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讀書故事 | 王聖行

王聖行的藏書(部分) 作者供圖


王聖行的書桌  作者供圖


閒閒書室主人楊成凱先生在一篇讀書記中說到:“人們買書,不是閱讀,就是收藏,兩種因素可以兼而有之。買新書大抵是為了閱讀,買古書則隨著舊本日少,價格日高,收藏的成分就越來越濃。”我買書聚書,愛書讀書,都是以新書為主,所以還說不上藏書。幸運的是,與書為友,書香相伴,陶醉其中,物我兩忘,留下的是一段段人與書的因緣故事。



我開始讀書比較晚,但“讀書改變命運”這話可以在我們家族得到印證。我姑姑是村裡第一個大學生,她畢業後當了老師,她兄弟姐妹的十來個孩子,前前後後都被帶到她任職的學校去讀書,生性頑皮的我也是經此走進了大學之門,命運由此改變。大學期間,我遇見了宋老師,在他的引導下我開始了買書聚書愛書讀書的生活,讀書成了我做人做事的背景和基礎。當時我們去他的宿舍,看到那麼多藏書,還對古今中外的藝術家和藝術品如數家珍,這實在把我們給震撼了。從此,書籍和藝術把我們拉攏在一起了。那時我們對於藝術的理解幾近於空白,宋老師帶我們去藝術考察,憑著個人的學識和經驗,給我們做出了最省錢看最多藝術瑰寶的路線,永樂宮壁畫、楚墓編鐘、應縣木塔、晉祠彩塑、雲岡石窟,等等等等,所有這些都在我們的腦子裡留下不滅的圖像記憶。我們去上海看展覽,半夜十二點的火車,早上六點到上海,然後去博物館美術館等開門,看完展覽逛書店,福州路上的書店挨家挨家逛,回來就是拎著大包小包的書上火車,有時候還是無座,我們就一路站著聊,聊畫展,聊書籍。


時至今日,師友相聚,很多時候都是因為一起看展,一起逛書店。每當我在人生的路途中遇到困惑時,我首先想到的就是約幾個同學跑去宋老師家,呆在他的書房裡,或者看書,或者暢談。有一次在宋老師家,他拿著一本書對我說:“這書是特價買來的,這書我有了,但是看著這麼好的書堆在那裡跟一些亂七八糟的書一起處理,實在可惜,我就買下了。”我接過來翻了翻,還是用紙最好的一版一印;這書我也有兩套,一版一印的那套最佳,2003年出版,至今如新,不像有些書,放兩年紙張就發黃。宋老師帶我們去那家店,我看到同系列的另外兩本書就在其中,趕緊叫波波買下;看著這等好書被如此隨便堆放滿面塵土,真不是滋味。宋老師說得對,遇到好書,心愛的書,若堆在那裡低價處理,即使自己已經有了此書,但也不妨買下帶回家,說不定有一天可以送給喜歡它的讀書人。


此外,我很幸運地被安排在學院的圖書資料室勤工儉學,那裡收藏有很多專業書籍和外文畫冊。資料室的林老師對我很照顧,允許我在裡面看書,時常給我鼓勵,看我會拿著筆記本記錄摘抄,她還送我一些生活和學習用品,我對很多書的印象就來自這裡。唯一遺憾的是,我當時花在讀書上的時間很少,總覺得自己是畫畫的,所以在這個巨大知識寶藏面前,我沒有學會“貪戀”。



談到書對自己的影響,我總會想起墨西哥女畫家弗裡達·卡羅的一幅作品,畫面中心的人物通過一根根血管與四周的其他形象相連。每當我端坐書房,手握書卷,感覺自己與書架上的這些書以及它們的作者也建立起了精神上的交往,這些書以及它們的作者,都是自己真正的老師。我非常慶幸自己能遇見一些書,甚至遇上這些書的作者。雖然錢鍾書先生有言在先:“如果你吃到一個雞蛋,覺得好吃,你又何必去認識下蛋的母雞呢?”可是作為一名讀者,如果有幸獲得某位自己深受其影響的學者的垂愛,何嘗不是一種鼓勵呢。當然,這種幸運正是來自於閱讀,正如貢布里希在書裡的某個地方談到:“這更多的是讀書的問題。如果你從來不讀書,運氣就永遠不會讓你碰上。”


