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人星光(ID:hrxg2020)原創
作者:華人星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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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故事的主人公,
是公開否定“文革”第一人,
被稱為“中國最敢說真話的硬骨頭”。
美國五星上將馬歇爾說:
“我在他身上看到了甘地。”
人民日報評他:“三軍可奪帥也,
匹夫不可奪志。”
他,就是梁漱溟。
1893年10月18日,
梁漱溟出生於北京一個官宦家庭。
梁家祖上了不得,
先祖為元世祖忽必烈五子忽哥赤。
作為一位”皇族後裔“,
因幼時富貴,導致他養尊處優慣了,
既呆笨又執拗,
直到6歲自己還不會穿褲子。
有一天早上,母親喊他,
問為什麼還不起床,
他氣憤地大聲回答:
“妹妹不給我穿褲子呀!”
這件事,一直被全家引為笑談。
總是衣來伸手飯來張口不愛動彈,
他落下些體質弱的公子哥毛病,
不過在學業上,他卻是實打實的“學霸”。
14歲,梁漱溟考進“順天中學堂”,
後來學術界大佬張申府、
湯用彤等都是他的同學。
那時的梁漱溟,
到底是有些與生俱來的傲氣,
他不甘落於人後。
在一眾同學中他不走尋常路,
不看課本,卻鑽研一些課外讀物。
每次作文,
他寫的那些與眾不同的文章,
總能讓老師拍案而起:
“語不驚人死不休!”
有一次,他和張申府等好友談到興頭上,
提議不再“大哥、二哥”相稱,
而是根據每人特別處揀出一個字來,
以警示策勉,
有人因脾氣直被取名“暴”;
還有的自謙為“惰”;
而梁漱溟被取名為“傲”,
由此可見他的性格。
從順天學堂畢業後,
眼看中華大地硝煙四起,
熱血青年梁漱溟毅然投身革命,
他參加中國同盟會,
又當了《民國報》的編輯及外勤記者。
1916年,梁漱溟在看遍世間紛擾後,
忽而研究起佛學,
一篇長文《究元決疑論》,
批評中外諸子百家推崇佛法。
北大校長蔡元培看到這篇文章,
大讚“寫得好!”
還破例請梁漱溟到北大授學,
年僅23歲,
僅中學學歷而榮登大學教授坐席,
梁漱溟,古往今來第一人!
志得意滿之際,偏一個噩耗,
讓他走向截然不同的另一條命運之路。
梁漱溟之父梁濟
1918年農曆十月初七,
北京發生了一件驚動全城的事:
一清朝遺臣在積水潭投湖自盡,
那個投湖的人,
便是梁漱溟的父親梁濟。
梁濟在遺言中對自己的死,解釋道:
“此身之死,係為清朝而死,
絕非反對共和,而且極贊成共和,
因辜負清廷遜讓之心,
不實行共和愛民之政,故憤慨而死。”
梁濟,以自己的身死,
來譴責袁世凱竊取大總統之位後,
倒行逆施的道德淪喪之行。
父親的死,讓梁漱溟痛苦萬分,
他想起父親曾問自己的一句話:
“世界是一天天往好裡去的嗎?”
梁漱溟當時的回答是:
“會的,
我相信世界會往好裡去的!”
為大義自盡的梁濟,
並不知道自己的離去,
讓兒子梁漱溟覺悟了,
他決定完父親的遺願,
為了讓這個世界好,
梁漱溟決定用畢生喚醒“國性”,
探尋真知!
1918年北大文科哲學門畢業照
1921年,梁漱溟轉向儒學,
寫下一篇《東西文化及其哲學》,
一面倡導世界多元化的觀點,
一面他想用覺醒中國文化,
來拯救當時混亂的祖國。
梁漱溟預言:
世界最近的未來,
將是中國文化的復興。
百年後的今天,正如他所言,
中國正在走向民族復興,文化復興!
而當年,憑藉這篇文章,
梁漱溟聲名大噪,
直接奠定他儒學大師的地位!
不過,他聲名鵲起之時,
也是他得罪眾人之日。
那時的梁漱溟,
無論對誰人都是直言不諱的態度。
胡適譽滿天下,人人都很尊敬,
而梁漱溟偏偏敢公開指責胡適:
“胡適說,
‘仁就是理想的人道,盡人道即是仁’,
這是籠統空蕩蕩的說法,
這話危險的很,
因為他根本就不明白孔子的道理......"
還有一次,北大教授們齊聚一堂,
商討派人去西方學習,
進行中西文化的交流,
梁漱溟直接站出來講:“諸位,
我不明白你們說的中國文化何所指呢?”
被他這樣突兀的提問,
在座大佬們一時語塞。
梁漱溟由此不為眾人所喜,
而他對於學校只是傳授知識技能的偏向,
也早已不滿,
近代以來中國備受列強欺凌。
為民族自救,中國人開始向西方學習,
教育模式也照搬西方,
如此盲目的全盤西化,
讓梁漱溟十分不滿,
他尖銳地批評:
“學校制度自從歐美流入中國社會以來,
始終未見到何等的成功,
倒貽給社會許多的病痛”,
“現在學校教育,是使聰明的人變成愚鈍,
使有能力的人變為無能力的廢物!”
