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熬夜的習慣,所以每次睡覺前,都會把手機靜音,防止有人上午找我。
對在北京生活的人而言,這種方法幾乎萬無一失——這個城市哪到哪都遠,沒什麼要緊事,沒人會蛋疼的去別人家找人。
但總有些精力旺盛的人是防不住的,比如說周庸。
魔宙所發的是半虛構寫作的故事,「夜行者」系列是現代的都市傳說,大多基於真實社會新聞而進行虛構的報道式寫作,從而達到娛樂和警示的目的。
2015年9月的一天早上,我睡得正香,忽然被咚咚咚的敲門聲吵醒:“徐哥,醒了醒了,快開門快開門。”
我爬起來給他開了門,並在嘴上操了他大爺。
周庸拽著一個短髮姑娘衝了進來:“這我朋友,陳二桶,混影視圈的。”
我剋制住打他的衝動,給陳二桶倒了杯水,客氣了幾句,問周庸一早來有什麼事。
周庸:“二桶昨晚捲進了挺特別一案子裡,唉,你給徐哥講一遍!”
陳二桶點點頭:“是這樣的徐哥,我是搞電影美術的,就是給電影布布景,弄弄道具什麼的。”
(道具、佈景、服裝等等,都算是電影的美術)周庸在旁邊:“網絡電影。徐哥,他們可搞笑了,網絡電影就網絡電影唄,還非管自己叫網絡大電影,也不知道到底哪兒大!”
陳二桶瞪他一眼:“網絡大電影怎麼了,網絡大電影現在最火了好吧!”
我說別跑題,你接著說。
陳二桶最近在給一部叫《大腳怪謀殺案》的網絡電影做主美。
9月11日晚,她帶著美術組幾個人和場務,在燕郊一處廢棄工地做提前佈景。
佈景的時候,陳二桶忽然聞到了一股惡臭,她問其他人時,大家都說聞到了。
開始他們以為,是有人在這兒隨地大便產生的味道——這種事在廢棄工地裡不算新奇,就沒管,繼續佈景的工作。
(燕郊的廢棄工地)
直到一個負責道具的姑娘發現,惡臭來自一個廢棄的圓柱油桶。她叫來了陳二桶,問怎麼辦,是否要處理下。
陳二桶拿著手電,向油桶裡照了下,發現油桶裡被水泥澆注過。
她叫來場務研究能否將油桶弄走,怕味道影響拍戲。場務的哥們試著抬了一下,沒抬動,於是決定把桶踹倒,滾著走。
踹倒油桶後,裡面的水泥碎了很多,露出了一撮頭髮,陳二桶和場務嚇傻逼了,趕緊報了警。
我問陳二桶看見裡面的屍體了麼。
(在戶外看見油桶,不要亂看)
陳二桶搖頭:“不敢看啊,但場務那哥們看了,說屍體弄出來後,外面全爛了,連男女都分不清。”
周庸:“擦,不能根據頭髮分辨麼。長髮女性概率就高,短髮基本就是男性。”
我說頭髮肯定不短,要不然也不能先從水泥裡露出來。
陳二桶看著我:“據場務說,是中長髮,應該和徐哥你差不多長。”
(我的頭髮比這個短一些 ,算不上中長髮吧)
我問周庸,他朋友怎麼這麼會說話。
周庸笑:“二桶情商出了名的高。”
陳二桶瞪周庸一眼,跟我說:“周庸天天在微信群裡吹牛逼,說自己又參與個什麼案子,直面兇手還救了人什麼的,我第二天一緩過來就把這事告訴他了。”
周庸點頭:“然後我就帶她來你家了。徐哥,你記不記得,上次去小西天的中國電影資料館,看那韓國電影?”
(中國電影資料館,總放一些不上院線的電影)
我說哪次啊?
周庸:“就那次,出來還在路口吃了那家挺一般的生煎包。”
我點點頭:“《新世界》。”
周庸:“對對,《新世界》,裡面的黑幫殺人,也是把屍體用水泥澆注在油桶裡,你說這是不是黑幫殺人,或者模仿這部電影犯罪。”
我說都不排除,要是模仿犯罪還好辦一點,說不定有跡可循,要是黑幫拋屍的話,就會比較難搞,一是查起來危險性高,二是行為會更隨機和沒規律。
(模仿犯罪十分常見,12年時,一男子模仿小丑襲擊了一家電影院)
我問陳二桶,場務那哥們還看到什麼了?
