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育蓉 | 醫生的職業,是救死扶傷,更是與人為善

武育蓉 | 醫生的職業,是救死扶傷,更是與人為善

七 六 一

這是一次曠日持久的

尋醫之旅

曄問

問尊嚴,問名聲

問靈魂,問態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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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育蓉

醫生的職業,是救死扶傷,更是與人為善

武育蓉 | 醫生的職業,是救死扶傷,更是與人為善

人 物 介 紹

武育蓉 | 醫生的職業,是救死扶傷,更是與人為善

武育蓉,上海交通大學醫學院附屬新華醫院兒童心臟中心副主任醫師,兒童心臟超聲中心主任,碩士生導師,擅長先天性心臟病的診斷和治療;心肌病、心肌炎、川崎病的診斷及治療;尤其擅長胎兒及兒童心臟超聲檢查,胎兒心臟疾病的診斷及圍產期管理。目前為中華醫學會小兒心血管學組全國委員,中國醫師協會兒科影像醫師分會會員,中華醫學會小兒心肌炎及心肌病協作組成員,海峽兩岸超聲心動圖協會委員,上海市小兒心血管學組委員兼秘書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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採訪筆記

一個容易流淚的人,心腸一定不會太硬。

我們聊天的一個小時,她有兩度紅了眼圈,弄得我很尷尬。一次是說起早逝的父親,一次是說起一位母親的“綻放”。

嬌小纖弱,淚點低,上不得手術檯,也見不得生離死別——但是,不妨礙她成為一位優秀的胎兒及兒童心臟超聲檢查的專家。許多孕產婦千里迢迢來找她,希望得到一句“預判”,她必須硬起心腸,把最難以接受的結果告訴她們。

柔聲細氣地說,眼裡都是關切,她讓那些女人安穩了心神,扶住了搖搖欲墜的希望。我想,她是懂得,所以慈悲,因為善良,所以包容。

在她的家鄉,有一種文化是喬家大院,久遠的故事像風中絲線一樣柔棉,在她童年,耳畔少不了那些故事,故事的魂,是愛。

“晉商的祖訓是為人之本,是胸懷天下,讓天下人食有糧,穿有衣,住有房,這是一種大愛,大愛可以春風化雨、可以落地生根。我沒做商人,在醫學領域,但也能恪守祖訓。”她說。

最近,她在讀楊絳。一本《我們仨》,又讓她頓生傷感。

這是錢鍾書夫人楊絳撰寫的家庭生活回憶錄。1998年,錢鍾書逝世,而他和楊絳唯一的女兒錢瑗已於此前先他們而去。在人生的伴侶離去四年後,楊絳在92歲高齡,用心記述了他們這個特殊家庭63年的風風雨雨、點點滴滴,結成回憶錄《我們仨》。

“在通讀了他們的人生之後,我感受到的,仍舊是他們生活中的溫暖,如此恬靜、不亂分寸地流淌在艱難生活的每一天當中。這份溫暖,就是他們對人生的態度,早已與他們經歷什麼樣的人、什麼樣的事毫無關係。所以,我也想做一枚這樣恬淡的知識分子。有一個所愛的人,一個想要保護的家庭,和一兩件怎樣也割捨不下、願意終生去做的事,這便是一個再好也沒有的人生。”

她悠悠說道,是說給我聽,也是說給她自己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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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學醫之路

1973年,武育蓉出生于山西祁縣。

祁縣人傑地靈,歷代名人輩出,是晉商文化的發祥地。但是,在武育蓉記事以來,就想穿上一件白袍。

“父親總是在住院。我從童年起,就老是往醫院跑,照顧生病的父親。我從來沒有做商人的念頭,很小的時候,就打定主意,將來當一名醫生。”

報考大學填寫志願時,她將每一欄都填了醫學院校。結果,考進了山西醫科大學的兒科系。不管別人怎麼說,在武育蓉眼裡,孩子就代表著生命力,純潔沒有瑕疵的活力,她喜歡和孩子相處,她說,從沒有為自己的選擇後悔過。

大學五年,武育蓉繼續保持著優等生的紀錄。新的生活在面前展開,她是富有熱情的,最初參加過校學生會,擔任校廣播臺播音員,主持過校園的演歌大賽。不過,醫學生的“殘酷”生涯,很快讓她心無旁騖,到了大四上學期進入臨床見習階段,她忽然有了莫名的激動——終於要做一個醫生了。