為了心裡“拯救天下”的大志向,
1924年他辭去了北大教職。
這位從小養尊處優的皇族後裔,
他決定離開高高在上的廟堂,
走向鄉野田壟,
他是中國第一個提出,
以鄉村教育為基礎,從建設鄉村開始,
到重新改變全中國的人!
說做就做,1929年,
梁漱溟南下到河南開始鄉村實驗,
他參與了河南村治學院的創辦,
並擔任教務長。
鄉村教育舉步維艱,
梁漱溟給家人信裡說,
他“並非不想念家人”,
只因民不聊生的景況,
生出“吾曹不出如蒼生何”的感慨。
他卻是一個能從“蒼生”出發的人,
他對農民有著深切的同情,
他感覺每個人都與自己相關,
他感覺他對這個社會負有責任,
並能不計名利去躬行這份“責任”,
己欲立而立人,己欲達而達人。
當時軍閥混戰,兵匪不分,
梁漱溟留在學院過年,
槍炮聲與過年的鞭炮聲都混在一起。
大家輪流站崗放哨以自衛,
梁漱溟經常和衣而睡,以防不測。
1931年,梁漱溟又來到山東的鄒平,
進行了長達七年的鄉村建設運動,
數十所鄉村學校拔地而起,
後來實驗區逐步擴大到全省十幾個縣,
在海內外產生了深遠影響。
梁漱溟,
一直努力喚醒農村人的知識覺醒,
教育覺醒,
而他為此付出的代價十分慘痛。
1935年,因為鄉村醫療條件很差,
妻子難產去世,
如果梁漱溟沒有放棄北大教授的職位,
他的妻子也不至於死......
他是一個敢想敢幹的人,
如果鄉村建設照他的設想走下去,
那麼中國的整體教育水平,
一定會翻天覆地!
可惜,1937年抗戰的爆發,
讓梁漱溟的鄉村建設被迫中斷。
他不得不帶著遺憾回到北京,
參加國民政府對於抗戰的討論大會。
心懷救國救民理想的他,
自己身體力行知行合一,
他沒有和其他教授一起待在和平的大後方,
而是帶著學生一起奔赴前線參加抗日!
他寫信給長子梁培寬說:
“時人說一不怕苦,
二不怕死,此行蓋踐之以。”
此後一年,他冒死深入前線,
組織當地民眾打游擊,
輾轉皖、蘇、豫、魯、冀、晉六個省,
宣傳抗日8個月。
好幾次,日寇飛機在頭頂盤旋,
而他不躲不避,
泰然自若,臨危不懼。
周圍有人問:”先生不怕嗎?“
他說:“怕什麼,我是死不了的,
我尚有大業未成,不會死!”
1938年,梁漱溟為國共合作抗日,
來到延安訪問,
他和毛澤東一見如故,相談甚歡。
在16天裡與毛澤東有過多次交談,
有兩次是通宵達旦,梁漱溟回憶說:
“彼此交談都很有興趣。”
但國民黨對於合作所進行的不斷破壞,
讓梁漱溟十分憂慮,
為了團結國共共同抗日,
他努力把國共之外第三方力量組織起來,
建立起“民盟”,
以謀求調解兩黨紛爭。
那段時間裡,
梁漱溟通過奔走和了解,
對於國民黨內部腐敗問題、
特務橫行深惡痛絕。
重慶很多從事民主行動的師生,
被國民黨逮捕,
他多方奔走、呼籲,
親筆書函甚而挺身交涉,
保釋被捕的共產黨員和進步學生。
據當事人回憶,當時,
梁漱溟以“得天下英才而教育”宗旨,
創辦的勉仁國專一度成為,
民主運動的“保護傘”、“避難所”。
1946年,梁漱溟擔任民盟秘書長不久,
愛國民主人士聞一多、李公樸,
相繼被國民黨特務暗殺,全國震驚!
梁漱溟聞訊後,勃然大怒,
在接受媒體採訪時說了這番話:
“我個人極想退出現實政治,
致力文化工作。
但是,像今天這樣,我卻無法退出了,
我不能躲避這顆槍彈,
我要連喊一百聲:
取消特務!我倒要看看國民黨特務,
能不能把要求民主的人都殺光!”
在記者招待會上,梁漱溟又說:
“特務們,你們有第三顆子彈嗎?
我在這裡等著它!”
1946年,蔣介石撕毀協定,
發動內戰,形勢越來越惡化,
多次調停國共的梁漱溟長嘆一句:
“一覺醒來,和平已經死了!”
從此,他退出民盟,
對於政治心灰意冷。
有人說:“梁漱溟搞政治,
但不懂政治,所以總是失敗。”
因為他的脾氣太過剛直,
只認國家利益第一,黨派利益第二,
這種充滿書生意氣的做法,
註定不會被國民黨接受,
註定要碰釘子、要失敗。
新中國成立後,
梁漱溟被請來參加政協會議,
但因他太過耿直敢說,
爆發了一場巨大的風波!
