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集合啦！動物森友會》火遍全球，大家都在虛擬世界裡探索自然世界的神奇，在一座座搭建起的小島上放飛夢想。
要玩“動森”需要置備遊戲機和遊戲程序，頗費周張，而英國作家馬拉奇·泰萊克把世界各地二十四座不存在的島嶼的故事集結成《島嶼傳說》，它們有的是存在於傳說故事裡的島，早期探險家在大西洋和太平洋中發現的島、大航海時代的航海家們發現的島、人們認為已經沉沒的島、騙子們憑空捏造出來的島以及近期被證實不存在的島，帶人們踏上島嶼的奇幻之旅。
經出版社授權，現摘錄書中講述“東方日出之地”扶桑島和新西蘭原住民毛利人歷史的夏威基島的精彩片段，喜歡神遊的讀者不妨跟隨他的筆觸，看看這本榮獲愛德華·斯坦福旅行寫作獲獎作品的動人魅力吧。
《島嶼傳說：不存在的島嶼及其存在的傳說》，[英]馬拉奇·泰萊克 著；[英]凱蒂·斯科特 繪，李明傑 譯，浦睿文化/湖南科學技術出版社，2020年4月
扶桑
在中國古代，帝王們對長生不老非常執著。儘管他們擁有巨大的財富和權力，但是他們仍然是凡人，在死亡面前也跟普通人一樣無能為力。中國道家方士類似於北美大陸、歐洲的薩滿，他們既是精神導師、醫生，也是鍊金術士和巫師。這些焦慮的帝王們會找方士看病，尋求指點。
根據傳說，東海5座島上有仙丹，人吃了可以長生不老。這裡曾上演過“八仙過海”。島上所有動植物都是白色的，宮殿都是黃金造的。要想上島會面臨一個問題，那就是船隻靠近時會被風吹跑。
困難並不能阻止帝王們派出探險隊去尋找這些島。最為人熟知的就是公元前219年和公元前210年方士徐福率領船隊出海尋找。他並不是輕裝上陣，第二次出海時帶了3000個童男童女，總共有60艘船，但是沒有一人返回。有人認為他們到達了日本，隨之帶來的還有中國的農業技術，之後數十年間日本文明取得的巨大進步都要歸功於徐福。
700多年後，人們又聽到了另外一個神秘島的傳說。據《梁書》記載，一個名叫慧深的僧侶於公元499年來到荊州，他自稱來自兩萬裡之外的扶桑。
扶桑這個詞在中國人人皆知，已經成為中國神話的一部分了。扶桑是一種很神奇的樹，生長在遙遠的東方，能結出紅桑葚，是生命之樹。10只三足烏鴉棲息在扶桑樹枝上，每天有一隻烏鴉把太陽駝在背上。扶桑在太陽谷腳下，是日出之地。
然而，慧深對這個地方的描述平淡無奇。扶桑之地多扶桑木，故以此樹為名。但是根據他的描述，扶桑木沒有什麼神秘之處，而是比較實用。
扶桑樹，武氏祠畫像磚
樹枝上掛著梨形果實，樹皮可以織布。當地居民還會用扶桑木造紙，因為他們有文字。慧深還提到島上居民40年前才改信佛教。他還對當地的婚喪嫁娶風俗和對犯罪人員的懲罰方式進行了闡述。慧深說，扶桑是一個等級社會，地位最高的是國王，往下是三等貴人。扶桑人會畜養長角牛、馬和鹿，用鹿奶做奶酪。他說，這裡沒有貨幣，金銀在這裡毫無價值。
這段描述似乎合情合理，沒有什麼明顯錯誤，除了名字之外，這裡所描述的扶桑似乎與神話無關。不過有一點需要特別說明，慧深還描述了另外一個地方，位於扶桑之東，那裡只有女人。慧深說，這些女人跳入聖河就會妊娠，六七月產子。女人胸前沒有乳房，脖頸後有特殊的毛，毛上能分泌乳汁；嬰兒4歲成人。至少從生物學角度來看，這部分內容經不起推敲。但是其餘部分呢？
如果扶桑這個地方真實存在，那麼它肯定離荊州很遠。“裡”是長度單位，現在仍在使用，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其確切長度已經發生了很大變化。1500年前1裡大約是400米，也就是說扶桑距離荊州8000公里。這麼一來，有些歐洲學者認定扶桑在太平洋的另一端也就不足為奇了。這個理論最早受到關注是在18世紀，很快就得到法國一些製圖師的認可，他們把現今加拿大的不列顛哥倫比亞省所在位置標註為扶桑。
法國地理學家Philippe Buache創作的 Carte des Nouvelles Découvertes（1772），橙色正方形顯示了扶桑所在的區域。下方圖為橙色區放大畫面。
當然，這個理論存在諸多問題，不僅僅是因為當時美洲大陸上的馬已經滅絕了。關於扶桑的位置，其他人提出了許多看法，有些很合理，有些則毫無依據。慧深給我們留下了一個謎團，有人說謎底是俄羅斯西伯利亞東北部、庫頁島、堪察加半島，也有人說是蒙古和日本北海道。
