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夢:邢夫人做了什麼,抄檢大觀園時探春打了王善保家的?

《紅樓夢》猶如一張蛛網,纖細卻關聯緊密。

在小說第七十四回,因為丫環傻大姐在園中撿到一個“少兒不宜”的繡春囊,又為在寶玉屋裡發現一個“妖精”似的晴雯,王夫人發動了一場大規模的“掃黃”活動——抄檢大觀園。

當查到探春的住處秋爽齋,探春結實地打了“搜查員”王善保家的一嘴巴子,並流下眼淚,言辭激烈地抨擊這次行動:可知這樣大族人家,若從外頭殺來,一時是殺不死的,這是古人曾說的‘百足之蟲,死而不僵’,必須先從家裡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塗地!

紅樓夢:邢夫人做了什麼,抄檢大觀園時探春打了王善保家的?

探春激動如此,何也?

就在這不久前,小說第七十一回老太太八十大壽時,賈府大宴賓客。來祝壽的南安太妃要見賈府裡的小姐們,賈母指示鳳姐,叫薛寶釵、林黛玉、史湘雲來,而賈家的姑娘賈母只讓把探春叫來。於是,為這事邢夫人就不願意了,書上寫:

且前日南安太妃來了,要見他姊妹,賈母又只令探春出來,迎春竟似有如無,(邢夫人)自己心內早已怨忿不樂,只是使不出來。

邢夫人倒不是對非親生女兒迎春有多疼愛,只因為迎春是他們大房這邊的人,還是姐姐,因此邢夫人覺得賈母偏心小兒子,對大房不好。

邢夫人有這等怨言,她下面的婆子們又愛搬弄是非,自然就傳開了。

鴛鴦知道了,在跟眾人嘮叨家長裡短時,她說:“這不是我當著三姑娘說,老太太偏疼寶玉,有人背地裡怨言還罷了,算是偏心。如今老太太偏疼你,我聽著也是不好。這可笑不可笑?”意思是說,老太太偏心寶玉,別人有怨言也還罷了,因為是真的偏心。這回老太太疼你一點,按理說應該公道一點了吧,但還是有人說長道短,人言可畏啊!

探春接過鴛鴦的話,說:“糊塗人多,那裡較量得許多。我說倒不如小人家人少,雖然寒素些,倒是歡天喜地,大家快樂。我們這樣人家人多,外頭看著我們不知千金萬金小姐,何等快樂,殊不知我們這裡說不出來的煩難,更利害。”

雖然鴛鴦沒有指名道姓邢夫人,但大家,包括探春都心跟明鏡似的,探春口中的糊塗人也就是指邢夫人一夥的。

因有這麼一個插曲在裡面,所以在抄查探春住處的時候,探春爆發了。

紅樓夢:邢夫人做了什麼,抄檢大觀園時探春打了王善保家的?

但一些讀者說了,查抄大觀園是由王夫人發動的,關邢夫人什麼事?不應該啊!

雖然如此,可實際上,要沒有邢夫人把傻大姐撿的繡春囊給王夫人送過去點眼藥這件事,要沒有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進讒言和慫恿,王夫人就不會抄檢大觀園,所以始作俑者是邢夫人,幫兇是王善保家的——也是邢夫人的勢力。

也許一開始來查探春還不太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但是一看到邢夫人的陪房王善保家的就明白了,又想起最近邢夫人那邊對賈母偏自己抱怨的事,探春更是氣不打一處來,以至於打了王善保家的。

對邢夫人強烈不滿,是探春對抄檢大觀園表現過激的主要原因。

對這個原因還有一個輔助證據,那就是在打了王善保家的第二天探春來到稻香村,和李紈、尤氏談論起這件事時說:“今日一早不見動靜,打聽鳳辣子又病了。我就打發我媽媽出去打聽王善保家的是怎樣。回來告訴我說,王善保家的捱了一頓打,大太太嗔著他多事。”聽到邢夫人也把王善保家的打了,還怪她多事,尤氏李紈道:“這倒也是正理。”

正常情況下,探春也會對邢夫人的處理感到滿意,可我們看探春:

探春冷笑道:“這種掩飾誰不會作,且再瞧就是了。”

探春又是冷笑又是冷語,可見探春打王善保家的是針對邢夫人是不錯的。

我們都知道探春有著男兒的抱負,卻因為女兒之身不得不窩在複雜的大家庭裡,而家人之間的爾虞我詐,你爭我奪,令她非常厭倦。

紅樓夢:邢夫人做了什麼,抄檢大觀園時探春打了王善保家的?

探春生母趙姨娘,下人出身地位低下,長期受王夫人和鳳姐轄制壓迫,自己不懂生存之道,常常惹是生非,做出不體面的事,惹得探春又恨又痛。

書中有探春不認生母不認孃舅的故事,但其實探春還是關心趙姨娘的。

趙姨娘被芳官等小丫鬟廝打那回,探春表現得非常生氣。她即恨趙姨娘心裡沒有成算,做事不叫人敬服,又氣憤有人調唆,叫人去查。

這裡探春氣的和尤氏李紈說:“這麼大年紀,行出來的事總不叫人敬伏......這又是那起沒臉面的奴才們的調停,作弄出個呆人替他們出氣。”越想越氣,因命人查是誰調唆的。

可見探春一顆做女兒的心,還是向著趙姨娘的。

紅樓夢:邢夫人做了什麼,抄檢大觀園時探春打了王善保家的?

被奴才調唆作弄,探春可以給生母出氣,被王夫人鳳姐這些人欺負呢!

探春對抄檢大觀園這件事本身,就是不贊成的,她認為這是“醜態”。

又到探春院內,誰知早有人報與探春了。探春也就猜著必有原故,所以引出這等醜態來。

一個家,不說和和睦睦,親親熱熱,也不能互相猜忌,互相殘殺啊!自來自己夾在生母和主母中間就滋味難受,此刻探春心裡渴望的家樣子在找證據互殘的翻箱倒櫃中徹底瓦解了。於是說出了“必須先從家裡自殺自滅起來,才能一敗塗地”這種話。

如果說探春打了王善保家的一巴掌是針對邢夫人的狹隘,那麼流淚則是對整個家族內部醜惡行徑的失望。——這也是探春對抄檢大觀園反應激烈的另一個重要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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