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鬱半城”的藏書樓

清末上海船王、錢業巨頭鬱泰峰是何身價?從其“鬱半城”的外號便可知一二。生於1789年的鬱泰峰稱得上是“富二代”,其父郁馥山在申城經營沙船業字號賺取“第一桶金”,他繼承父業以沙船業的同業組織上海商船會館為核心,大力拓展航線,形成南貨北運、北貨南運的繁榮局面,又涉足金融、文教、城建、商市以及慈善等領域,長袖善舞,八面威風。這時,鬱家擁有近200條沙船和100餘家錢莊、商號、典當等企業,堪稱滬上首富。

“鬱半城”的藏書樓


頗值一書的是,鬱泰峰打理錢業的當口還做過一件特別“牛”的事。1856年,經朝廷批准,他與同行合作製造機鑄銀圓,也叫銀餅,分一兩、半兩兩種規格,開創中國錢幣史上商鑄銀幣之先河。

上海老城廂小南門內,有一條長500多米、富有明清建築特色的喬家路,據聞明代科學家徐光啟、抗倭將領喬一琦、海派書畫大家王一亭等名人,均出生或居住在這條路上,可謂巷短緣長,人傑地靈。鬱泰峰的鬱家大院,即在喬家路東端與巡道街交接處,沿天井、大廳步入第二進內宅,有一處兩層樓兩廂房的建築,正是當年名聞大江南北的“宜稼堂藏書樓”。

鬱泰峰雖然富貴逼人,卻自奉節儉,崇尚文化。1853年秋,小刀會佔領上海縣城長達一年半,沙船航運業遭遇重重困境,他除了維持日常經營之外,主要精力用於收藏宋元佳本,先後收得“藝雲書舍”、“水月亭”、“小讀書堆”、“五硯樓”及黃氏“百宋一廛”之藏書,請人校勘收集到的殘本、抄本,並動筆撰寫了一些序文及札記,刻印出書,諸如校勘重印宋代秦九韶、楊輝的《算經》、宋代蕭常和元代郝經兩家的《續後漢書》,刻印元代文學巨匠戴剡源、袁清容的文集等,均為重要且罕見的文獻。鬱泰峰先後斥資10萬兩白銀,蒐集歷代名著典籍約50萬卷,又在大宅內建造“宜稼堂藏書樓”,從浩繁卷帙中遴選出精品書籍,編成《宜稼堂叢書》,共6種,64本,計229卷,藏書之富稱雄一時,被世人讚歎“功德無量”!

時稱“三進九庭心”格局的藏書樓建立後,“談笑有鴻儒,往來無白丁”,留下了一連串名家足跡:時任江蘇巡撫的李鴻章,每次來滬造訪,總不忘到藏書樓“打卡”,尋覓新購珍本,愛不釋手之餘,還向主人開口借閱、索要書籍;湘軍將領、洋務派代表人物左宗棠也曾光顧此間,瀏覽藏書,鉤沉索隱,留下了“五風十雨歲則熟,左圖右史身其康”的書聯;時任上海候補道的丁日昌,經常來“宜稼堂”查閱典籍,從不敢開口索書,有時只能偷偷地將心儀的書籍掖在袍子裡帶走,“竊書不算偷也”;申江名士、洋務派學者王韜也經常來鬱家大院拜會鬱泰峰,成為莫逆之交,《王韜日記》中有很多章節記述了他倆交流讀書心得的片斷……

這棟歷經二百年風雨侵蝕的江南大宅,不僅保存了價值連城的古籍善本,還掩護過不少革命志士。抗戰前夕,民主人士、出版家鄒韜奮為躲避蔣介石特務的搜捕,曾和夫人沈粹縝一起秘密來鬱家大院養病。解放戰爭時期,鬱家後人利用大院內部結構複雜、曲徑通幽的特點,為中共地下黨刻制、印刷紅色宣傳文件。

風流總被雨打風吹去。鬱泰峰撒手塵寰,藏書逐漸散佚,大多流入南北知名藏書家手中。所收汪氏“藝雲書舍”之卷冊,大部被北方藏書第一世家——山東楊氏“海源閣”所接納,其他宋元舊本、名抄精校,入藏丁日昌的“持靜齋”,還有一些精帙散編,則歸於清末學者陸心源的“皕宋樓”。(黃沂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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