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148
口述/作者：ichine（法國華僑）
還記得1月30日那天，境內只有6例確診病例的法國，包機從武漢撤僑，然後直接安頓在蔚藍海岸邊風景秀麗的度假村隔離兩週的新聞嗎？當時還引來了各國對法蘭西這個浪漫國度的感嘆，即使在病毒陰影的籠罩下，法國人始終重視心情愉悅與精神享受，這其實也奠定了法國在整個疫情期間的社會情緒基調。
疫情之下，法國人還浪漫如常嗎？事實上，浪漫一直都在，不會因為我們停止了親親抱抱而減少。它可以是不經意間有人輕叩窗戶，然後遞進來一袋蔬菜瓜果；也可以是每天電子郵件裡的鮮花和電話的問候；還有鄰居在陽臺上的一曲彈唱以及每晚八點所有人在窗邊為醫護人員的鼓掌……
圖：2020年2月5日，從武漢撤回的法國人被隔離在海邊一個度假中心。圖/美聯社
疫情早期：生活照常，狂歡節集會舉行
我定居法國已有十二年，南北都住過，最後選擇在西南的新阿基坦大區（Nouvelle-Aquitaine）落戶，因為這裡氣候宜人，居民親和，有森林海灘，波爾多的眾多葡萄園與酒莊近在咫尺。
我家所在的朗德省，人口密度只有44人/平方公里。每年夏季，濱臨海邊的眾多度假村就會被歐洲內陸的各國遊客瞬間塞滿；而冬季，則是千山鳥飛絕，萬徑人蹤滅的場景。所以，正是因為本地區人流的絕對週期季節性讓我們成為了至今法國疫情最輕的地方。
圖：大西洋海岸。ichine攝
說到疫情，在最開始的階段，即使新聞裡播報著中國的疫情，官方也公佈這邊零星的確診案例，但這些消息對於法國的人們並沒有任何影響，大家生活照常，也許是感覺離自己還很遙遠，也許覺得這個病毒和流感差不多。
但作為一箇中國人，我的心理歷程要比周圍的人們複雜得多。當自己的努力勸誡成效甚微時，我決定主觀上保持適當的謹慎，客觀上包容思想上的差異。
2月20日，在大概率確定本省還沒有病例的情況下，我們帶著小朋友照常參加了鎮上的狂歡節集會。現在看來，這是目前為止最後的一次大型集會，之後學校便放冬假了。
圖：2月20日，狂歡節集會照常舉行。ichine攝
疫情第二階段：戴不戴口罩，糾結到精分
2月24日，法國宣佈現存確診病例已清零，大家剛開始鬆了口氣，結果三天後突增38個確診病例，法國的疫情正式開始爆發。當天法國總統馬克龍前往一線醫院慰問，大家都沒戴口罩，這可把法國的華人們嚇得不輕，於是關於戴不戴口罩的口水仗也開始激烈起來。國內的親人們囑咐一定要帶口罩才能出門，但在法國戴著口罩出門又會遭遇人們異樣的眼光。我和大多數生活在法國的華人一樣，糾結到精分。波爾多華人群裡還有人想出把口罩縫在圍巾裡隱藏著戴的招兒。
到了2月29號，法國進入抗疫第二階段，病毒在法國蔓延，東北部以及北部重災區的部分學校開始關閉，超過5000人以上的聚集活動被取消。期待著更高效措施出臺的我們，都有些少許失望。
隨後傳出的一些消息更是讓法國的華人們譁然一片，比如法國政府決定普通人只能憑醫生處方買口罩，沒病不需要戴口罩。比如教育部說，既然都已傳播開了，那也不用隔離了，災區回學校的照常上課。比如在死亡一個新冠肺炎患者後，醫院的急救部門不是積極準備迎接挑戰，而是關門了，歇業14天……
不過，隨著信息的公開與措施的改善，大家開始理解並接受政府的做法了。由於口罩緊缺，需要留給醫護人員以及病患，於是乎我們也不再糾結戴不戴口罩了，把多餘的口罩捐給有需要的人，然後儘量不出門或保持安全距離就好。
這期間，雖說生活照常，但歐洲股市的連續暴跌間接地反映出了人們對疫情的恐慌。
圖：人們生活照常，特別是空曠的郊外。ichine攝
手肘互碰代替親吻臉頰
