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容若:用頑豔低吟,惋惜那些不能重新來過的當初

歷史有太多的痕跡,告訴後人,有一個人真的不枉來過,只是我們對他實在是片段化了。

我們聽說過:“冷處偏佳,別有根芽,不是人間富貴花”;這一年,他隨他的老闆出巡塞外,貴胄如他,老闆近臣的八旗子弟,竟然想起“不是人間富貴花”這麼一出!

我們也無數次借用他的經典感慨:“人生若只如初見,何事秋風悲畫扇”?惋惜流水落花的愛情,惋惜那些不能重新來過的當初。


納蘭容若:用頑豔低吟,惋惜那些不能重新來過的當初

甚至,我們不知道他的父親就是納蘭明珠,康熙初期的四權相之一,官至大學士、太傅,那個動輒被康熙騰挪的重要棋子。

也甚至,我們知道,他去世時不過三十歲,而立之年。卻在暮春與好友一醉,卻再沒挺過。那是1685年,康熙二十四年。深情如納蘭,300年後再無深情之人?問過之後,誰可回應?

但很多,卻不知。比如,他是清詞的上上人,比如他的納蘭詞的席位,比如他與《紅樓夢》之曹雪芹祖父曹寅的同事之故。歷史上有一說法,說乾隆以為“紅樓夢”和明珠家不無關係。

還有多少是我們不知道的?

納蘭容若:用頑豔低吟,惋惜那些不能重新來過的當初

正如世人所評:“家家爭唱《飲水詞》,納蘭心事幾人知。”

世人多知“一道殘陽鋪水中”,卻不知“西風一夜翦芭蕉”。

納蘭性德,留在歷史雲煙裡的背影到底夾雜著多少波譎雲詭?或許僅僅是“別有根芽”?

第一部分:旖旎哀感,南唐後主之風,卻繞不開貴胄之家

“如人飲水冷暖自知”。納蘭性德的《飲水詞》,漫眼過去,哀婉豔麗,輾轉悱惻,全然不似權臣之子的生活處世方式。

“莫道不淒涼,早近持觴。暗思何事斷人腸。曾是向他春夢裡,瞥遇迴廊。”

因髮妻盧氏早亡,納蘭性德的詞多見懷念和哀情。出生顯赫的納蘭性德,真的是出生名門,父親不說,母親是努爾哈赤的孫女,英親王阿濟格之女愛新覺羅氏。可以這樣說,納蘭性德一出生就是包金裹玉,功名利祿等著大把抓的主。本應該,這樣的人,這樣的家庭,培養出的納蘭性德應該是有一種自覺的“官本位”意識,雖然不可能像父親明珠那樣位高權重,但也應該做好經營,何若心心念念“憔悴去,此恨有誰知”?

但事實上,納蘭性德這樣的悲情一發不可收。在現存的349首詩詞中,基本是借物詠情,見情思人的風格。後人總結,說納蘭性德的詞風和南唐後主李煜的風格有一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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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煜之“小樓昨夜又東風”可能真的有“有感而發”的背景和基礎,一國之君,所思所想皆是“一江春水向東流”,主業之治國理政卻放在一邊,想不通作詞本是閒散中醞釀的文化之品,卻成了李煜每天精雕細琢的工作。當然,這裡只是說納蘭性德與李煜的詞風,更多的自然不是一回事。

納蘭性德絕不是偏倚辭藻之人。權貴之家,自帶的“成長”覺悟還是有的。納蘭性德生於1655年,史料記載:納蘭性德十七歲入國子監。國子監是是中國元、明、清三代國家管理教育的最高行政機關和國家設立的最高學府,類似現在的教育部。康熙十五年(1676年),也就是納蘭性德21歲,中進士,被授三等侍衛,後接著晉升一等,武官正三品,後升為一品,類似大軍區司令。

從納蘭的一路走高看,他的仕途是非常順利且是少年得志的節奏。而這早早的成功是否也預示納蘭的一生將是濃縮版的?康熙二十四年,也就是1685年,五月三十日,納蘭 走完一生,而據史料稱,那一日,正是他的結髮之妻盧氏逝世八週年忌日。

山一程水一程,這一程,納蘭走得太匆忙。既富且貴,各種文藝才華,而且繼承滿人習武傳統,精於騎射,所以才有可能作為御前,陪著康熙巡視疆域,走遍天下。試想,這樣的人該是豪放派的風格,但是納蘭卻是才情鳴放於幽怨一隅,甚至是一種空靈的寄託和表達。盡職之餘,納蘭把自己的心安放在了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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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部分:要風得風要雨得雨的天地 納蘭真的選擇了流連“風雨”

“雙燕又飛還,好景闌珊。東風那惜小彎眉。”可能真想不到,馬背上的納蘭性德怎麼會有這樣的情調和閨怨離愁情懷?而在走四方,伴駕巡視中,他說:“收卻綸竿落照紅,人淡淡,水濛濛,吹入蘆花短笛中。”

是謂《漁夫》。農人漁者的日常原來也是在他的視野和心思中的。

他的世界到底是幾重的?內心和外在,是完全割裂的,還是另一種統一?