陳二桶:“他說屍體是蜷縮在油桶裡的,雙手被綁在身後,腳也被綁著。”
這挺殘忍的。
屍體手腳被綁,很可能是被水泥活埋的,人當時還活著,所以需要捆綁來固定。
當然,也可能是死者在死後很短時間內,就被水泥澆注——屍體死後兩小時就會出現屍僵,極難捲曲,更別說蜷縮的姿勢了。
(魔宙小常識 ,不要錯看成殭屍)
但如果是死後才被澆注的話,這次殺人很可能預謀了很久,水泥、油桶等工具都提前準備好了。
周庸看著我:“這麼個大工程一人能做到麼?”
我說夠嗆,除非他有超能力。
二桶走後,我和周庸說,就我們現在手裡的資料,基本無法進行後續調查。
周庸:“擦,那怎麼辦啊?”
我說找鞠優探探口風,就當閒聊,問問警方對比失蹤人口後,是否知道了死者的身份。這種事不涉及什麼機密,我們又沒問具體的,她應該能說。
要是警方知道線索,就看看能不能打聽出死者的資料。
周庸:“要是警察也沒判斷出死者身份呢?”
我告訴他,那必須看到屍體,才可能找到繼續的線索。
周庸:“徐哥你TM做夢呢吧,警方憑啥告訴咱查到什麼了,還讓咱看屍體。”
我說咱和他們合作啊,之前有過警察和公民合作查案的先例,我們又不要執法權,和鞠優談談,她瞭解我的能力。
(警方邀請一些特殊人才協助查案,在各國都有先例)警方也沒有什麼線索,但和鞠優聊過後,她同意讓我們看一眼屍體:“事先說好了,戴手套,別亂碰,絕對不許拍照,有什麼線索,第一時間告知警方。”
周庸向我眨眨眼:“知道了,姐!”
我們跟著鞠優去了海淀,在清河鎮龍崗路的法醫鑑定中心,鞠優把我倆交給了一個叫“晴予”的女法醫:“看著他倆點,別讓他們拍照亂碰什麼的。”
周庸在我旁邊小聲說話:“徐哥,這法醫長得還行啊!”
我說你能關注點年齡和你差不多的麼,這可是你姐的朋友。
周庸:“怎麼著吧,我就喜歡姐姐!”
(法醫鑑定中心)
“長得還行的女法醫”晴予,讓我們換了衣服,戴上口罩手套,帶我們往冷藏室走。
周庸一直盯著人家手看,我讓他注意點。
周庸:“不是,徐哥,她手上有紋身,按理說法醫也屬於公檢法機關,在這種地方上班的人一般不會紋身。”
解釋完沒等我回答,周庸直接就問:“晴予姐,你為啥紋身啊?”
女法醫回答的很乾脆:“無法辨認的屍體我見得太多了,有紋身出了事兒好辨認點。”
(我覺得這只是她為紋身找的藉口)
女法醫把我倆帶進冷藏室:“這屍體送來時,面部已經看不清了。身體去掉水泥之後,皮也幾乎撕爛了,只能通過第一性徵判斷出是具女屍。”
周庸瞄了眼差點吐出來:“徐哥,你先自己看吧,我緩緩。”
女法醫給我們介紹完女屍的情況後,就按照鞠優告訴她的,一直在旁邊盯著我看,搞得我有點發毛。
我假裝關心不敢看屍體的周庸,小聲告訴他搞定女法醫,我要仔細檢查屍體,她在旁邊我有點礙手礙腳。
(法醫鑑定中心裡的設備很齊全)
周庸點頭示意懂了,過了一會兒,他湊到女法醫旁邊:”晴予姐,你跟我表姐是好朋友啊?”