3月8日，法國的確診數字近千，但三八婦女節為女權主義動力的主題遊行照常，且遊行人群還不戴口罩。我當時真的很擔心法國重蹈鄰居意大利的覆轍，當時意大利疫情開始大爆發，確診病例達到7000多。
3月9日，冬假結束，阿基坦大區並非疫區，學校照常上課，但華人家庭都想辦法給小朋友請了假，波爾多的很多家長們還聯名給學校寫了請願書。但法國的大部人以及如我一般中法結合的家庭都是隨大流繼續上課的，雖然我也慌了神，但在法國社會主流輿論下，我總是被說服的那一個。我為孩子準備了口罩，放在了書包裡，當然最後也沒用上。聽說巴黎有華人家長將孩子留在家中沒去上學，被校方以剝奪孩子人權狀告並罰款。
總之，法國大多數華人在這段時期都經歷著皇帝不急太監急的生活狀態，如熱鍋上的螞蟻一般。
值得慶幸的是，在官方對病毒日漸頻繁的宣傳下，大家終於開始改變打招呼的方式，用手肘或是腳互碰來代替親吻臉頰以及握手。這並不容易，因為要改變一個長久的習慣並禮貌地拒絕迎面而來的貼面禮需要獲得共識。
圖：人們開始改變打招呼的方式，用手肘或是腳互碰來代替親吻臉頰以及握手。圖/LEXPRESS雜誌
3月13號，法國終於宣佈16日起關閉學校，並勸誡人們呆在家裡，我的一顆心總算是放下來了，整個華人家長圈也沸騰了。緊接著人們像是突然反應過來，開始囤食物與日用品，超市一時人滿為患。
疫情第三階段：連海邊都沒人去了
3月16日，整個法國進入禁閉狀態，也就是我們所說的封城，隨後抗疫進入第三階段。
孩子爸不用上班了，政府對疫情的宣傳也達到空前的高度，並推出了具體的管理章程及懲罰制度，一般人沒有特殊理由是不能出門的，每次出門時需要填寫出行理由證明。雖然偶爾還是有人找各種理由外出遛自己，但新阿基坦區的人們都比較遵守規則，連空曠的森林和海邊都沒去了。
圖：即使是空曠的海岸線也被禁止前往。ichine攝
圖：被禁止開市的露天市場。ichine攝
3月30日，波爾多附近下了一場落地即融的小雪。這一天全法的確診人數達到了近45000例，死亡已超3000人，重疫區的醫療系統已不堪重負。隨後，法國開始為重災區的醫療機構減負，逐步將重症患者轉移到輕疫區，阿基坦大區作為疫情最輕的地區已陸續接收多名從法國東部和北部轉來的病例。
作為普通人，我們每天關注著疫情的進展，一直遞增的數字雖然讓人沮喪，但活著就要有活著的質量，不能見面就各自精彩。朋友們通過社交軟件各種秀，廚藝、園藝、手工製作……孩子爸也終於有空製作完成他計劃已久的吉他與燒烤爐，而我除了把拖了幾個月的工筆畫塗完，還研究了各種菜譜。
圖：禁閉在家的大多數法國人都會做做手工活兒。ichine攝
圖：宅在家裡，生活依舊精彩，我開始研究美食。
偶爾也會收到好消息。朋友的寶寶前兩天順利出生後已回到了家裡，朋友唯一遺憾的是，因為禁閉令沒能立即帶著新生兒去海邊感受下陽光和沙灘。是的，在法國沒有坐月子一說，很多新媽媽都是生完第二天就出院，然後帶著寶寶四處逛。
4月13日晚，馬克龍發表第四次電視講話，明確法國進一步的抗疫措施，禁閉措施延續到5月11日，佩戴口罩也終於在全法提倡。
令我失落的是聚集性的節日至少到7月中才能舉行，看來今年我的夏季畫展要延期到明年了，海邊渡假村的工作可能也要被耽誤了。希望我的客戶們挺過這次難關，只要挺過去，一切都會朝著好的方向發展。
圖：禁閉的時候，自家花園是戶外散步的最佳場所。ichine攝
花園裡來去自由的小鳥。ichine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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