那是她第一次接觸病人。見習時間很短暫,一個科室輪一週,卻讓武育蓉第一次為了陌生人落了眼淚。在成人消化科見習時,一箇中年男子因胃癌在病房裡撒手人寰,他妻子捶胸頓足,呼天搶地難以自抑,武育蓉陪在一旁,一起哭了很久。

“我淚點低。”她說。

畢業後,武育蓉以全年級第二的成績,分配到了山西醫科大學第一醫院的兒科。她在第一醫院工作了四年,在這四年中,武育蓉成了一匹不知疲憊“快馬”。她甚至有連續工作72小時的經歷。

“兒科在當時並不受重視,科室只有兩個新人,而其他醫生都在50歲左右,那就需要我這樣的年輕人奮力工作。”

在第一醫院,武育蓉通常是全年365天無休。由於山西的醫療能力較弱,武育蓉常常有力不從心之感,她意識到的是,需要救治的患兒太多了,可救治能力有限,例如兒童白血病,能做的只有初步診治,無法用到最好的化療方案,還會引起併發症感染……面對無解的困局,武育蓉下了決心準備考研,否則“無以為繼,只能消磨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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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收穫春天

2000年,武育蓉考入了上海第二醫科大學,碩博連讀,她的導師正是新華醫院陳樹寶教授。

陳樹寶教授,我國著名的小兒先天性心臟病專家,曾任新華醫院副院長、黨委書記、上海兒童醫學中心院長。在小兒先天性心臟病診治,特別在應用超聲心動圖技術診斷先心病方面具有豐富經驗,對超聲心動圖評估先天性心臟病的病理形態,心臟功能及血液動力學等方面有深入研究。

“坦率說,追隨陳教授,是因為他在先心病無創診斷方面卓有建樹,甚至制定了先心病診斷的許多規範,他是一位聲名卓著的大家。”

更深一層的原因是,武育蓉內心發生了微妙的變化,曾經的拼命三娘,經歷過無數次難以挽回的生死之劫,心腸似乎並沒有強硬起來,而是愈發柔軟。

“我確實心腸軟,當年在ICU,我已經30多歲了,病人哭,我也依然會哭,心理承受能力比較弱。而從事超聲診斷,可能更適合我當時的心態,可以不必直接面對死亡。”

武育蓉是陳樹寶的關門弟子。這一對師徒,就此結下了長達二十年的情分。

“別人對老師的第一感受是:威嚴。起初我也這般認為,有時候就想躲得遠遠的。但是,相處日久,老師的人格魅力,不知不覺影響了我。”

陳教授非常敬業,彼時雖然卸任院黨委書記,但依舊在臨床一線接待門診病人。他診室的桌子上總是擺著一顆心臟模型,面對患兒的家長,他會不厭其煩地將病理生理講解得簡單易懂,並且診療方案也會一併詳細告知。

“他的門診時間常常拖到很晚,保證每個病人的看診時間都充足,對病人非常耐心,絕不會敷衍了事。”

陳教授治學嚴謹,講課或查房的時候,一定是帶著“實事求是”的原則,如若學生問到他也不會的問題,從來不會信口開河。“老師會說,這個問題我不清楚,等我查了文獻給你們回答。”

最令武育蓉敬佩的,老師除了敬業,還有一手高超的超聲診斷絕活。彼時,先天性心臟病的診斷流程是先做超聲初步診斷,再做心導管檢查及造影明確診斷。做過超聲診斷後,大多要經過造影這一“關卡”——有創,且費用高。

“但是,經過陳老師親自問診、做超聲診斷的病人,大多無需再做造影了。因為,老師的超聲診斷,與外科手術結果幾無二致。外科醫生非常認可陳老師的超聲診斷結果。”

碩博學習的五年,陳教授儘管嚴厲,乖巧的武育蓉並沒捱過批評,她說:“我比較乖(笑),也比較努力,那時,教授剛從行政上卸任,性格逐漸趨於平和。”

