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法利夫人——時代的一面鏡子

包法利夫人這個人物形象在文學史上是頗受爭議的。關於這個人物原型,福樓拜曾說:“Bovary,c'est mui.”(包法利夫人就是我)。可見,福樓拜在創作過程中,顯然已將自我意識滲透到這個角色之中。並在她的形象塑造中注入了自己的靈魂和對人性的見解。這個角色是簡單的,它主要是反映了一個被私慾、貪婪和不切實際的幻想所毀滅的女人的一生。這個角色也是複雜的,它是時代的一面鏡子。從她的身上能夠反射出19世紀法國資本主義下的黑暗現實和社會圖景。

愛瑪出生在一個薄有田產的農民家庭。她從小天生麗質,生性純潔。得到了父親的溺愛,被送往修道院接受上層社會的教育。然而,正是這浮靡空洞的,不恰當的教育,在她心裡種下了不切實際的幻想的種子。她渴望中世紀浪漫的愛情,正如小說裡所說的那樣:她愛海只愛海的驚濤駭浪,愛青草僅僅愛青草遍生於廢墟之中。她對於生活的熱愛並非源於生活本身,而是源於自己對於生活的幻想和白日夢。

然而命運卻將她拋給了鄉村醫生包法利,這個懦弱老實,庸俗不堪,不懂情調的男子。他與愛瑪的結合扼殺了愛瑪對於愛情的幻想。這兩個人物本質上是對立的。他們之間絲毫沒有共同語言。但對於包法利而言,愛瑪是個完美的妻子。這一點在他最後為愛瑪的墓碑上的題辭可以看得出。這就不可避免地為這個人物形象又鍍上了一層悲劇的色彩。

修道院的上層社會教育所埋下的浪漫主義種子在愛瑪內心躁動不安。她不甘於滿足現狀,她渴望上層社會的生活。在一次舞會上,她認識了羅道爾弗,這個富裕的地主對她展開了熱烈的追求,使得愛瑪彷彿抓住了救命稻草一般,直接躍入了羅道爾弗的陷阱中。而對於羅道爾弗而言,愛瑪不過是在他無聊的生活中增添一絲慰藉的獵物而已。不久之後便膩煩了,將她無情拋棄。這也在一定程度上反映了19世紀歐洲中產階級社會虛偽,自私,冷漠的普遍心理。

被羅道爾弗拋棄之後,愛瑪並沒有反省和悔改,反而落入了更深的深淵——邂逅了賴昂。賴昂是個才華橫溢“有著金色捲髮”的青年。他們之間有著共同的話題,彼此很能聊得來。他們都熱愛音樂和旅行,討論浪漫主義的小說和戲劇。如果說羅道爾弗滿足了愛瑪對於物質和上層社會生活的幻想,那麼賴昂的出現則是滿足了愛瑪對於不切實際的浪漫主義的幻想。相信福樓拜在創作這兩個人物時,其初衷也是愛瑪所渴求的兩樣東西——物質和精神——的原型。賴昂和愛瑪交談的內容雖然語言優美而富有詩意,但仔細看來卻又矯揉造作,華麗浮靡。一定程度上也批判了這種上流社會教育所帶來的毒害人心靈的惡果。

萊昂的出現使愛瑪重新燃起了對於生活的希望。但是為了滿足自己及情人的奢華生活,她在商人的誘騙下欠下了高利貸的鉅額債務,去維持這段如同泡沫般虛幻的愛情。但自己的能力畢竟有限,債主三番五次地追債,這段脆弱的愛情一旦失去了物質的支撐就必然分崩離析。因而愛瑪再次被情人拋棄。

為了歸還債務,愛瑪再一次找到了自己的老情人羅道爾弗,希望他能夠用自己的經濟能力助自己一臂之力。然而羅道爾弗作為一個極其精明的人,必然會很好地審時度勢,權衡利弊。怎麼可能去幫助一個自己早已看透的愛慕虛榮的女人?在高利貸債主的不斷逼債和壓迫之下,愛瑪走投無路,最終在極度絕望之中吞砒霜自殺。

愛瑪的悲劇是多方面造成的。然而當時的社會才是最終的幕後黑手。不恰當的修道院教育,使她一直陷入對中世紀浪漫愛情和上流社會生活不切實際的幻想之中。其次,羅道爾弗和賴昂對她生活的介入剛開始對她的生活來說彷彿是一絲光亮,然而實則是更深的黑暗與迷途。最後,資本主義社會的高利貸債主則是愛瑪悲劇的導火索,是促成其悲劇的直接原因。

福樓拜在創作愛瑪這個人物形象時,一方面給予了批判,批判她的虛榮和浮華奢靡的生活態度,另一方面也抱以極大的同情和憐憫,指出造成愛瑪死亡的,正是這腐敗的社會。指出19世紀資產階級人性虛偽及道德淪喪。然而,《包法利夫人》這部作品,對於女性的自我約束,自我反思和救贖等主題也同樣具有現實性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