是不是生於權貴之家,已經看淡了權貴本身,而去關注另外的生存和掙扎?所以他才把思索的目光決然掠過豪富之流,而停留在山水魚鳥?“簾卷落花如雪,煙月。化作彩雲飛去,何處?”誰在風中佇立?誰如彩雲翩然?相思與眺望,年年歲歲,人生有多少個年年歲歲?經得起那麼多流年,那麼多天涯?!

是不是權貴的剛硬忽視了人性的柔軟,使得納蘭反而更起倔強,用最本真的生態去體味人之初?人之真?“客夜怎生過?夢相伴、綺窗吟和。”想念歸想念,不過是一場夢中的相遇,或許僅僅是期待,夢中如何,夢醒又如何?終是一個人空對一盞玻璃燈。原也是兒女思情,沒有狎意,只有淡淡的失意,卻反而是失意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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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正如此,黃天驥《納蘭性德和他的詞》中雲:“在輕倩的格局後面隱藏著變徵之音,使旖旎溫馨歸於慘淡。這一點,又大大不同於柳永。”箇中意境,慢慢去品味。

縱然是如南唐後主之風,但納蘭性德的格調和境界還是廣闊的很,在他的作品中,人生的起起伏伏,高高低低也是常態,畢竟父母本身的身份和經歷已經告訴他,人生不全是歌舞昇平,也不全是高頭大馬,曉風殘月會有,別有根芽也會有。至於“寒月悲笳,萬里西風瀚海沙”也是會出現在一生中,所以,納蘭性德是知道什麼能做什麼不能做的,這是一種覺悟和本領。可能也正如此,他的詞,旖旎歸旖旎,幽怨歸幽怨,最終是不會和市井中的風花雪月歸為一類的,納蘭知道在哪裡留下,在哪裡走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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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分:納蘭一生是否應驗“盛極而衰”的炎涼榮盛輪迴?

納蘭是一個留給人很多,自己也很豐富的人。短短的三十載,各種文卷傍身,他用於藏書的花度就有40萬金。學富五車,不是虛名。歷史也許真的很不公平,被公認清朝第一詞人的納蘭性德,才情、學識、文武實力,哪樣不是一等一的位次,但卻早早離開了這個讓他看盡繁華,飽思哀婉的世界。

如果,上蒼再給他十年,或者更長的時間,是不是有可能有一部“納蘭小說”誕生?就如與他的家族有同樣背景的“紅樓夢”?

少年得志,納蘭可以說什麼都不缺,可是什麼都不缺的納蘭,卻沉浸在對故去夫人的悲情中而幾乎不肯翻頁。

納蘭容若:用頑豔低吟,惋惜那些不能重新來過的當初

這一點,是否讓人聯想到那個叫“寶玉”的翩翩少年?

納蘭性德與“紅樓夢”其實很容易讓人聯想。

其一,納蘭明珠家與曹雪芹祖父曹寅是同期人,且父輩都是從隴入關的重臣。納蘭一家基本跟隨在康熙身邊,納蘭性德除了大內侍衛這個崗位外,還是朝野文化和民間文化的橋樑,而曹家是朝廷在江南的耳目,所以,位次都是極其重要的。他們的生活痕跡和各種生存哲學也是厚重而多元的,這就是位置決定腦袋的道理。

其二,從時間順延,納蘭性德、曹寅和康熙帝都是年齡相差不是很大,康熙是1654年出生,納蘭性德是1655年,曹寅是1658年,納蘭和曹寅都做過康熙的侍衛,可見三人的關係如一起長大的“好哥們”。期間,納蘭和曹寅因為職業相同,私下裡的交往應該也是有的,而後來曹雪芹寫下《紅樓夢》,以曹寅的卒年1712年,納蘭明珠家的事,曹雪芹是多多少少了解的。所以,這就給了“紅樓夢”與明珠家事聯繫在一起的臆想。但曹家的周遭的確也是事實,明珠家後期的變故也是事實,可惜,納蘭的文采只是賦予在了詩詞上,更多的展露已經不可能。

納蘭容若:用頑豔低吟,惋惜那些不能重新來過的當初

其三,納蘭與曹寅收拾根深蒂固的大貴胄,但是因為選擇問題,難免陷入權利只爭,明珠家的一個兒子,就是偏向了某位皇子,同樣,曹家也有這樣的情況。只不過,納蘭性德早早告別了一切,而曹寅還在政權江湖,眼見的起起落落,在納蘭只是瞭解,而曹寅是親眼目睹。納蘭性德在短短的一生中享盡榮華富貴,內心也是有著別樣的世界,從這個意義上講,納蘭性德也是不枉一生。而曹寅,包括他的後代,見識了被抄家等變故,於人生,也是一種全面。

其四,納蘭性德沒有熱衷官場和財富,他的志趣多是琴棋書畫,是因為有了而不稀罕?還是人性天然淡薄?想想,這樣的選擇也是不易。看淡和選擇本身沒有什麼對與不對,錯的是,內心永遠的掙扎。

納蘭容若:用頑豔低吟,惋惜那些不能重新來過的當初

此刻,人間四月盡芳菲,春天讓人難免想望向窗外。

納蘭性德曾寫下:“故園春好,寄語落花須自掃。莫更傷春,同時懨懨多病人。”

致敬納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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