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物遭破壞性修復:想“動”文物不容易

近日,一處位於山西省金元時期的古代石橋被修復後面目全非的視頻在微博等社交媒體流傳。視頻中出現的古橋,地處山西省忻州市莊磨鎮連寺溝村,名為鐵梁橋。2007年6月6日,忻州市公佈了第一批市級文物保護單位和非物質文化遺產名錄,鐵梁橋就在這份名單上。這個鐵梁橋的年代或可上溯至金、元時期,雖被列為市級文物保護單位,卻沒能倖免於粗暴的改造修復。在文物盜竊猖獗的今天,橋頭的石獅子因前肢多被打斷,以水泥修補,破了相之後價值受損,才能僥倖逃脫魔爪。


文物遭破壞性修復:想“動”文物不容易


據寺裡的僧人說,在橋拱頂上隱約可見兩處露出頭來的鐵棍,這是建橋時即安置在橋拱上的拉桿,用以加強各道石拱之間的聯繫,因而得名鐵梁橋。這樣的構造形式與著名的河北趙州橋簡直如出一轍,由此可以看出此橋的歷史悠久。但是就是這樣的一座古文物,卻因為不當的修復,導致了歷史價值的損失,不禁讓人沉思,文物修復到底有多難?


故宮裡的一群特殊“醫生”

在故宮西三所進門的第一個院落裡能隱約的看到南牆後慈寧宮光澤明亮的琉璃瓦屋頂。與之相比,小院的灰色布瓦頂則顯得尤為單調黯然。這裡曾是著名的“冷宮”,如今是故宮文物修復的場所——文保科技部。這裡有一群特殊的“醫生”,他們擔負著修復故宮文物的職責。


2016年初,央視出品的一部三集文物修復類紀錄片《我在故宮修文物》面世。片中第一次完整呈現世界級的中國文物修復過程和技術,給大家近距離的展示了文物修復專家的內心世界和日常生活。在這個記錄片中,故宮六大“網紅”文物修復師王津、屈峰、亓昊楠、紀東歌、閔俊嶸、高飛紛紛亮相。


原本默默無聞的工匠們被一個個推上了熱搜,王津對於走紅也是始料未及,這位故宮博物院鐘錶修復師走在街上常被人認出“求籤名”“求合影”,也接待了一波又一波採訪的媒體。面對自己突然走紅,王津則保持著一貫的淡定,“吸引大家的是文物,而不是我本人。”而且故宮的鐘表太多了,多到一個宮廷鐘錶修復師修一輩子都修不完,他的世界和時間感不同,他顧不上外面的世界。


被問及對“擇一事,終一生”的看法時,王津表示因時代的選擇,在生活中漸漸熱愛,進而堅持下去,對於自己那代人是一種很常規的行為。他回憶,自己那一代的修復師基本上都是通過“接班”的形式從父母那一代人那接手工作,繼續幹下去,在時間的流逝中,慢慢體會到了手頭工作的意義,“擇一事,終一生”的說法對於自己那一代人是一種很常規的行為。


文物遭破壞性修復:想“動”文物不容易


和王津不同,亓昊楠、紀東歌等年輕一代的故宮修復師認為,“做對事、跟對人,坐得住,熱愛一份工作再從事下去,彷彿是一場與內心的對話”。屈峰則表示,年輕人有很多選擇機會,認真做事總有成功的一天。雖然他們對自己工作的價值觀有所不同,但是這些絲毫不影響他們對文物修復工作一樣的熱愛。


就像木器修復師屈峰說的:“你不只是把這個文物修好了,你還要在這個過程中使你自己獲得一個認識的提高與自己人格修養的完成。”


文物修復行業裡還有很多行規:比如,修文物的不能玩文物。就是說你做文物修復,你家裡就不能搞收藏,因為萬一你家裡缺了點配件什麼的,你可能就要從宮裡拿一些配件回去,這樣再來工作,心態就不一樣了。再比如看展覽的時候不能用手指指,而是要將雙臂環抱,因為萬一你指頭碰到字畫什麼的,碰壞了就很麻煩。他們對於文物的熱愛更是表現在對文物的保護和敬畏上。


修復文物更是一種工匠精神的傳承

故宮博物院原院長單霽翔曾在演講中說過,過去說起故宮博物院,我們經常驕傲地說一些“世界之最”,比如這是世界最大規模的木結構建築群,這是世界最完整的宮殿建築群,這裡面收藏著世界最豐富的文物藏品,也是世界觀眾來訪量最多的一座博物館。但是這些“世界之最”是最重要的嗎?其實不是。重要的在於,這裡是一個集聚工匠精神的地方。


“百里千刀一斤漆”是指採集修補漆器用的大漆,房山的一個漆農一晚上大概可以割六十顆樹,並於太陽昇起的前五個小時內收集,忙碌一晚上大概可以採漆八兩。


故宮文物修復木器組的年輕小夥子輪流著一刻不停地砸,一天下來,頂多能砸半斤魚鰾膠,而魚鰾膠又是木器修復不可或缺的材料,木器修復老工匠們當年修太和殿龍椅就用的這種膠。

