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開盛
編者按：有人說，新冠肺炎疫情，將世界劃分為前新冠時代和後新冠時代，它深刻影響了人類的生活方式、行為模式，也極大改變了世界的秩序和格局。歷史將怎樣記錄2020？澎湃評論部推出年終策劃《沒有人是一座孤島》，記錄和書寫這特殊的一年。
如果要給即將過去的一年選擇關鍵詞的話，沒想到、震驚、不確定……可能都會上榜。
當2020年的大幕剛剛開啟時，誰都沒有想到突如其來的新冠疫情會成為全年的主角，成為“打不死的小強”，誰都沒有想到現在年底了疫情仍在全球肆虐。
就連那個給世界帶來唯一“確定”就是“不確定”的美國總統特朗普，也被這種意外所擊倒——不只是一度進了病房，還丟失了本無懸念的連任選舉。臨近年終，又傳來病毒發生變異、涉及1600萬人口的倫敦封城的消息。人們不禁要問：未來世界還有多少個不確定在等著我們？
但沉重的現實不應遮蔽人類在2020年頑強刻下的足跡：各國一度關閉了國境、世界經濟陷入衰退，但基本的全球經濟秩序經受住了病毒的考驗；中國實現了對新冠疫情的控制，並可望成為世界範圍內唯一實現經濟正增長的經濟體；區域經濟全面夥伴關係協定（RCEP）經過多年談判後終於簽署；最後但遠非最不重要的是，儘管特朗普仍不服輸，但拜登已被選舉人團確認當選新一屆美國總統，即將於2021年1月20上任。
這些因素為來年的世界帶來了確定性，雖然有的確定性並不那麼為人所樂見。
例如，我們可以確定的是：新冠疫情短期內難以結束。從病例增長情況來看，全球疫情遠未達到拐點。考慮到多數國家都無法像中國這樣，有足夠的共識、資源以及體制支持採取類似的嚴格防疫措施，把疫情控制下來會需要比中國更長的時間。如何在較長時期內與病毒共存，很可能是人類不得不做好的心理準備。
與此同時，嚴控疫情可能會逐漸成為共識。倫敦的封城在西方是始無前例的，這可能也意味著一些歐美國家在控制疫情方面開始朝著一種更加嚴格的方向轉變。更有標誌性的轉變可能發生在美國。在特朗普的領導下，擁有最強大資源與最先進醫學的美國在抗疫上的表現卻無比糟糕。當選總統拜登提出了上任百日抗疫計劃：口罩、疫苗與安全地重開學校。雖然這些措施根據抗疫要求可能還說不上嚴格，但較特朗普政策已是重大進步。
同樣可以確定的是，人類的經濟與社會生活可能會因為疫情而發生某些長期性的變化。例如，早在今年4月，中國最大的經濟城市上海，就已經印發“促進在線新經濟發展行動方案”，試圖在疫情之下走出一條發展經濟的新路。無法走出國門進行交流的人們開始通過線上進行交流，這在一定程度上降低了跨國交流成本，並且有利於那些不發達國家和地區的人們更多參與全球網絡。這些新的經濟與社會生活方式源於疫情，卻有著超越疫情的功能，很大可能在後疫情時代繼續延續下去，並且為人類世界開拓出新的經濟與社會空間。
從國際政治的層面看，如下現象正在變得越來越確定：
一是國家權威上升，全球治理秩序受到嚴重挑戰。疫情之下，聯合國、G20等國際組織儘管及時發聲，但實際作用發揮有限，世界衛生組織更是被美國特朗普政府抹黑、攻擊，後者還宣佈退出這一疫情期間最重要的國際協調機構。但客觀地看，特朗普的單邊主義只是國際組織作用下降的部分原因，更深層次的原因或許是，在面對疫情這樣複雜而沉重的挑戰時，只有國家才擁有充足的權威、資源與能力去進行應對。在後疫情時代，國際組織如何調整自己的定位與職能，避免淪為國家間的“清淡館”，是未來全球治理需要突出研究的問題。
二是社會治理可能成為新的國際政治較量領域。在新冠疫情面前，各國的治理模式事實上面臨一場大考。誰更能有效地對疫情做出反應，包括調配資源、社會管控以及降低發病率，同時平衡好抗疫與發展經濟、維護個體權利之間的張力，成為檢驗不同國家社會治理能力的試金石。12月21日，英國劍橋大學高級研究員馬丁·雅克在推特中坦言：“這次新冠疫情，是西方政府、社會、文化遭遇的一場歷史性的危機……（西方）正在輸掉這場戰役”。但可能沒有多少西方人願意承認並接受這一點，目前看來，疫情沒有促使西方改善社會治理。
三是大國博弈迴歸規則。這主要體現在美國對華政策方面，拜登上臺後可能會繼續視中國為美國的頭號戰略競爭對手，但其政策更可能是基於一定規則的競爭。那種隨意揮動大棒的特朗普式風格無法在美國霸權外交中全部消失，但至少不再是全部。在規則博弈之下，中美可能在氣候變化、伊核問題等方面迎來更多合作機遇，兩國之間的貿易、科技摩擦也可能迎來一定程度的解局。
確定性並不總是代表好的一面。但是，對於越來越複雜的世界系統來說，人類最怕的不是挑戰，而是不確定。挑戰會刺激人類去做出應對（雖然有時這種應對是錯誤的），但不確定使我們無法規劃，看不到前景，甚至使整個系統無法按規則運行而崩潰。因此，2021年裡更多確定性的迴歸，儘管伴隨著諸多挑戰，但仍然是值得歡迎的。
更何況，主要的、積極的確定性來自於我們自己。一個世界經濟體量第二的發展中大國，率先戰勝了疫情（儘管仍有零星散發病例），經濟逐步復甦，本身就是世界的最大希望所在。
設計 趙冠群
責任編輯：周子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