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藝伎回憶錄》——豔與寂

電影結束,只感覺意猶未盡,凝視著屏幕陷入深思。

一個女孩,蹉跎一生只為接近一個男人。

這樣類似的故事在《霍亂時期的愛情》裡也有,但概念又不同,意義也沒那麼偉大,畢竟這只是一位“藝妓”的回憶錄。

電影的時代背景從1929年開始延續到二戰結束,鏡頭無與倫比的美結合女主小百合的隱忍、努力、是生的希望,也是死的泯滅。

小百合有著一雙藍灰色的眼睛,眼裡似有星辰大海,眉目清雋,湧動一泓深澗潭水。

“東風縱橫柏野,跨越長河,撐一葉半舟渡去,投遞一封麋鹿長角拂落的薄綠。”“山月撫過驚蟄,被水光揉碎在溫柔目色裡,誰人瞧見,都一下子怯然。”


影片整體光線偏暗偏暖,包含著年代感又摻雜著日本影視的亮度習慣。鏡頭推向她出生於小漁村的一個貧窮家庭,陰鬱而穢,母親重病,父親為了給妻子治病,把小百合和姐姐雙雙賣到繁生藝伎的地方——置屋(藝伎館)。

看到那裡的時候我想,即便沒有把小百合賣去當藝伎,在那個時代,在那種地方,女性地位低下,又生逢亂世,小百合的一生又能好嗎?要麼是嫁個普通漁夫,任勞任怨付出一生。要麼就是因著戰爭顛沛流離,讓她的美,無處安放。而藝伎,既是她的宿命,也是能展現她美的最好軀殼。

姐姐的容貌當不了藝伎,被送去妓院,姆媽只留下了小百合,但是那裡的花魁——初桃,容不下這個人間尤物,百般刁難,加以陷害。

小百合和姐姐商量好在某一個夜裡出逃,可是計劃失敗,姐姐只能一個人逃走。小百合孤獨又絕望的在一座橋上看著潺潺流水,就是在那天,那個遍地櫻花的季節,小百合遇到了讓她滿血復活的心上人。

那個人溫柔的鼓勵,孜孜不倦的開導,像個長者、又像個朋友,給她買她從未吃過的草莓刨冰。

也許是那天的刨冰太甜,也許是那天的櫻花太盛,也許——是那天的人太溫柔。他要了她的一個笑容當作禮物,從此,小百合便看山不再是山,看水也不再是水,所有的動力都是要讓自己能有機會接近那個讓她笑的人。

她時刻努力的一點一點讓自己能像個真正的藝伎一般,坦然的站在他面前,告訴他她的愛。


姆媽告訴她:“吃得苦中苦,方能成為美女”。

渾然天成的美是不夠的。

藝伎的美,是創造的美,是刻意的美,又是與日本審美“粹”文化而衝突的美。藝伎又是個妄想的組合部分。從女子中抽離,以虛幻的形式存在。以過度的白麵朱唇,帶來幻覺。

當她穿纖塵不染白襪,踏非同凡響木屐,束十二重清雅和服,挽堂皇扇鬢的發,就已經不是肉體所能夠標識的那副皮囊。


她成為符號。
她指代成一種身份一個角色。她把自己埋葬在衣裳、脂粉、定則和分寸之下。她要取悅男人。

所以,即使她被愛上,也是不幸的。因為她不知道被愛的是誰。

所以,即使她愛上別人,也是不幸的。因為她不知道是哪一個自己在愛著。

她必須悲傷。

那是與吃飯睡覺,與死一樣必然的事。

她必須悲傷。

更值得悲傷的是,她甚至不知道是哪一個自己在悲傷,並,哪一個自己值得悲傷。

影片中,那一夜,小百合以一支瘋魔雪舞贏得萬眾矚目。

半道清寂雪光映上她面孔。

如妖,如魅,又似一隻亮烈的鬼。

頃刻又如瘋如癲。

愛的境地裡,誰都無法立地成佛

次日,小百合名動京都。

她終於可以直立行走。

在名利場上,能更加接近她的會長。

然而,我更樂意看到作為女子的藝伎,盛名之後的寂寞,愛而不得的絕望。

那場戲,是初桃如同阿修羅帶來哀豔的戰火。

之後,身穿潑墨似黑白的和服,走上了灰濛濛的街巷。

眼神依舊強大倔強,她兩手空空,消失在霧氣迴盪的街角。

優雅莫測 —— 而急促。

一個女子、愛過、希望過、擁有過,後來都是失去了。連同那個囂豔的不可一世的身份。

生而帶來的豔與寂。輾轉戰爭,歸隱。


小百合的春天在一片櫻花淨土中來到,回過頭的那一瞬間,是延遲了半生的擁抱。

就那樣,就像光,就像風。

“藝伎是失落世界的藝術,除了華麗雍容的外表,人生其餘的一切都是陰影。”“因為那一抹愛,而不懼陰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