“當法醫的女生多麼,哦哦,不多就對了。”
女法醫晴予礙於周庸表姐的面子,不好意思不理他,有一搭沒一搭的回答著周庸的問題。
趁周庸纏住她,我快速仔細的檢查這具屍體。
我強忍著噁心,從面部一點一點向下檢查,屍體表面的皮膚基本都沒了,有的地方甚至露出了骨頭。
檢查到胸部的時候,我發現有個小缺口,裡面露出白色微透明的物體。
我拿鑷子撥開了缺口,發現是硅膠——死者曾經做過隆胸。
(我在死者的胸部裡,發現了硅膠)
我師父
@老金
曾教過我,大部分正規硅膠都有固定編號,根據這個,說不定能查出死者身份。我把開口撥大一點,小心檢查硅膠,果然發現了一個細小的編號,IMGXT-XX-L-554。
因為進來前,手機手錶什麼的都交上去了,我從褲子裡出掏出了中性筆,把編號記在了胳膊上。
(為了防止我拍照,他們沒收了我的手機,我只好......)又檢查了一下屍體,沒有其他發現,我示意周庸可以了。周庸嬉皮笑臉的留下了女法醫的電話,和我一起出了門。
硅膠上的編號是產品批號,我們根據批號,查到死者隆胸的硅膠來自於深圳一家硅膠品牌。
第二天早上,我們聯繫了這家硅膠的總經銷商,對方說這批硅膠是5月16號從德國進貨,36個發往全國的整形醫院,有21個女性使用了這批號的硅膠,其中11個是在北京的八大處整形醫院做的。
我和周庸下午就開車去了八大處整形醫院,這家醫院在石景山,非常偏僻,一般都是開車來,因為這裡基本打不到出租車。
(八大處整形醫院是中國最老牌的整形醫院,但仍然總出問題)
周庸分別用滴滴和uber看了一眼,即使是最近的專車,也得在五公里開外。
在排查這11人時,我和周庸遇到了一些困難,我們沒法直接拿到這些隆胸者的資料,醫院不給,說涉及隱私。
我和周庸沒辦法,只好在一樓掛了看隆胸的號,排了一個多小時的隊,見到了這家醫院隆胸的主刀醫生。
見我和周庸進門,醫生有點發懵:“你倆進錯屋了吧,來找我的一般都是隆胸的!”
周庸:“沒有,就是找您,我旁邊這哥想要做隆胸!”
(我們為了見隆胸醫生,排了很久的隊)
我讓他閉嘴,然後和主刀醫生說,有個在他這兒隆過胸的女孩可能遇害了,問他能不能逐一回訪一下這些隆胸的姑娘,看有沒有人聯繫不上。
主刀醫生以為我倆瘋了,我們把事情給他講了一遍,他聽完答應了,然後花了半個小時,與我和周庸一起做了一次“電話回訪”。
回訪結束後,只剩下一個叫陳怡的女孩,電話一直關機,怎麼也聯繫不上。
我和主刀醫生商量:“哥,您看,這姑娘現在聯繫不上,也不知道是不是死者。報警的話,您很麻煩,還得解釋一堆事。可要不報警呢,這姑娘可能就死不瞑目了。”
周庸:“對,您就把聯繫方式給我們,我們去處理就好,有結果了我們及時通知您。“
主刀醫生想了一會兒,答應了我和周庸的請求,讓我們拍下了陳怡登記的電話號碼,地址等信息。
(他把陳怡的聯繫方式給了我們)
出了八大處整形醫院,周庸問我:“徐哥,你說這醫生就沒嫌疑麼?”
我說你電影看多了吧,哪TM可能是個人都有嫌疑。
陳怡住在東五環外,黃渠地鐵站旁的泰福苑小區,我和周庸馬不停蹄的趕向了那裡。
晚上七點多,我到了泰福苑的小區門口,三四個青年在門口圍在一起聊著天,見我和周庸走過,湊上來問:“租房嗎?”
周庸說不租,他們就沒再搭理我倆。
(泰福苑小區)
找到7單元陳怡住的地方,周庸敲了敲門,裡面一個姑娘問是誰,很謹慎,我說找陳怡。
她說陳怡搬走了,問我是幹嘛的,我掏出駕照和身份證通過貓眼給她看,告訴她我們是記者,陳怡出事了,問她能不能問點陳怡的事。
一個穿紅T恤的姑娘開了門,讓我和周庸進來。
周庸先進的門,嚇了一跳:“我去,你拎把菜刀幹嘛?”
紅T姑娘把菜刀往身後藏了藏:“我以為你倆是黑社會。”
周庸笑了:“大帝都哪兒來那麼多黑社會?”
紅T沒說話。
我問她陳怡什麼時候搬走的,紅T敲了敲一間臥室的門,一個穿著睡衣的姑娘開了門,紅T女指了指她:“陳怡之前住這間屋,大概一個月前吧,我看見她搬進來,才知道陳怡搬走了,走也沒打聲招呼。”
我點點頭,北京的合租房就這樣,很多人基本不交流,僅在碰面時打個招呼。
(即使同住一房,幾人也只是點頭之交)
周庸問穿著睡衣的姑娘:“這位妹妹,你跟哪家中介租的房,鏈家還是我愛我家?”
