的重要條件


為了強大自身勢力,東晉義熙五年(409年)此時已經46歲的劉裕決定興師北上,北伐南燕。劉裕首戰大破慕容超於臨朐,並將其圍困在廣固。慕容超求援於後秦,姚興陳兵示威,劉裕不為所動,終使後秦退兵。到義熙六年,廣固城破,劉裕殺南燕王公以下3000人洩憤,成功滅亡南燕政權,南燕主慕容超被押送回師,在建康街頭斬首。劉裕伐燕成功,使得東晉的北疆首次突破淮河流域。為後續北伐創造了有利的後方基地。


劉裕北伐的過程中還和著名的北朝國家北魏軍隊發生了衝突,義熙十三年(公元417年),劉裕自率大軍進入黃河。為擊敗魏軍的襲擾,劉裕命數千勇士,車百乘,由丁旿和寧朔將軍朱超石率領,攜帶強弓利箭,登上黃河北岸,構築新月形戰陣,以河岸作為月弦,兩端抱住河道,每個戰車上佈置七個武士,布起了著名的卻月陣。北魏騎兵3萬四面圍攻晉軍。晉軍拼力死戰,魏軍被利箭射殺者甚眾,死屍堆積遍地,魏將阿薄幹被斬,魏兵敗退走。不再幹預東晉對後秦的戰事。

卻月陣


南方的東晉因劉裕而再呈中興之相時,北方則亂作一團——經過連年混戰,後秦的西方只剩下西秦、北涼和西涼三國,西秦又與赫連勃勃聯盟夾攻後秦,使得後秦難以招架。後秦已是大廈將傾,非獨木可支。這樣的大好時機劉裕當然不肯錯過,義熙十三年(417年)八月,劉裕大軍攻破潼關,圍攻長安,姚泓舉國投降,後秦覆滅。


劉裕兩次北伐,前後滅南燕,破北魏,亡後秦,收復山東,河南,關中等地,光復洛陽、長安兩都,後長安雖在一年多後得而復失,但潼關以東、黃河以南和山東全境已劃入劉宋版圖,“七分天下,而有其四”,江淮流域得到保障。使得東晉及南朝地緣環境得到大大的改善,面對北方少數民族政權的南下侵略也有著更多的迴旋的餘地。當然,最大的功績在於使得漢族政權真正得以穩固,華夏文明得以延續,其取得的功績不容抹殺。

劉裕在北伐的過程中也沒有放鬆對國內的控制,佔據嶺南的盧循、徐道覆趁劉裕領兵在外乘機興兵作亂,劉裕又以少勝多將之剿滅。不久,割據豫州、江州的劉毅,內心忌妒劉裕,不肯屈居其下,多次阻擾劉裕推行政令和佈置人事,劉裕又興兵蕩平了劉毅的地盤。

隨後,劉裕又將對自己威脅最大,佔據荊州的晉宗室司馬休之消滅,自此,南方各大割據勢力,全部滅亡,南方歸為一統,改變了東晉百年士族共治的局面。東晉境內,全由劉裕勢力控制。


此時,劉裕一人已經都督徐州、南徐、豫、南豫、兗、南兗、青、冀、幽、並、司、郢、荊、江、湘、雍、梁、益、寧、交、廣、南秦共二十二州。還獲得劍履上殿、入朝不趨、贊拜不名的崇禮。

劉裕,已經成為東晉司馬家族名副其實的曹操了。

稱帝

巨大的軍功和威名顯赫的聲望,使劉裕在朝廷的地位顯赫無比。這時,面對已經腐朽的東晉王朝和糜爛不堪的士族,寒門庶族出生的劉裕便動起了改變這樣的社會的念頭,同時,也為了滿足自己日益膨脹的野心,劉裕在篡權稱帝的道路上越走越遠。

在魏晉晉南北朝時期,權臣篡權稱帝如家常便飯一般常見。皇權衰弱,權臣篡權慾望就會非常大,皇權強勢時,權臣為了自保通常會殺掉,換一個易於控制的。反正無論如何,君主往往成為權臣上位的祭品,劉裕也不能免俗。

魏晉權臣篡權稱帝和五代有的一拼


義熙十四年(418年)受封為宋公,並受九錫殊禮。元熙元年(419年),劉裕進爵為宋王,同年末,劉裕又獲加皇帝規格的十二旒冕、天子旌旗等一系列殊禮。

元熙二年(420年)六月丁卯日(7月10日),劉裕代晉稱帝,東晉滅亡。他改國號為“宋”,改元永初。東晉滅亡,南朝開始。

但可惜的是,這位南朝第一帝在位僅兩年便去世了,享年60。去世前夕,他正準備出兵討伐北魏。


縱觀劉裕一生,他“奮起寒微”,以寒門庶族身份,依靠自己的天資軍功和手中握有的北府兵權,在魏晉亂世登上歷史舞臺,他的每一步崛起都是在屍山血海中一步步殺來的,劉裕有著統一中華的人才資本,但可惜的是,這些資本在還沒來得及發揮出閃耀歷史的光芒時,早早夭折了!可惜!可嘆!不然,中國就又多了一個堪比秦皇漢武,唐宗宋祖的偉大歷史人物。

宋高祖武皇帝以蓋代雄才,起匹夫而並六合,克國得雋,寄跡多於魏武,功施天下,盛德厚於晉宣,懷荒伐叛之勞,而夷邊蕩險之力。《全梁文·卷五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