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到的舉報人,是拾荒老太的競爭對手:老蘇北董大叔。
我們小區收廢品的舞臺上,有兩個主角。男主角是五十六七的董大叔,女主角就是拾荒老太。老蘇北是小區物業和保安們,對董大叔帶有親切感的稱呼,他們也經常與董大叔耍鬧逗悶子,關係融洽。拾荒老太背地裡,總說董大叔是個老混子油光頭,就會使青紅幫癟三拉攏人手段,沒少拿孬煙賴酒打點窮保安,好買通他們給他行方便。董大叔是蘇北人,自稱十四歲開始闖蕩江湖,天南地北多地落過腳,十來年前,來到這含金量最高的城市,以收廢品為生。
董大叔有這樣的經驗之談:撿破爛也得到有錢人多的地方撿,窮地方打不得這種主意;有錢人把家裡沒用的、看不順眼的東西都往外扔,沒錢人看家裡什麼都有用、都順眼,堆到發爛也捨不得請出屋外。
董大叔的業務面很大,不僅收紙殼易拉罐報紙雜誌,冰箱彩電洗衣機電腦等電器也全收。那輛蹬起來吱吱響的三輪板車,經常堆得老高,晃晃悠悠叫人捏把汗。從業務面上比量,董大叔自然瞧不起拾荒老太,他眼裡拾荒老太就是一個拾荒人,小打小鬧撈點小便宜。其實倆人根本沒有可比性。老太的業務面確實太窄,也就收些紙殼易拉罐報紙雜誌,較為傳統的廢品。但董大叔對小打小鬧的老太並不謙讓,反而賭氣似的與老太搶著貨源,明明老太跟住戶約好了去取廢品,他卻往往要捷足先登,把老太氣的幾次把他堵在大門口吵。——老太氣勢洶洶,又指又點,說你手頭真是不漏縫兒啊,鬼子掃蕩全包圓,那些小零碎漏給我收,你還能委屈死?董大叔塔一樣立著,拿出皮笑肉不笑的無賴相,瞧著老太氣力能有幾何。
老太終於吵到了頂端:你欺負我這歲數大的,算什麼本事,找個大小夥子欺負下讓我看看!早晚我得叫你吃我兩個大耳光。董大叔回敬道:你想的倒美,不怕把你的老胳膊老腿給閃著!留著你的勁拾荒去吧,哪有地方把你顯成是老虎呢!老太說你這是叫板,以為自己的牙口比鋼硬,就等我的巴掌給你試試對不對?總有一天你會知道,你的牙口硬不過我的巴掌。旁邊看熱鬧的人中,有人玩笑著說:大媽,幹嘛總有一天呢,就今天吧,打他個滿地找牙。人們鬨笑起來,董大叔比誰笑的都歡,不整齊且帶豁口的牙,大體積地露出來,好像特意逗弄老太:來,試試!
說到這兒得理順下。把老太叫做拾荒老太,其實不準確,因為老太沒發生過到外面撿拾和翻掏小區垃圾箱的事。反正我沒聽說過,我知道的都是登門上戶收。老太有部按鍵奇大的老年手機,小區住戶幾乎都有她的號碼,有她能收的廢品需要處理時,就打她的手機(我也給她打過幾次),這顯然與拾荒搭不上邊兒。我想人們不把她叫做收廢品老太,而叫成拾荒老太,不是因為多個字拗口,而是別有用意。似乎把拾荒的頭銜落在老太的頭上,就能把對她那富豪女兒的辛辣諷刺,絕妙地實現。這樣想來,沒給叫成撿破爛老太,已算客氣。拾荒趨於中性,較比撿破爛文雅不少。
藝術舞臺上,男女主角的對手戲好演——有劇本的限制和導演的把控,主角間都得按部就班的遵守,不能隨便逾矩;而要想出好戲,主角間必須得精誠合作,倆人一心。可生活的舞臺上,對手戲不好演——首先沒有限制和把控,各有各的算計;其次同行是冤家的習慣性心理,不時發揮離間作用,如此一來,主角間惡搶戲份兒的事兒,也就在所難免。我們的男女主角——董大叔,老太,正是在各自的算計中,惡搶著戲份兒,拒絕著吃虧,積攢著對立的情緒,都不希望對方有好果子吃。
明天接著說。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