睡衣姑娘搖頭,說都不是,是在小區門口的中介那租來的。
我說行,那我們就去找中介問問,不打擾了。
紅T姑娘攔住我和周庸:“你倆真是記者?”
周庸:“真真兒的,自由記者!”
紅T姑娘:“沒有證的?”
周庸不高興了:“嘿,姑娘怎麼說話呢,公民天生享有采訪權和知情權,有沒有證什麼區別啊!”
紅T姑娘:“我想舉報我租房的這家中介公司,他們是黑社會,你能幫我曝光他們麼?”
(租房還是要找正規的中介,最多吃些小虧)
我問怎麼了,紅T姑娘開始倒苦水,睡衣姑娘也感同身受的加入了進來,倆人說了半天,我和周庸理清了大概是怎麼一回事兒。
她們碰上黑中介了,找房時說是免中介費,等到合同簽了,錢也交了,中介卻不給鑰匙和合同,耍賴說免中介費是房東給你們免的,但給中介的那份不能免,她們只好給了中介費。
這還沒完,租期還沒到一半中介就開始找茬,找些看起來像黑社會的人堵鑰匙眼,言語辱罵恐嚇,想把她們提前趕出去。
(黑中介為了驅趕住戶,經常花樣百出)
紅T姑娘說,陳怡在時也和中介發生過口角,經常爭吵。
周庸:“為啥不報警啊?”
睡衣女無奈:“怎麼沒報,民警來了跟我說,這是合同糾紛啊,他們沒有管轄權,只能調節。”
我點頭:“這事還是去法院告比較好。”
紅T姑娘苦笑:“我們都是北漂,哪有那個錢和精力啊。”
北京的中介之黑,多年以來讓北漂苦不堪言——他們針對警察工商和法院形成了一套自己的方法:
1.公安機關不能直接介入合同糾紛,只能進行一般性調解,因此黑中介對報警肆無忌憚。要是去法院起訴,民事訴訟需要一定的程序,黑中介早就更換公司,或者拒不履行法院判決。
2、他們經營一段時間後,會在網上被大量投訴,為了繼續誘騙租戶,他們會不斷更換公司名稱、法定代表人來掩蓋。實際上,還是那夥人。
3、通常誘騙租戶,都是看中那些沒多少錢的,北漂的,想找好房子又要省錢,這怎麼可能?他們就打著低廉的租金、房東直租、中介費打折、甚至免中介費……中介以這樣的宣傳語在互聯網中推廣著手中的房源。等簽約後,加收衛生費、管理費等額外費用。
等租到了一半,就以各種藉口清走租戶,但僅退還部分租金,如果不撤離,就採取更換門鎖、拆除隔斷、扔出物品、言語威脅等野蠻方式。
周庸看我:“徐哥,這JB爛事就沒人管管麼?”
我搖頭:“這事還真沒什麼好辦法,只能租房時選個大點的中介公司,大公司最多在押金什麼上佔些小便宜,不會搞什麼大么蛾子。”
穿睡衣的姑娘越說越傷心:“他們經常晚上來恐嚇,我還擔心被強姦呢......”
周庸心軟:“徐哥,找靜姐幫她們曝光下黑中介吧。”
我點頭:“這事兒我可以幫你們曝光,但需要你們幫我個忙。”
我讓她們帶我去了物業管理處,假裝房間失竊要求調看監控,一箇中山裝的大爺不耐煩的打開電腦,問她們什麼時候丟的東西。
我說一個月前,不知道具體哪天,那幾天沒人在家。
大爺調出一個月前的監控,我們倒著看了幾天,一直沒發現陳怡搬家的監控,忽然紅T恤姑娘“啊”了一聲:“暫停下!”
我問她怎麼了,她指著監控裡幾個抱著東西的男人:“這幾個人就是黑中介找來威脅我們的,他們手上抱著的那個藍箱子,還有那個蒙奇奇,都是陳怡的!”
(視頻裡,黑中介搬走了陳怡的東西)怪不得監控裡沒有——陳怡根本就沒搬過家,是黑中介搬的。
兩個事件合為了一個事件。
周庸:“徐哥,這幾個人怎麼這麼眼熟啊?”
我說不就是小區門口,問咱租不租房那幾個人麼。
周庸問我:“擦,不能真是黑社會殺人事件吧?”
