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今沁園草,無復更芳菲——唐代和親公主的遭遇

從618年唐高祖李淵建立唐朝到907年朱溫篡唐這二百八十九年間,唐朝多次與周邊少數民族進行和親,和親的作用和影響各異,而這些和親公主的遭遇也迥然不同,大致可分為三種:

從今沁園草,無復更芳菲——唐代和親公主的遭遇


第一種,重歸故國,如弘化公主、東光公主和東華公主。弘化公主,唐宗室女,是唐朝第一位和親的公主。貞觀十年(636),吐谷渾首領慕容諾曷缽入朝請婚,唐太宗以弘化公主許之。貞觀十四年(640),弘化公主前往吐谷渾與諾曷缽完婚。次年,吐谷渾丞相宣王大權在握,意欲謀反,“陰謀作難,將徵兵,詐言祭山神”,計劃襲擊弘化公主,把她和諾曷缽劫持到吐蕃。消息洩露,弘化公主和諾曷缽帶著少量親兵,夜奔鄯城,後在鄯州刺史杜鳳舉的幫助下打敗宣王,並將其斬首。貞觀二十二年(648),弘化公主生長子慕容忠。永徽三年(653)八月,弘化公主上表請求入朝省親,唐高宗遣左驍衛將軍鮮于匡濟前往迎接。十二月,弘化公主夫婦回朝。龍朔三年(663),吐蕃向北擴張,滅亡吐谷渾。弘化公主和諾曷缽率數千殘帳逃到涼州,並向唐朝遣使告急。咸亨元年(670),為了遏制不斷擴張的吐蕃,同時幫助吐谷渾部重回故地,唐高宗派薛仁貴進軍河源。但大非川一役,唐軍為吐蕃所敗,幾乎全軍覆沒。吐谷渾復國的希望也就此破滅。咸亨三年(672),唐朝將諾曷缽遷到鄯州大通河之南,但吐谷渾部落“畏吐蕃之強,不安其居”。唐高宗只得將其徙於靈州。從此,弘化公主夫婦就在這裡定居了。垂拱四年(688),慕容諾曷缽病逝,其子慕容忠繼位,被唐朝加封為青海王。而後武則天稱帝,特賜弘化公主武姓,改封西平大長公主。長壽三年(694),“西平大長公主還蕃”。聖曆元年(698)五月三日,其長子慕容忠去世,纏綿病榻的弘化公主聞此噩耗,傷心欲絕,竟於同日病逝靈州,享年七十六歲。在眾多和親公主中,弘化公主算是運氣不錯的,既不用改嫁,還能重回故國。當然這也跟大唐當時的國力有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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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光公主韋氏,玄宗從外甥女,母親是中宗女成安公主,其父韋捷,因為與韋皇后的親戚關係在李隆基政變後被誅殺。開元十四年(726),玄宗詔令東光公主和親奚族。奚族首領李魯蘇本來娶的是固安公主,但固安公主與嫡母失和,“遞相論告”,玄宗遂勒令二人和離,復以東光公主妻李魯蘇。開元十八年(730),契丹牙官可突於叛唐,並脅迫奚族投降契丹。李魯蘇無力阻止,只好一個人逃跑,先是跑到榆關,然後跑到長安。東光公主則投奔平盧軍,然後在平盧軍的護送下抵達長安。夫妻二人便在長安團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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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種,一嫁再嫁,如燕郡公主、鹹安公主和太和公主。鹹安公主,唐德宗第八女,唐朝第二位和親的天子親女。從貞元四年(788)和親回紇到元和三年(808)病死,鹹安公主“歷四可汗,居回鶻凡二十一歲”,先後嫁與頓莫賀、忠貞、奉誠、懷信四可汗。歷經祖孫三代,先嫁君後嫁臣。貞元三年(787),回紇武義成功可汗派將軍合闕獻方物,請和親。唐德宗因曾經受辱於回紇可汗,不欲允婚。最後在李泌的勸說下,答應以鹹安公主和親。次年,回紇派宰相、公主率大批人馬來納聘迎親,德宗於延喜門接見使者。可汗得償所願,十分恭敬地上書:“從前我們是兄弟,現在成了女婿,就是半子。陛下如果擔心西戎,子請以兵除之。”並請改族名為“回鶻”,德宗依允,並冊命可汗為汨咄祿長壽天親毗伽可汗,公主為智惠端正長壽孝順可敦。不幸的是,鹹安公主嫁到回鶻不久,長壽天親可汗就病逝,其子忠貞可汗繼位。按照回鶻“收繼婚”的習俗,鹹安公主嫁給了忠貞可汗。但幾個月後,忠貞可汗就被人毒死,他的幼子阿啜為新可汗,即奉誠可汗。鹹安公主復嫁奉誠可汗。貞元十一年(795),奉誠可汗死,無子,宰相骨哚祿被大唐冊立為懷信可汗,他同樣按習俗娶了鹹安公主。永貞元年(805),懷信可汗死,其子滕裡可汗即位。這次鹹安公主沒有再嫁。三年後,鹹安公主病逝。此時在位的是鹹安公主的侄兒憲宗李純。憲宗廢朝三日,追封鹹安公主為燕國大長公主,諡襄穆。鹹安公主是唐朝幾位和親的真公主中,唯一一個沒有回到故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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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和公主,唐憲宗第十女,在長慶二年(822)出嫁回紇至會昌三年(843)回到長安的二十一年間,先後嫁給了崇德、昭禮、彰信、特勒、烏介五位可汗。元和十五年(820),回鶻保義可汗遣使請婚。三月,唐穆宗封第九妹為永安公主,許嫁回鶻可汗。但還未等公主出嫁,保義可汗就去世了。長慶元年(821),繼任的崇德可汗遣使迎接永安公主,穆宗改以太和公主降崇德可汗。“五月,回鶻宰相、都督、公主、摩尼等五百七十三人入朝迎公主”。七月,穆宗冊封太和公主為仁孝端麗明智上壽可敦,命左金吾衛大將軍胡證、光祿卿李憲持節護送公主。次年,太和公主抵達回鶻,與崇德可汗擇吉日成親。長慶四年(824),崇德可汗去世。其弟即位,唐朝冊封他為昭禮可汗,太和公主也依照回鶻習俗嫁給了這位新可汗。大和六年(832),昭禮可汗被部下殺死,彰信可汗即位。太和公主又嫁彰信可汗,彰信可汗這個曾經的侄子就成為太和公主的第三位丈夫。開成四年(839),回鶻內亂,宰相掘羅勿薦公引沙陀突厥進攻彰信可汗,彰信可汗兵敗自殺身亡。掘羅勿薦公成為新的可汗,太和公主再嫁掘羅勿薦公。次年,黠戛斯人攻破回鶻城池,掘羅勿薦公被刺身亡,太和公主落入黠戛斯人手中。幸運的是,黠戛斯自稱是李陵之後,與唐同姓,於是派達乾等10人送公主返回中原,但途中遭遇回鶻烏介部眾,達乾等人皆被殺,公主又被擄。此時回鶻已新立可汗,這位烏介可汗隨即成了太和公主的第五位丈夫。烏介可汗脅太和公主為人質,率部向唐朝邊界進犯。會昌三年(843),豐州刺史石雄指揮唐軍擊敗回鶻烏介可汗,烏介可汗受傷逃走,唐軍斬首萬級,俘獲回鶻兩萬多人,還將太和公主迎回唐朝。武宗下詔加封這位飽經磨難的姑姑為定安大長公主,並命宰相率百官在章敬寺前迎接。太和公主的姑姑陽安長公主與太和公主的姐妹宣城公主、義寧公主、真源公主、真寧公主、臨真公主等7人沒有出迎,武宗下旨處罰,並載入史冊:“主始至,宣城以下七主不出迎,武宗怒。差奪封絹贖罪。”太和公主的命運與鹹安公主何其相似,唯一幸運的是,她終究回到了故國,不用客死他鄉。

