疫情當前,三個故事,看孔子面對災難的態度,不愧為至聖先師


疫情當前,三個故事,看孔子面對災難的態度,不愧為至聖先師


“子之所慎:齊,戰,疾。”(《論語-述而第七》)孔子所慎重對待的事有三件:祭祀、戰爭、疾疫。

新冠病毒肆虐,讓我們通過《論語》裡記載的三個故事看看孔子是如何面對突如其來的無助之災的。


疫情當前,三個故事,看孔子面對災難的態度,不愧為至聖先師


故事1:伯牛有疾

《論語-雍也》第十章:伯牛有疾,子問之,自牖執其手,曰:“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人也而有斯疾也!”

這裡講到孔子的弟子伯牛,名字叫冉耕,得了個惡病,大概是一個無法治療的疾病,孔子去探望他。因為伯牛染上這個惡疾,伯牛的家人不願意讓孔子進病人的屋裡去看望,孔子不得不隔著牆壁,從窗口去相見。這個“牖”就是窗口,所以“自牖執其手”,是從窗口那裡握住伯牛的手。然後孔子說:“亡之,命矣夫!斯人也而有斯疾也!斯入也而有斯疾也!”這麼好的人,怎麼會患這樣的惡病?這難道是天命嗎?

從這個故事我們首先看到一個有趣的現象,孔子探危重病人,不進房間,而是從窗口相見,是不是古人也懂得隔離的道理?這點現在不好考證。在《朱子集註》中,朱熹提出,因為伯牛在家裡是要以面君之禮來尊孔,對孔子就好像臣對君一樣,而孔子不敢當,他身份不是國君。但是伯牛家人對孔子非常禮敬,所以孔子就不進屋裡面,只是從窗口那裡握著伯牛的手。實際上清儒已經對此辨別清楚,朱熹的說法是沒有依據的。但到底孔子為何只是從窗口探望生病的伯牛,給後人留下很多想象的空間,也不排除當時已經有隔離的初步意識。

關於這一段的核心意旨,李炳南先生在《論語講要》裡面有段說到:“堯有丹朱,舜有商均,孔子晚年喪子,弟子顏淵亦早死,是皆天命。”

孔子也是聖人,他晚年喪子,這是白髮人送黑髮人,確實是令人非常難過的事情。弟子顏淵又早死,這也是對子孔子一個很大的打擊,這個打擊比晚年喪子的打擊更重。《論語》中並沒有記載孔子因為喪子而說出非常哀痛的話,但是顏淵死的時候,他卻說出“天喪予,天喪予”,天要滅我嗎?他說出這樣的話,是因為顏淵是能夠真正繼承孔子道統的人,孔子重視精神道統的傳承,更超過對自己骨肉的重視。舉這些例子,都是說明聖人也有天命,敬畏天命。

只是聖人跟小人不同的地方,在於聖人樂天知命,所以《禮記-中庸》中說“君子居易以俟命,小人行險以僥倖。”這個居易,是講素位而行,就是他能夠平心靜氣,安分守己地來面對天命。君子在苦難中能夠修身養性,做自己該做的事情,這就是俟命,俟是等待,等待命給他安排機遇、安排責任。而且在等待時,他的心是安的。小人就不ー樣了,“小人行險以僥倖”,小人不知天高地厚,冒險行事,做不該做的事情,希望能夠僥倖得到意外的好處。其實小人行冒險,通過僥倖所得到的,還是他命中該有的東西。命中沒有的,沒有辦法僥倖獲得,冒險行事的結果,很可能是遭殃。

孔子本人並不是醫生,當時的科學技術和醫術也有其侷限性,孔子不能超越歷史,不可能治好伯牛的病或者讓顏淵不早死,孔子知道這背後有天命的必然,他一方面坦然面對天命,而另一方面,他更有同情和傷痛。坦然與傷痛這兩種態度看似是矛盾的,但孔子正是要告訴我們,作為人,我們只能活在這種矛盾的張力中,以中庸的態度保持中道,而“中庸”作為孔子思想最深刻的智慧,又只能通過在實踐中體悟,而不能機械地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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故事2:子畏於匡

《論語·子罕》第五章:子畏於匡,曰:“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這是孔子一生中遭遇的幾件大事之一。匡是一個地名,在宋國。畏,是受到威脅,這個字代表很嚴重、很可怕、很危險的一件事故。

《史記》上對此記載的也是驚心動魄:將適陳,過匡,顏刻為僕,以其策指之曰:“昔吾入此,由彼缺也。”匡人聞之,以為魯之陽虎。陽虎嘗暴匡人,匡人於是遂止孔子。孔子狀類陽虎,拘焉五日,顏淵後,子曰:“吾以汝為死矣。”顏淵曰:“子在,回何敢死!"匡人拘孔子益急,弟子懼。