1953年,全國政協常委擴大會議上,
梁漱溟說道:
“過去中國將近30年的革命中,
中共都是依靠農民而以鄉村為根據地的,
但自進入城市之後,工作重點轉移於城市,
從農民成長起的幹部亦都轉入城市,
鄉村便不免空虛。
特別是近幾年來,
城裡的工人生活提高很快,
而鄉村的農民生活卻依然很苦,
所以各地鄉下人都往城裡跑,
城裡不能容,又趕他們回去,形成矛盾。”
對於梁漱溟的發言,毛澤東不太認同,
此後幾天,
會議對梁漱溟的言論進行了嚴厲的批判。
梁漱溟震驚不已,
可他的牛脾氣又犯了,
不顧一切地要求發言,
並與毛澤東激烈爭吵,
直到有人在會場上大喊“梁漱溟滾下臺來!”
這場驚心動魄的爭吵才匆匆結束。
隨後,
毛澤東給梁漱溟的問題定下了基調:
雖“反動”,但不算反革命;
要批判,但也要給“出路”。
30年後,90歲高齡的梁漱溟談及此事說:
“當時是我的態度不好,講話不分場合,
使他(指毛澤東)很為難,
我更不應該傷了他的感情,
這是我的不對。
他的話有些與事實不太相合,
正像我的發言也有與事實不符之處,
這些都是難免的,可以理解的,沒有什麼,
他已故世了,我感到深深的寂寞……”
這件事之後,
接踵而來的就是十年劫難。
梁漱溟首當其衝在劫難逃,
1966年8月一天,
一群人跑到梁漱溟家裡“抄家”,
一聲令下,梁家祖輩留下的書籍和字畫,
統統堆到院裡付之一炬,
梁漱溟站在一旁,
看著這些大家名跡被燒燬,
心中十分難過。
接著他的房子被佔,
他只能睡在水泥地上,
那已是秋初,天氣開始變涼,
衣物被抄走,
他只能把洗臉毛巾系在腰間以免著涼。
街道上也曾拉梁漱溟去批鬥,
他都70歲了,
人家要他檢舉一個認識的人,
他回答我說不出什麼,
我沒什麼好揭發的。
人家說他不老實,
一個巴掌就把他的眼鏡打到了地上。
可這個倔強的老頭呵,就是不低頭,
還偏要上趕著去迎面那些衝擊!
他以十分幽默,
而帶有不屑的意味向批判者說:
“給我貼大字報,自是應有之舉;
……責斥我駁斥我,全是理所當然。
這種駁斥、責斥與其少不如多,
與其輕不如重,如果平淡輕鬆,
則不帶勁,那倒不好。”
十年裡梁漱溟備受折磨,
因為他根本不懂得如此迂迴自保,
他向來只知道實話實說。
批判大會上,
當組織者詢問梁漱溟有何感想時,
他一字一句地說:
“三軍可奪帥也,匹夫不可奪志!”
組織者聽不懂他說什麼,勒令他做解釋。
他說:“‘匹夫’就是獨人一個,無權無勢,
他的最後一著只是堅信他自己的‘志’,
什麼都可以奪掉他的,
但這個‘志’沒法奪掉,
就是把他這個人消滅掉,
也無法奪掉!”
梁漱溟這一句流傳至今,
人民日報以此對他的評價之語,
知識分子的鋼筋鐵骨,盡展無遺!
1976年,
梁漱溟在政協會議上一針見血地說:
“‘文革’搞糟了,
禍因是治國不靠法治而靠人治。”
此時,真理標準大討論還沒有開始,
梁漱溟的話可謂先聲奪人,
他是中國公開否定“文革”第一人!
隨後,
人民日報一錘定音。
一切結束後,梁漱溟迴歸教育界,
在講臺上,92歲的他揮舞著手臂,
擲地有聲:“我不是一個思想家,
我是一個實踐家,
我不是一個書生,
我是一個要拼命乾的人,
我一生是拼命乾的!”
1988年6月23日,
梁漱溟的人生大幕徐徐垂下,
享年95歲,
他彌留之際說的最後一句話是:
“我累了,我要休息……”
馮友蘭的一副輓聯,寫盡梁漱溟一生:
鉤玄決疑,百年盡瘁,
以發揚儒學為己任;
廷爭面折,一代直聲,
為同情農夫而執言!
中華國士,剛介耿直,
義不苟合,心繫蒼生。
他是為家國天下而生的偉人,
不求高官厚祿,只為無悔天下;
不求流芳百世,只求國泰民安;
不求揚名四海,只求以天下為己任。
一生求真,敢怒直言正天下,
鋼筋鐵骨,無畏生死真大師。
2020年10月18日,
梁漱溟冥壽127週年,
向這位時代最真最勇的大師,
致以最深的敬意!
緬懷!
— EN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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