書畫修復中有個關鍵程序:揭命紙,有時需要用手指輕搓慢捻,捻成極細的小條取下,一幅畫動輒要揭一兩個月,過程枯燥,技巧在此失效,只能拼耐心。


文物遭破壞性修復:想“動”文物不容易


單霽翔透露:“我們在進行乾隆花園研究性保護項目的時候,曾經修復過一個室內的江南戲臺,這間屋子的牆壁和屋頂上都裱著整幅大師畫作,其中裱畫所用的材料來自安徽山裡的一種植物。為此專家們趕到山裡尋找這個植物,和當地的技藝傳承人一起試驗了幾百次,才還原出來。如今,畫作重新裱上了,觀眾是看不到這些努力的,但這就是工匠精神。”


故宮仍然遺留著傳統的師徒制,王津的徒弟亓昊楠是上完大學再從事文物修復。他教亓昊楠近十年了,為故宮博物院鐘錶修復培養了第四代傳人。亓昊楠從師父身上學到最多的是“坐得住,有耐心”,這話說起來樸素,但堅持下來就是他們所理解的“工匠精神”。


畢業於中央美院的木雕佛像的修復老師屈峰,一邊不緊不慢忙著手裡的工作,一邊提出了一個詞:“格物”。他們對於古物的意義絕不僅僅在於修復。世世代代傳承千年的修復師們與手中的文物永遠在進行著一次穿越時代的對話,這是一場奇幻的相遇,註定的相知。他們不僅融入著自己的情感,更滲透著自己的審美趣味、品格意志,用自己的修養與眼光去看待他們,點滴滋潤著手中的寶物,重新煥發著它們的光彩。


對於新時代中國工匠精神該如何傳承與創新,單霽翔認為:“要和不斷變化的文化需求接軌,要研究自己所擁有的資源,以高質量的產品、良心的競爭來迎接市場。要看誰的作品更有文化、更能提升人們的品質生活——這是中國家博會應該展示的精神,也是我對當代匠人精神的理解。”


專業性人才的缺乏

技藝的傳承任重道遠,由於文物修復工作的複雜性,一個修復師窮盡一生能修復的文物也是非常有限的。據瞭解,目前,申請保護文物修復技藝的來自7個申報地區或單位的9項文物修復技藝被收錄在國家級非物質文化遺產代表性項目名錄中,共有非遺傳承人16人。其中,6人在中國非物質文化遺產網註明了出生年月,另有4人出生年月可查,這10人的平均年齡為63歲。現在關於文物修復的技藝的傳承還多是師徒制,帶出一個手藝精湛的徒弟需要至少十年的時間,而高齡化的傳承人能教出的人數範圍更是有限。


文物鑑賞與修復可以說是一個偏小眾冷門的專業,主要培養學生具備文物學、博物館學的系統知識和文物鑑定的基本技能。由於它的獨特性,大眾的認知範圍較窄。另外,這個專業開設院校較少以及國家相關政策不完善,再加上博物館改革跟進不足,難以消化畢業生,有些學校開設後又轉為考古類專業。


隨著《我在故宮修文物》的播出,使文物修復師這個職業一下子推到大眾面前,也使得這個職業成為了備受歡迎的“網紅”職業。每年報考到故宮來修文物的年輕人迅速增長,去年招88名新員工,4萬多人報名,經過抬高門檻,名牌大學碩士以上才能報名。與之相應的,文物機構和從業人員數量在近10年有較明顯的增長,較2007年相比分別增長132%和90%。


文物遭破壞性修復:想“動”文物不容易


但即便是如此大幅度增長,文物修復人員的數量可能還是不夠。中國文化文物統計年鑑顯示,我國的年文物修復量正在逐年增長,但文物總量和待修復文物數量也在增長。原國家博物館科技部主任、國家文物局專家周寶中在接受人民網採訪時曾表示:“近年來,北京大學、北京科技大學、西北大學等高校在不斷培養文物保護人才,但是相比於巨大的文物數量,這支隊伍還遠遠不夠用。”


不同類別的文物,其修復流程、工藝和週期也不甚相同,卻需要同樣的細心與耐心,甚至其中一些步驟需要配合高科技才能完成。正因如此,在故宮文物醫院中,不僅有文物修護工作室,還有X射線CT室、色譜-質譜分析實驗室、有機質文物保護實驗室等,這也使得文物修復團隊對學生關於物理、化學、材料等相關專業度有了更高的要求。


此外,據調查文物修復人員的薪資水平也較為低下。2015年首次文博系統首次調研顯示,全國文物修復人員的人均薪酬約2900元/月,江蘇最高4750元/月,北京約為3600元/月,其他各省份均不足3000元/月。同時,在2015年各省份統計年鑑中,北京、江蘇、陝西、河南等省市的平均工資分別為 7086、5600、4583、3784元/月。這也將從一定程度上限制年輕人進入這個行業。

來源:澎湃新聞、中國新聞網


分享到:


相關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