2005年,武育蓉博士生畢業,開啟了自己的醫者人生。

她負責先心病超聲診斷,以及小兒心臟病的內科治療。“從陳老師開始,我們這一脈傳下來的觀念是,小兒心臟病的超聲醫生一定也是臨床醫生,超聲醫生必須瞭解心臟的病理生理學,與影像相結合,才能打出疾病的真相。”武育蓉說。

3

尊重生命

在胎兒先天性心臟病的檢出與診斷方面,胎兒心臟超聲檢查是目前其他任何影像學技術都難以替代的。此項檢查對超聲醫師的病理生理及病理解剖基礎、操作手法以及診斷分析能力,具有較高的要求,因此長期以來都是胎兒超聲檢查中的重點和難點。

目前,先天性心臟病是我國新生兒各系統先天畸形的首位。我國每年新增先心病患兒約20萬。先天性心臟病種類繁多,疾病的嚴重程度相差很大,有很多產前發現的先天性心臟病,其中包括簡單的先心病以及部分生後早期比較危重的先心病——重度肺動脈狹窄、肺動脈瓣閉鎖、大動脈轉位等,這類疾病出生時雖然危重,但是經過專業恰當的治療後,預後是很好的。

但是,武育蓉介紹,胎兒先天性心臟病診斷出來之後,不少家庭因為得不到專業精準的關於治療和預後的建議,就盲目決定引產,這是令人痛心的,也給很多孕媽媽帶來不必要的身心傷害。

武育蓉表示,目前產前大畸形排查甚至四級的胎兒心臟超聲檢查已逐步推廣,但是這些檢查的目的是篩查危重預後不良的疾病,而不是不論疾病的輕重,只要發現問題,就一味引產。胎兒也是生命,尤其是超過28周的胎兒,從倫理學的角度講,就是一條生命。門診上經常會碰到一些先心病胎兒的孕婦,有些當地的產科醫生會直接建議引產。一些孕媽媽捨不得,會再來找她看一看,聽聽專業的意見。有很多孕婦經過武育蓉的診斷後,選擇了繼續妊娠,最終迎來了健康的寶寶。

“胎兒醫學的發展,已不僅僅侷限於診斷,更重要在於,使部分出生缺陷儘早得到干預和治療,最大限度地減輕缺陷胎兒對社會及家庭造成的傷害。事實上,很多先天性心臟病可以治療,而且治療效果很好,有些準媽媽看到胎兒患有先心病,急切要求引產,我非常不贊同這樣的做法。”

對此,武育蓉表示:醫生的引導與建議對孕婦影響很大,如果孕婦對先心病不瞭解,並且醫生表述得嚴重,也未說明治療方法及預後如何,孕婦就很有可能盲目引產。

“舉個例子,如果胎兒患有室間隔缺損,出生後經過治療,絕大多數完全可以和健康小朋友一樣茁壯成長。其實,先心病的預後是家長決定要不要孩子的決定性因素,所以做胎兒心臟診斷的醫生,在做產前診斷時,一定要把情況講清楚,有助於家長做正確的選擇。”

武育蓉說,她不會替家長做決策,因為人和人不同,可承受的經濟壓力、心理壓力都不一樣,她能做的就是作出精確診斷,將可能承擔的風險、經濟花費、預後的可能性講解清楚。事實上,臨床上形形色色,有人即使孩子出生後要動三四次手術,費用高昂,仍然會選擇留下孩子;也有人一點風險都經不起,無法接受這個孩子。“所以,最終的決定還是要父母來做,我們能夠做的就是,將疾病相關知識全面地告知家長,並且儘可能精準和專業。”

有些孕婦在產科進行篩查後,對自己的身體有了認識,想要知道一個最終答案,會來找武育蓉“做一個判決”。雖然面對這樣的孕婦,凝重的判斷不會過於難說出口,但仍然會有人當場崩潰。

一個經過五次試管才懷上孕的孕婦,前四次試管都失敗了,第五次終於成功,但胎兒卻是複雜性先天性心臟病,外院已經判斷胎兒出生後只能單心室修補,相當於給孩子“判了死刑”。孕婦不死心,又來到新華醫院,做完診斷後,武育蓉先組織了一次多學科會診,經過會診,得出的結論是治療方法有兩種:第一種,孩子出生後,做單心室修補,但遠期預後差,十幾歲就可能出現問題;第二種,給孩子做雙心室修補。武育蓉告訴孕婦,雙心室修補的可能性在70%,這家人非常糾結,多次和武育蓉探討,武育蓉最終說:“如果我是你,我會把孩子留下,因為你以後可能再也沒有機會有自己的孩子了。而且,有70%的機會可能做雙心室修補。”這位孕婦淚流滿面,她跑了無數醫院,大多醫生說的都是隻能進行單心室修補,或者放棄,只有武育蓉醫生鼓勵了她。