我說應該不至於,就為了點租金就殺人,代價也太大了。
我和周庸出了小區,打算跟蹤一下那幾個中介,但他們人已經不在了。
第二天,我和周庸一早就去了泰福苑小區蹲守,暗中觀察那幾個黑中介。
他們一整天就在附近閒逛,見人就問租不租房,順便貼一些“房東直租”,“免中介費”之類的小卡片。
(黑中介貼在電線杆上的廣告)
晚上八點多,他們收工了,我和周庸一路跟著,走到了一片平房區。
東五環外有很多小平房,房屋分佈零散,我跟著他們走到一間稍大的平房,這件平房間門口寫著,“北京老四合院,十萬塊出售”。
他們生活很不錯,搬了烤架在院裡燒烤,還拿手機放著音樂。
我和周庸就躲在旁邊的房子後看著。
過了一會兒,他們吃飽喝足了。
一個年紀較大,看起來像是“帶頭大哥”的人出來把門關了,我和周庸走過去,趴著大門的門縫看,他們在從一個小鐵盒裡,拿出菸絲卷著抽。
煙味很濃,我和周庸隔著大門也能清晰的聞到。
我看著周庸,小聲的告訴他拿手機錄下來:“他們抽的是大麻!”
(我和周庸隔著大門,聞見了大麻的味道)我和周庸第二天又趕早過來蹲點,十點多時,”帶頭大哥“開門出來,走向一輛銳志。我在背後叫住了他,給他看了昨天我和周庸透過門縫錄下的抽大麻視頻。
“帶頭大哥”笑了:“操,這也算證據,能看清個JB啊!”
我說是不太能看得清,但不還有尿檢呢麼,我只要報警,屋裡面估計沒人能過尿檢。
(吸大麻後的56小時內,尿檢都能檢測出來)
“帶頭大哥”皺了皺眉:“你倆他媽的,到底想幹嘛?”
我說我想知道陳怡的事。
“帶頭大哥”一臉疑惑:“誰?”
我感覺他是真不知道,就把陳怡住的房間,東西被他們搬走的事情告訴了他。“帶頭大哥”叫出了一個小弟,問了幾句,轉頭和我說:“他什麼都知道,你問他吧?”
小弟告訴我,他們一個月前恐嚇陳怡搬出去,但後來好幾天都聯繫不到她,去看了房間也沒人,他們就把房屋給清空了,重新租給了別人。
我問他陳怡的東西還在麼,我想帶走。
小弟看著“帶頭大哥”,他點了點頭:“讓他們拿走吧。”
我和周庸帶著陳怡的”遺物“回到了家,我們開始在一堆衣服玩具和雜物中,找有用的東西。
(小弟把陳怡的東西裝進了紙箱,幫我放到車上)
周庸找到了一個勞務合同,日期是15年7月4日。
這是一份演員合同,上面寫著陳怡將出演一部名為《囚禁之罪》的網絡電影,拍攝週期是一個月,片酬是五萬塊。
劇組的聯繫地址,是國貿附近的一家酒店,14樓09號房間。
(在陳怡的遺物裡,發現了演員合同)我和周庸前往國貿,去尋找這個劇組,敲了1409的門卻發現,裡面的並不是《囚禁之罪》劇組,而是一個叫《爸爸你到底想去哪兒》的劇組,也是拍網絡電影的。
我和周庸下樓,向酒店的前臺小妹打聽消息時她搖搖頭:“不記得你說那個劇組,我們這每天都有十幾個組進來,太多了實在記不住。”
周庸不死心:“一點印象也沒有?”
前臺小妹看他一眼:“這麼跟您說吧,現在我們酒店要是炸了,明年各個視頻平臺,至少得少一百多部網絡電影,和十多部網劇。”
(酒店一樓貼著滿牆的劇組信息)周庸:“這事兒靠譜,為國家做貢獻啊!”