在中國詩詞中，扶桑變成了東方的代名詞，就像圖勒在歐洲是北方的代名詞一樣。偶爾扶桑也指蓬萊，徐福2000多年前出海尋找的仙山。但是絕大多數情況下扶桑指代日本，或者是日本和中國之間的某個島嶼。
在慧深之後的幾百年裡，日本不僅吸收了中國語言和文化中的元素，也吸收了扶桑即日本這個概念，並曾用“扶桑”一詞作為其國名。正如神話傳說裡的扶桑是指每一天開始的地方，後來使用並沿用至今的國名“日本”也有日出之地的意思。
夏威基島
毛利人在18世紀初次與歐洲人交往時，他們堅信新西蘭不是他們的祖籍地。相反，他們解釋說，自己的祖先來自夏威基島，一座位於新西蘭東北海平線之外的島嶼。而且，他們並非很久很久以前就來到新西蘭，而是幾百年前才來到新西蘭的。
毛利人 資料圖
這次遷徙的細節已無從考證。不同的部族有不同的故事版本。雖然他們文化記憶裡的細節很豐富，但許多毛利人不願與外來定居者分享這些重要的知識，尤其是在這些定居者要求分割他們的土地之後。
關於新西蘭的早期歷史,有一個版本流傳最廣。據說，1000多年前，一個叫庫普的漁民無意間發現了新西蘭，當時他正在向南追捕一條巨大的章魚。後來庫普回到夏威基，跟人說他發現了這塊新陸地，他稱之為“奧特亞羅瓦”，意思是“長白雲之鄉”。大約在1350年，按照庫普的路線，一支由7條大獨木舟組成的“大型船隊”橫渡大洋到達了奧特亞羅瓦。這些人就是今天毛利人的祖先。這則故事的問題是它並不可靠。
庫克海峽，據說庫普在此將大章魚殺死。 資料圖
這是一段編造的歷史，是人種學家斯蒂芬森 • 佩爾西 • 史密斯在19世紀末 20世紀初編造的，他把許多不同版本的傳說糅合到了一起。史密斯治學嚴謹,但是他的結論是騙人的。他不認為傳統故事中存有矛盾之處和神話元素，而是加以梳理，並將結果視為事實。這麼一來，他提出的這種說法不僅從歷史角度看不準確，而且也沒有體現毛利人真實的想法。
蒂芬森 • 佩爾西 • 史密斯著作 《夏威基島：毛利人的起源》
沒想到，關於這支“大型船隊”出發的日期，史密斯的推斷卻錯得不是很離譜。根據最新證據，最早定居新西蘭的那批人大約在1280年抵達新西蘭，他們不是搭乘同一支船隊，而是極有可能分多批次抵達的，不同批次之間有可能前後間隔數十年。波利尼西亞人航海技術高超，新家和老家之間可能一直保持著聯繫。最早這批移民總共可能只有200人。
如今，毛利人的祖籍地基本可以確定了。他們來自東波利尼西亞，確切地說， 是來自庫克群島和社會群島。這或許能幫助我們揭開夏威基島的神秘面紗，但事實沒有這麼簡單。在傳說中，夏威基島的位置不止一處。這座島不僅是這些移民的出發地，也是他們“行李”的一部分——他們帶來了豐富的、帶有神話色彩的傳統。
1793年，新南威爾士和諾福克島總督請一個名叫圖基•塔胡阿的毛利人酋長 繪製一幅新西蘭地圖。這名酋長把地圖繪製好了，而且準確度相當高。但是，除了這塊土地的地理特徵外，圖基還多畫了一條“靈魂之路”，這條路沿著山脈走向，從最南端一直延伸到北角。他解釋說，這條路是人死後走的路，終點是雷恩加角, 即“靈魂的躍遷之地”。雷恩加角位於北島的末端，每個靈魂都會從這裡跳入大海，然後遊向冥界，在那裡就能找到夏威基島。
但是這座島的故事還沒完，因為傳統意義上為了歡迎新生兒來到人世，毛利人會唱下面這首歌：
我的孩子，你出生於源頭，那就是夏威基島。
不論是來世還是今生，毛利人都繞不開夏威基島。靈魂從這裡出發，最終又回到這裡；這裡是起點，也是終點。在有些故事中，夏威基島還是最初創造人類的地方：有點像伊甸園，神靈仍然居住在這裡。因為故事講述方式不同, 當地文化不同，關於夏威基島的具體描述（包括物理家園、精神起源和冥界三者之間的平衡）也各不相同。但是夏威基島是一個共有的概念，把不同的人聯繫在一起，而且不僅僅是把新西蘭的人聯繫在一起。）
1940年，編織亞麻的毛利婦女 資料圖
東波利尼西亞是最晚有人類居住的地區之一。東波利尼西亞地區北到夏威夷，東到復活節島，南到新西蘭，其中很多島在過去的1500年左右才開始有人類居住。這些地方的文化傳統密切相關，相互交織，人們時刻牢記他們的祖先是從其他地方遷徙過來的。大多數文化中都有創世神話，而波利尼西亞人有的是關於遷徙的神話。
對於毛利人而言，夏威基島是個好地方。毛利民族、毛利傳統和毛利文化都起源於這裡。夏威基島既是真實存在的，也帶有想象成分；既是地理上存在的島，也帶有神話色彩。它並沒有將毛利人與其現在生活的家園分開，它無處不在，交織在時空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