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2020年是打贏脫貧攻堅戰的收官之年。到2020年3月，全國共選派290多萬名縣級以上黨政機關和國有企事業單位幹部到貧困村和軟弱渙散村擔任第一書記或駐村幹部，成為建強基層組織、推動脫貧攻堅的中堅力量。
庚子年一場影響全國的新冠肺炎疫情，給湖南長沙的第一書記們的扶貧工作帶來了哪些意想不到的新困難？在困難面前，他們又在想些什麼、做些什麼？這個春天，我們和您一起探訪他們。
五豐村鄒冰：做精準扶貧的“全科醫生”
【為了總書記的牽掛】
“我時常牽掛著奮戰在脫貧一線的同志們，280多萬駐村幹部、第一書記，工作很投入、很給力，一定要保重身體。”
——摘自習近平總書記2019年新年賀詞
我叫鄒冰，是瀏陽市普跡鎮五豐村第一書記。扶貧工作與我一直從事的醫生工作有相通之處，要解決貧困這個問題，就得從扶身、扶志做起，幫助貧困戶建立脫貧信心。更要幫他們量身定製產業幫扶項目，扶上馬再送一程。只要鄉親們都能走上致富路，我願做精準扶貧的“全科醫生”。
“這個節骨眼上，可出不得問題，松不得勁……”3月31日上午，瀏陽市普跡鎮政府三樓會議室，鄒冰從村裡趕來參加精準扶貧工作部署會。
每週一的扶貧工作例會成為普跡鎮各村第一書記工作交流學習平臺，大家不迴避問題暢所欲言，當場解決工作難題。
“五豐村農副產品滯銷的問題，現在有點棘手，請求鎮政府幫忙想想辦法。”鄒冰擔心貧困戶們幾個月的心血打水漂。
“我們協調本地電商平臺銷售一批，發動工會幫忙消化一批，鎮政府、衛生院等單位食堂購買一批，還會聯繫湘玉源農業發展公司、炭坡農業發展公司等扶貧企業一起保底銷售一批，大家共同努力解決困難吧。”聽到鎮扶貧辦負責人的答覆，鄒冰皺緊的眉頭終於舒展開來。
A
以真技“扶危” 做貧困戶的貼心人
五豐村是普跡鎮唯一的省定貧困村，去年，64戶建檔立卡貧困戶已全部脫貧。現在鄒冰最擔心的就是個別村民脫貧後又返貧。
“老付，我來了……”
“好嘞好嘞。”
臨近中午，鄒冰將車在建檔立卡貧困戶付茂仁家的前坪停穩，然後熟練地從後備箱拎起醫藥箱進屋。
付茂仁因意外摔傷導致癱瘓，鄒冰定期上門免費給他換藥，指導家屬為他翻身，以免產生褥瘡。
“搭幫鄒書記幫忙，我躺在床上才能清清爽爽。”付茂仁這麼一說，記者發現，房間內確實沒有異味，他的精神狀態也不錯，這與鄒冰對他的調養分不開。
兩年來，鄒冰堅持每週為癱瘓在床的貧困戶付茂仁換藥，春節也未間斷。
鄒冰來自瀏陽市衛健局，擔任駐村第一書記以來，把自己的醫學專長也帶到了村裡。除了扶貧，他還是村民們的“家庭醫生”，哪位村民有什麼病、病情怎麼樣，他都一清二楚。
給付茂仁換完藥後，鄒冰又從車裡拿來一個文件袋，裡面是一疊票據。原來，3月21日，付茂仁的妻子劉三香不慎摔倒，引發了舊傷，這些票據是在鎮衛生院治療時產生的費用明細。“總共花費1786元，一站式結算後，自費部分只花了196元。”劉三香聽著鄒冰報的賬目，連連點頭。
“你們不知道啊，去年就是鄒書記救了我的命呢……”劉三香主動跟記者聊了起來。
去年10月8日，鄒冰給付茂仁換藥時，突然接到劉三香在深山的茶籽樹上跌落的消息。他立即召集村民上山搜救。找到劉三香時，她躺在地上動彈不得。為避免挪動對其腰椎造成二次傷害，鄒冰讓村民找來木板和繩子做成簡易擔架，將劉三香固定後，抬下山。如今，在扶貧工作隊的幫助下，劉三香養了幾十只土雞，成品雞和雞蛋都是訂單回購。女兒也在鄒冰的聯繫下外出務工了。
家裡的情況在一步步地轉好，夫妻倆把鄒冰當成了親人。
日子久了，五豐村的貧困戶只要家裡遇到了事，都習慣了去找鄒冰拿主意。
圖為鄒冰幫建檔立卡貧困戶、殘疾戶陳茂松銷售小菜。
疫情期間貧困戶農副產品滯銷，鄒冰多方聯繫蔬菜公司和後盾單位收購農副產品共計十萬餘元。
貧困戶陳茂松雙目失明，他告訴記者：“我的手機只要按6，就能接通鄒書記的電話。”雖然眼睛看不見，但鄒冰在他心裡，就像兄弟一樣。