我拉著周庸走:“別鬧了,這事交給靜姐吧,她在廣電有些朋友。”
我給田靜打電話,讓她在廣電的朋友幫忙查一下《囚禁之罪》的立項信息。
沒多久,田靜給我回了電話:“我朋友說查不到,你說這部電影根本就沒立項,廣電這邊完全沒有備案。”
(電影立項程序)
我說知道了,幫我謝謝你的朋友。
田靜說好:“你最好找網絡電影圈內的人問問,他們那圈子不大,基本互相都認識,應該能知道點信。”
我說行,然後讓周庸打給她的朋友陳二桶,讓她幫忙打聽一下《囚禁之罪》。
周庸點點頭,開始給陳二桶打電話,沒說兩句,周庸轉頭看我:“徐哥,二桶說她知道這個片。”
我說快問她哪兒知道的。
做網絡電影的人,一般都會加幾個網絡電影圈的微信群,裡面都是這個行業的從業者,他們需要相關人才時,會在群裡發招聘消息。
陳二桶就是在一個網絡電影的群裡,看見了《囚禁之罪》招女演員的消息。
周庸讓她趕緊轉發過來看看。
陳二桶給周庸轉發的《囚禁之罪》招人信息上,有對應聘女演員的要求和電影的大致情況。
劇情方面沒講,就說是一個日本真實事件,叫綾瀨殺人案改編的。
(陳二桶的消息截圖)
我用手機檢索了“綾瀨殺人案”。
這是日本八十年代末的事,幾個高中生囚禁了一個女學生一個多月,對她進行強姦、玩弄、毆打、焚燒等殘暴的事兒,然後把女學生塞進圓柱油桶裡,倒入水泥,扔到了荒野裡。
周庸看完傻了:“操,這TM和陳怡的死法一模一樣啊!”
(這個殺人手法,和燕郊的一模一樣)
這時候陳二桶又來電話了:“操!發招聘信息那個人,我認識。還記得我和你們說,和我一起發現油桶裡有屍體的場務麼,就是他!”
周庸掛了電話問我:“徐哥,是不是有一個說法,犯罪嫌疑人會回到案發現場,因為這樣會讓他們很爽。”
我點頭,確實有這種情況,但不是因為覺得爽,是因為他們想觀察警方的反應,和有沒有殘留證據之類的,以做出應對。
(這裡有個新聞報道的視頻,講的是嫌疑人總會重返現場。想看的可以微信搜索 mzmojo 關注公眾號「魔宙」。)
周庸“哦”了一聲:“我還以為,做完案回現場看一眼,和拉完屎回頭看一眼是一個道理呢。”
我沒理他,現在事情的線索,甚至真相就在那個場務身上,但陳二桶除了知道他的微信號外,對這個人一無所知。
周庸問我怎麼辦,我說報警吧。
警方根據我們提供的信息,找到了所有和場務有過接觸的人,通過得到的信息盤查,兩天後,找到了他在北京的住址,並逮捕了他。
審訊結束後,鞠優給我打了個電話,我問她有結果了麼,她“嗯”了一聲。
我問她能跟我透露一下麼,她思考了一會兒,問我:“你知道真人電影麼?”
我“操”了一聲。
我知道什麼是真人電影,還在美國時,我曾經跟著discovery的紀錄片組,採訪過一個做地下影視的人。
(美國的地下電影產業十分發達)他說美國的地下影視圈有這樣一種產業,有人專門拍攝指定的真人電影,賣給有特殊癖好的富豪。
這裡的真人電影,不是我們常說的由真人參演的電影,因為怎麼演都不可能達到最真實。
他們所指的真人電影,就是對演員做出各種真實殘暴的事,拍攝出最真實的電影,這種“犯罪案件重演”就是真人電影中的一種。
那個地下影視的從業人員,還給我看了一個真人電影的片段,一個男的騙女演員在床上親熱,快到高潮時,男的拿出刀子對不知情的女演員割喉。
尼古拉斯 · 凱奇有一部叫《八毫米》的電影,講的就是追蹤“真人電影”的事情,很真實,也很可怕。
(《八毫米》裡的真人電影片段)
他在裡面扮演的角色,實際也是夜行者的一個分支,只不過不以調查新聞為主,而更多是受人委託,幫人解決問題罷了。
簡單來講,他們那種夜行者更偏偵探一些,基本靠幫有錢人解決問題來賺錢,比我這種更賺錢,也更灰色。
我和老金、周庸,主要靠販賣真相生存,雖然不能說絕對乾淨,但基本的底線還是有的。
我問鞠優警方會怎麼處理這件事。
鞠優讓我放心:“如果還有其他人,就全都找出來,如果有產業鏈,就連根拔掉。”
我說行,那我就不摻和了,之前查到的事情也會保密,不會影響警方調查。其實去法醫中心看屍體時,我就簽了保密協議。
就像我之前說的,我們這種“賣真相”的夜行者還是有底線的,不會為了賺一點錢,影響到正確的事,所以——我們這次又要賠錢了。
掛了電話,周庸問我:“怎麼樣怎麼樣,有結果了沒?”
我點點頭:“就是個變態而已。”
周庸:“切,沒勁,我還以為有什麼地下組織、產業鏈之類的呢。沒意思,我走了!”
我問他幹嘛去?
周庸嘿嘿一笑:“今晚約了晴予姐一起吃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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