孔子將要到陳國去,經過一個叫匡的地方,弟子顏刻替他趕車,顏刻用馬鞭子指著說:“從前我進入過這個城,就是由那缺口進去的“。匡人聽說,誤以為是魯國的陽虎來了,陽虎曾經殘害過匡人,於是匡人就圍困了孔子。孔子的模樣很像陽虎,所以被困在那裡整整五天。顏淵後來趕到,孔子說:“我還以為你死了。”顏淵說:“老師您活著,我怎麼敢死!“匡人圍攻孔子越來越急,弟子們都很害怕。

在這樣危難的情況之下,孔子很鎮定,從容地說:“文王既沒,文不在茲乎?天之將喪斯文也,後死者不得與於斯文也;天之未喪斯文也,匡人其如予何?”

如何理解這則論語?前輩名家各有解釋。

錢穆先生註解——孔子臨危,每發信天知命之言。蓋孔子自信極深,認為己之道,即天所欲行於世之道。自謙又甚篤,認為己之得明於此道,非由己之知力,乃天意使之明。此乃孔子內心誠感其如此,所謂信道篤而自知明,非於危難之際所能偽為。

李澤厚先生註解——孔子以傳道即保存、傳遞“先王之道”為己任,即今之所謂文化責任感、歷史責任感。

南懷瑾先生註解一一我們看到孔子在一個這樣危險的情況下,他始終不以宗教精神,來個禱告,求神保佑。他始終建立一個人文之道,處一切人、事,要自己増加自信。也是他一貫做人處世,處困難當中的精神。

南懷瑾先生的註解中提到一個詞:“宗教精神”。對宗教精神這一概念,南先生是作狹義理解的,所以他說孔子不以宗教精神求神保佑。“宗教精神”一概念,也可以做廣義理解,孔子對天道、天命的信仰也可以說是一種宗教精神或宗教情懷。孔子對於“天”的態度一直保持著一種張力,天命對於孔子,既是外在的,又是內在的。

一般人一旦遇到重大災難或理性無法解決的難題,這種對”天”的敬畏的缺失就開始凸顯出來,人們會由一個極端轉向另一個極端,精神極端脆弱,極端迷信,極端不理性,對什麼都不信,又對什麼都容易輕信。當疫情變得越來越嚴重時,很多人的思想狀態就會處在這樣一個階段。

讓我們再回頭看看孔子吧,當孔子在災難面前說“周文王死了以後,周代的禮樂文化不都體現在我的身上嗎?上天如果想要消滅這種文化,那我就不可能掌握這種文化了;上天如果不消滅這種文化,那麼匡人又能把我怎麼樣呢?”其中既有對自身使命的期許,更有對天命的堅定信賴。我們在孔子關於“天”的言論中可以看到,孔子對於“天”,既敬畏,又自信。當敬畏之時,天似乎是外在的,是不以人的意志為轉移的,我們必須敬畏。而當自信之時,天又是內在的,孔子自稱“五十而知天命”,又說“不知命無以為君子",天命又是可知的。這是兩種矛盾的態度,在西方哲學看來,甚至是不可調和的,但在孔子身上,這兩者又是完美結合在一起的。“君子之中庸也,君子而時中。”

孔子在天命的各種時機中,恰如其分地展現出他對天既敬畏又自信的信念。孔子以他獨特的中庸智慧,在宗教精神和人文精神之間,保持了一種平衡。


疫情當前,三個故事,看孔子面對災難的態度,不愧為至聖先師


故事3:祭如在,不欺天

《論語-子罕》第十二章:子疾病,子路使門人為臣。病問,曰:“久矣哉,由之行詐也!無臣而為有臣。吾誰欺?欺天乎?且予與其死於臣之手也,無寧死於二三子之手乎?且予縱不得大葬,予死於道路乎?”

這段話涉及的孔子弟子是子路,子路可以說是對孔子最忠誠的弟子。“使門人為臣”,指讓孔子門人為孔子做家臣負責治喪。按照當時的禮制,孔子不是大夫,死後不應由家臣來料理喪事,可是在他一次病重之際,子路等人卻悄悄做了類似的安排,這自然是出於對老師的尊重。孔子病情減緩之後為此痛責子路,認為是欺天之舉。孔子說:“好長時間了,子路用這種詐偽的方法啊!我沒有家臣,卻裝作有家臣。我這是欺騙誰呢?難道要欺騙上天嗎?而且我與其死在家臣的手裡,不是還不如死在你們的手裡嗎?況且我即便不能用大夫禮葬,難道我就死在道路上沒人埋葬嗎?”