孕育過程很艱辛,但這位母親一直很堅持。現在,孩子已經三歲了,在孩子3個月時順利做了雙心室修補,孩子非常活潑可愛,之前的愁眉苦臉已經消失殆盡,武育蓉看到的,是她臉上久違的綻放,是苦盡甘來的甜蜜。

經過這件事,武育蓉常常對學生說:“作為一名醫生,如果你能設身處地站在病人的角度思考問題,一些問題可能會比你預想的更容易,堅持到底,春暖花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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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述實錄

唐曄

做兒童心臟超聲醫生,如何“採出”最好的圖,做出精準診斷呢?

武育蓉

第一,認真負責;第二,病理生理相結合,這樣才能精準診斷;第三,定力非常重要,不能因為看不到心臟就慌神,這樣只會帶來誤診、漏診;第四,勤於與患者溝通。如果胎兒位置不好,會看不清,我會和孕產婦說,出去走一走,這樣胎兒的位置會有變化,這是對孕產婦負責,解釋清楚情況,她們會理解的。

唐曄

您對學生經常灌輸的概念是什麼呢?

武育蓉

第一,不能只把自己當做超聲醫生,一定要了解心臟的病理生理,不能只是單純的看圖說話;第二,探頭在手,一定要靈活,因為先天性心臟病沒有標準切面,一定要多切面結合起來看問題,對於我而言,我可能要通過幾十個切面進行觀察,所以我會強調,千萬不要固定探頭。按照先天性心臟病的分段診斷規範來做。

唐曄

職業生涯這麼多年,有沒有遺憾呢?

武育蓉

遺憾就是,成就感可能沒有外科醫生那麼強烈(笑),我的成就感只能通過病人對我的認可,還有就是精確診斷後,成功挽救一條小生命。

唐曄

做醫生二十餘年,您認為醫學人文究竟是什麼呢?

武育蓉

用我的理解吧,我習慣設身處地站在病人角度考慮問題,比如對方的風險承受能力、經濟條件、婚姻狀況、家庭背景、目標期望……醫生是和人打交道的職業,也應該是與人為善的職業。

唐曄

您的快樂源於哪裡?

武育蓉

職業成就感。這在其他行業是不是能夠經常體會到的,我享受我的職業。做胎兒診斷時會比較忙一點,但是,我沉浸在這種被需要的價值之中。

唐曄

如果給您一段可以放空自己,您想做什麼?

武育蓉

最想回家,因為母親在養老院,本來每幾個月都會回去看母親,今年因為疫情耽誤了。我還想去西藏,儘管已經去過三次西藏了,我還是想去,我去過日喀則、拉薩、納木錯。西藏早已不僅僅只是一個地方,它已經變成了一種信仰,放不下,忘不了,讓人魂牽夢縈。有一種超現實、純淨的感覺,能找到兒時最美的回憶。

唐曄

九月開學季,如果請您給醫學生上一堂無關專業的課,您會講什麼呢?

武育蓉

也許會講講醫學心理學。我們這個職業,從早到晚面對人間百態,和生與死打交道,即使是這樣,我依舊希望,醫生就算不把對方當作親近的人,但最起碼可以當做一個活生生的,有血有肉,有尊嚴的人來對待。這樣才不會出現像現在的醫患關係中的很多充滿戾氣的事情。

唐曄

如果您不做醫生,會做什麼職業呢?

武育蓉

我會當一名教師,或者播音員,因為我熱愛朗讀。

唐曄

您現在還會有當年那種迷茫感嗎?

武育蓉

現在的平臺,有實力雄厚的醫院背景,高精尖的技術,身邊有好的團隊,走在行業的前端,神清氣爽,心中坦蕩,生活明朗,還是那句話,堅持終將美好。無論是我個人的發展,還是對於患先天性心臟病的家庭,我都想說這句話。

採訪/唐曄 編輯/阿迪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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