有一日,微信朋友圈某書友發了條信息,聲稱著名美術史家、《藝術的故事》譯者範景中教授將為大家帶來新作品,並強調會以一種前所未有的方式與大家見面。我發信息問這位朋友是不是範老師出新書了,他回答說是範老師將在喜馬拉雅電臺講述西方藝術史的課程,並拉我進了一個微信群。一開始大家都不知道這會是怎樣的一門課程,有疑問,有猜測;我也跟著湊熱鬧,發了一些範老師譯著的各種版本。估計是那特藝術學院的工作人員跟範老師反饋了群裡的氣氛,說起我收集了範老師各種著述的情況。後來的一個晚上,我收到那特藝術學院工作人員的信息,讓我注意聽群裡消息,說是範老師要送我禮物。隨後就是兩段語音信息,其中一條我轉錄成了文字如下:“那特和喜馬拉雅的小夥伴跟我說,有位叫王聖行的朋友收集了我所有的書。我非常感動,謝謝你的支持。我也想送你一本最近出版的書,名叫《紙尾草》。那是一位朋友用傳統的雕版技術印刷的書。”我很激動,一直以來,範老師的著述對我影響很大,雖然我所讀太少,所悟太淺,但通過對他作品的閱讀,我接觸到了一片新天地,那是一個獨特的宇宙,令人驚奇與嚮往。



香港的董橋先生在《今朝風日好》裡嘗引威廉森《老書肆拾芥》論集藏舊書的四階段:“書痴先是買要讀的書,繼而搜買想讀的書,再則立心讀遍存書,最後捧回家的全是裝幀美麗的老書,就算讀不懂書中的絕種文字也硬要買來玩賞。”裝幀漂亮的書的確是吸引人,它令不少愛書人為其漂亮模樣掏腰包。書商們懂得如何吊足這類愛書人的胃口,除了裝幀精美,還會搞出各種特殊版本,限量本、毛邊本、簽名本、鈐印本、編號本、真皮本,雕版印刷的還分紅本、藍本、黑本。我的書架上也有不少這類書,曾有那麼一段時間,我為這些特殊版本的書著迷,為了一本裝幀喜人的書開鬧鐘準點搶購,為了一本作者簽名鈐印本而原價甚至溢價買下,為了一本真皮珍藏本而高價買下,甚至為了得到某本特別的書去聯繫出版社或者作者。那時心態,真有點像鄭振鐸先生說的:“得之,往往大喜數日,如大將之克名城。失之,則每形之夢寐,耿耿不忘者數月數年。”


書是一種特殊的物理載體,講究裝幀設計,我依然看重它在用紙、裝訂、印刷、排版、封面以及插圖等方面的價值。我會為一本好書沒有得到好的裝幀設計感到惋惜,比如封面醜陋,插圖模糊不清,用紙質量糟糕等;也會認為有些書根本配不上它的裝幀,比如三流的書配上一流的包裝,這種過度裝幀有點浪費。我真心希望好書都能配上好裝幀,這樣,讀者在閱讀的同時還可以欣賞書籍的裝幀藝術之美。

 

不論古今,買書聚書首先是為了讀,藏而不讀、為藏書而藏書的虛名行徑終究不是讀書人的本分。讀書的樂趣也只有通過讀書才能獲得,一旦獲得,就再也不想放棄了。從此,讀書成了生活中不可或缺之事,甚而讓人心甘情願把生命的絕好時光,都欣然付之讀書而逝,正如範景中在《中華竹韻》中所寫:“那些一心向學的古人,把讀書看成神聖大事,是度一切苦厄的無上之事……翻閱古人的詩文,看到書籍對他們生活的強大推進,任何誘惑都沒有那麼強烈的魅力,看到他們在經典中安頓精神,磨洗出一點靈光,與天地俱無盡,不為生死所侵吞,那是讓人感念至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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