“作為醫生，我想給他們帶來健康的希望；作為扶貧幹部，我想給他們帶來生活的希望——那就是信心。”翻開鄒冰的扶貧工作日誌，扉頁上寫了這樣一句話。
B
動真情“扶志” 荒廢竹林變成“立體銀行”
“老黎，你在家裡等著啊，車就進來拖筍子。”為了幫貧困戶黎思明及時把農產品賣掉，鄒冰前一天多方聯繫了幾家單位食堂。
聽說解決了銷路，老黎一大早就鑽進了他的“立體銀行”——屋後的那片竹林，挖了300多斤春筍。鄒冰帶著車子如約而至，筍子裝袋、過秤稱重、記賬。
鄒冰幫建檔立卡貧困戶黎思明收春筍。
筍子拉走後，鄒冰在堂屋叮囑老黎：“沒喝酒了吧，你看你沒喝酒，臉色都紅潤了，不能再喝酒了，多掙點錢，把崽培養好。”
黎思明今年59歲，年輕時，在外跑工地、打臨工，日子過得很自在，卻染上了酒癮，直到2002年才結婚。如今兒子年幼，妻子有精神疾病，母親體弱多病，生活的重擔全壓在了他身上。漸漸地，老黎滋生了“等靠要”的思想：日子過不下去，反正有政府兜底。手機停機了，他要幫扶幹部交話費；扶貧幹部引導他養雞，他推脫沒場地；引導他養羊，他嫌時間太長，還要天天牽出去吃草……有一次，鎮幹部到他家走訪，當時已是晌午，敲了十多分鐘門，他仍醉臥在床。鄰居們都搖頭：“老黎脫貧，那是猴年馬月的事！”
怎麼讓老黎“醒”過來？鄒冰發現，老黎最在意的就是10歲的兒子。
扶貧先扶志。“要做兒子的榜樣”的建檔立卡貧困戶黎思明不僅成功戒酒，勞作之餘還陪兒子做作業。
兒子學習成績好，懂事聽話，經常拿回獎狀，他把孩子的獎狀一張張整整齊齊地貼在堂屋牆上。這也成為了鄒冰說服老黎的突破口：“每個家長都是孩子的榜樣，你的一舉一動都會影響到孩子，你再是這個樣子，兒子都會被你帶壞……”鄒冰以自己從小耳濡目染從而學醫的經歷說開了去，一番長談，令老黎面有愧色。
不久，五豐村召開貧困戶大會，老黎主動上臺表態發言：“我從今天開始戒酒，堅決滴酒不沾，請大家監督……”老黎的舉動令鄉親們感到意外，半晌，會議室才響起一片掌聲，大家為他叫好。
老黎戒酒快一年了，通過賣竹子、種毛豆、養土雞，以及給村裡打掃衛生，去年增收2.5萬元。
用腳步丈量民情，用汗水打動民心，成為鄒冰工作的座佑銘。圖為走訪建檔立卡貧困戶黎思明家。
臨走前，鄒冰讓老黎取出平時服用的藥品，看看還缺些什麼。“甘力欣這種藥是護肝的，一定要堅持服用，要是沒有了就要告訴我，我幫你從醫院帶過來，記得按時吃藥，真的不要再喝酒了啊！”因為感動於鄒冰的貼心關懷，老黎一直要孩子喊他“姑舅”。
扶貧先扶志，有了志氣，才能激發內生的動力。老黎的一百八十度大轉彎，何嘗不是生動寫照？
C
出真招“扶業” 產業項目助貧困戶行穩致遠
“作為扶貧工作隊長，你最大的壓力是什麼？”在回村部的路上，記者問鄒冰。
“主要是脫貧，以前是整體脫貧，現在想的是讓鄉親們長效脫貧。”他不假思索地回答。
眼下正是春耕時節，建檔立卡貧困戶張覺軍上班去了，只剩年近70歲的老母親許彩平在家，下午，鄒冰要把稻種送過去。在路上，正巧碰到許彩平在放羊。
“這些羊什麼時候可以賣啊？”鄒冰關切地問。
“應該要到伏天。”她答道。
“可以賣到40塊錢一斤吧，如果需要賣羊，就跟我聯繫吧！”鄒冰又在“攬活”了，一年多下來，他為貧困戶原價代銷了10多萬元農產品。
許彩平說家裡有隻羊好像生病了，鄒冰提議去看看，可羊圈空空如也。
“可能跑出去了。”她有點尷尬。
“好事，說明它能自由活動了，如果有問題，你再打電話給我。”鄒冰安慰她說。
雖然家境不斷改善，但建檔立卡貧困戶許彩平還有件心頭事，就是兒子張覺軍一直未成親，她委託鄒冰幫兒子做媒。
許彩平滿腹心事地把鄒冰拉到一旁，老人想讓鄒冰替兒子做媒。“你也不用太著急，現在情況越來越好了，找堂客，應該好找一些……”許彩平家是因其丈夫生病致貧，早兩年丈夫去世了，兒子在本地務工，每月可賺4000多元。她家在幫扶隊員的幫助下發展種植養殖業，如今養了16只黑山羊，種了3畝水稻，日子是越過越好，所以許彩平開始謀劃著為兒子娶媳婦了。