從今沁園草,無復更芳菲——唐代和親公主的遭遇


第三種,慘遭殺害,如宜芳公主和靜樂公主。宜芳公主和靜樂公主堪稱是命運最悲慘的兩位和親公主。宜芳公主楊氏,靜樂公主獨孤氏,嚴格地說,都和李唐皇室沒有半點血緣關係。就因為她們的父親分別娶了玄宗的女兒建平公主和信誠公主,二位公主成了她們的嫡母,她們便成了玄宗名義上的外孫女,後來更成為和親公主,遠嫁異族。奚和契丹同為鮮卑宇文部後裔,從唐朝建立以後,這兩個部族就一直歸而復叛,叛而復歸。天寶四年(745)三月,奚和契丹又一次歸順唐朝。為了籠絡這兩個部族,唐玄宗以宗室出女宜芳公主楊氏適奚首領懷信王、饒樂都督李延寵,靜樂公主獨孤氏契丹首領崇順王、松漠都督李懷秀(李懷節)。同年九月,因安祿山欲以邊功邀寵,多次侵掠奚和契丹,“奚、契丹各殺公主以叛”,兩位公主嫁未經年便遭屠戮。《全唐詩》收有宜芳公主的一首詩。宜芳公主在走到虛池驛這個地方的時候,按捺不住心中的悲愁,寫下了這首《虛池驛題屏風》:“出嫁辭鄉國,由來此別難。聖恩愁遠道,行路泣相看。沙塞容顏盡,邊隅粉黛殘。妾心何所斷,他日望長安。”悲苦之意躍然紙上,這又何嘗不是靜樂公主的心聲呢。

從今沁園草,無復更芳菲——唐代和親公主的遭遇


以上只是對史書中有記載的和親公主的一些摘錄,儘管有些“幸運兒”能夠重歸故里,但也掩蓋不了和親公主這一群體悲涼的基調。“金釵墜地鬢堆雲,自別朝陽帝豈聞。遺妾一身安社稷,不知何處用將軍!”將社稷安危託付於婦人,那還要將軍作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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