對於此章,陳祥道注曰:門人慾厚葬之者,義也;孔子不敢厚葬之,禮也。夫詐則不誠,欺則不忠,不誠則無以行己,不忠則無以事天。故於己言詐,於天言忠。《四書解義》曰:此一章書是見聖人守禮以正也。由前言之,見家臣之不當有;由後言之,見家臣之不必有。有可愛人者,當愛以德;敬人者,當敬以禮。庶乎理順心安,而無逾越之失也。

一個人生死之際的感言最足以展現他的內在精神,因為此時的自我已經沒有任何隱瞞的必要了。孔子對於天是敬畏的,尤其在生死之際,這種敬畏表現為一種“不欺天”的坦誠。孔子曾說“君子有三畏,畏天命、畏大人、畏聖人之言。小人不知天命而不畏。”(《論語-季氏》)正因為敬畏天命,所以孔子不為虛榮而做那些純形式主義的虛假形式。子路想按照大夫的禮儀厚葬孔子,這種感情可以理解,但孔子說,在生死之事上,首先要有誠敬和敬畏,所以不能欺天,該用樣的禮儀就要用怎樣的禮儀,既然不是大夫,就不能用大夫的禮儀厚葬。

這裡說到對天的敬與誠,但孔子在另外一處又有不同的講法。《論語-八佾》中說:“祭如在,祭神如神在。”子曰:“吾不與祭,如不祭。“祭祀祖先就像祖先真在面前,祭神就像神真在面前。孔子說:“我如果不親自參加祭祀,那就和沒有舉行祭祀一樣。”在這裡,孔子同樣是在一種矛盾中表達中庸的精神。一方面,孔子對鬼神是承認的,所以他要祭祀,但另一方面,他又不像一般老百姓一樣迷信鬼神。在孔子的祭祀中,他強調的是對祭祀對象的尊崇以及自身的崇敬之心,至於被祭祀之鬼神是否存在本身孔子存而不論。因為孔子說過,“未能事人,焉能事鬼?”(《論語-先進》)“務民之義,敬鬼神而遠之,可謂知矣。”(《論語-雍也》)

如果我們本著懷疑精神去追問的話,既然孔子根本不能確認鬼神是否存在,為什麼要祭祀呢?而且祭祀的時候還要“祭神如神在”,這不是假裝神在?

我們首先要明白,春秋依然是一個鬼神祭祀盛行的時代,而人們對鬼神祭祀的背後也包含著對天命的敬畏,或者反過來說,在當時,對天命的敬畏就體現在鬼神祭祀的儀式中,雖然很多人在鬼神祭祀中帶有很多功利的動機,或祈福,或求免災,或為戰爭勝利等,但鬼神祭祀儀式仍不能廢除。也就是說,在鬼神信仰和祭祀儀式中,既包含著積極的東西,也包含著消極的東西。孔子對這兩者都看得很清楚,所以他一方面說,“非其鬼而祭之,諂也”(《論語-為政),反對那種純為了謀利去賄賂鬼神的祭祀,另一方面,他又贊成人們“祭神如神在”,在真誠的祭祀中保持對天命的敬畏。至於鬼神是否存在這個問題,同樣可以做此理解一一孔子會告訴你們,你們以為的那種鬼神並不是以你們以為的那種方式存在的,但鬼神也並非不存在,他以某種方式存在著,你們祭祀的方式不能抵達你們想象中的鬼神,但對鬼神的祭祀中確實包含著天命的信息,所以你們還是應當真誠地祭祀。

祭祀的問題也與另一個問題相關聯,生命為什麼需要儀式感?孔子反對虛假的、沒有真摯感情的禮儀,但孔子又堅定地維護周禮重視禮儀。《論語-鄉黨》中描述孔子說:“見齊衰者,雖狎,必變。見冕者與瞽者,雖褻必以貌。凶服者式之,式負版者。有盛饌必變色然,迅雷風烈必變”。看見穿孝服的,雖然平日很親密,也一定改變容顔。看見戴著正式禮帽的人和盲人,雖然經常遇到,也一定表示禮貌。遇到穿喪服的,在車上俯身表敬意,同樣姿態對待拿著國家文件的人。豐盛的宴席,一定改變面容以致意。巨雷大風,一定變色而起。如果說聽到“迅雷風烈必變”是“所以敬天之怒”,那麼見到穿喪服的人、盲人以及揹負圖籍的人所表現的尊重與同情,則是基於對於天命的敬畏而產生的對於生命和文化的敬畏。

面對新冠病毒這一災難,讓我們像孔子那樣,首先對患者和逝者寄以同情和哀悼,讓我們在反思中學會敬畏天命,然後承擔起自己的責任,堅信我們的使命,無畏前行。

(來源:孔孟之鄉 論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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