五豐村背靠普跡最高峰白毛尖，青山綠水環繞，水清草肥，生態養殖的黑山羊肉質特別鮮美，每到節日前夕，便有許多城裡人來買黑山羊。如今，全村共有7戶貧困戶養殖黑山羊41頭，有的貧困戶餵養的山羊已被預訂。
許彩平今年還準備餵養60只土雞，一年下來可以賺一萬多元，而且風險低，因為貧困戶們已和村裡的湖南湘玉源養殖場簽訂了合作協議，由企業負責孵化雞苗、防疫、兜底銷售等。
“去看看我們林下會飛的戰鬥雞吧。”鄒冰還要去走訪村裡的湘玉源養殖場。
依託林下經濟等資源發展扶貧項目，五豐村做出了樣板。圖為五豐村扶貧龍頭企業湘玉源養殖場餵養的土雞。
走進湘玉源養雞場，這裡的雞顯得十分悠閒快活，山坡裡、樹梢上，隨處可見。“前段時間溫差大，不利於小雞成活，近期溫度回升，我們就開始孵第一批雞苗，只要10天左右就會孵化出殼。等打完疫苗，我們就免費送雞給貧困戶。”企業負責人李雲介紹，對銷售有困難的戶子，他們還提供保底價回收成品雞和雞蛋，徹底解決了貧困戶的後顧之憂。
“上次組織開展了貧困戶養雞技術培訓，反響很好，如果在飼養過程中出現技術問題，到時候還要辛苦你。”對於鄒冰的委託，李雲爽快地答應了。
鄒冰向記者介紹五豐村的養雞扶貧項目，因為有公司兜底，貧困戶沒有後顧之憂。
湘玉源養雞場是五豐村最大、最普惠的產業扶貧項目，企業與52戶貧困戶簽訂了合作協議。除了以“合作社+基地+社員”的模式帶動貧困戶養雞增收外，公司還吸納了貧困戶就業，讓不少貧困戶在家門口就能掙錢，還能照顧家庭，生活也有了保障，一舉多得。
“想不到我這個年齡了還能在村裡掙到錢，不僅學了技術，還能照顧家裡。”在湘玉源務工的陳落秋高興地說。
村裡像陳落秋這樣的貧困戶、四類戶，歲數大，沒有年齡優勢，有些人家裡還有病人、老人需要照顧，外出務工路途遠，沒有技術掙不到幾個錢。村集體經濟薄弱，村致富帶頭人缺乏。在一次走訪中，鄒冰得知五豐村唯一的一家由本村女企業家李雲創辦的湘玉源農村合作社準備外遷，於是多次上門做其思想工作，終於讓這家企業留在了五豐村，如今成為了當地的龍頭企業。
正在走向富裕的五豐村。
在設定扶貧項目的過程中，五豐村還響應政府“一村一品”的發展思路，充分發揮“合作社+基地+農戶”的輻射力、帶動力，打造了以毛豆和烤煙為主導品牌的特色種植產業。
“一人富不算富，大家富才叫富。”鄒冰表示，有了產業，脫貧致富才能長久；有了奔頭，貧困戶的生活才有盼頭。通過發展特色種植養殖，以產業助力脫貧攻堅，五豐村走出了一條可持續發展的“造血”扶貧之路。
在工作之餘，鄒冰還喜歡寫作，扶貧期間已創作扶貧文章50餘篇，他寫的扶貧日誌《脫貧攻堅在普跡》正準備結集出版。
“滿目金黃香百里，一方春色醉千山。扶貧細雨五豐潤，簇簇芳華展笑顏”。寢室的桌臺上擺放著鄒冰剛剛創作的扶貧詩歌。兩年來，鄒冰還撰寫了不少和扶貧相關的詩歌和文章，用筆桿子為扶貧工作奉獻了不少“金點子”。他的《瀏陽河新語》已結集出版，扶貧日誌也即將面世。
工作之餘，鄒冰還創作了扶貧歌曲《五豐之歌》。
“小康社會的願景，將我們緊緊維繫。父老鄉親的生活，過得更加甜蜜。在這個美麗的村莊裡，奮鬥的旋律留在心底。讓我們一起努力，永不放棄……”下班了，靜謐的村部常常會響起鄒冰自創自彈的《五豐之歌》。
五豐村的孩子們來村部唱國歌，向國旗敬禮。
或許是受到歌聲吸引，村部院子裡來了一群六七歲的娃娃，村部是小學改建的，院子中央有一面迎風飄揚的五星紅旗，孩子們爬上乒乓球檯，面朝國旗，唱起了國歌。孩子們咬詞還不是那麼準確，但是歌聲中流露的自信越過圍牆，越過村落，飛向了更遠的天地。
策劃丨潘開政
撰稿丨孫 健 陳路莎
編輯丨黃 軼 肖 斌
製作丨陳梓欣 曹 芹
出品丨曾 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