納蘭容若:用命愛她們,用情成全自己

納蘭容若:用命愛她們,用情成全自己

飲水詞


01

近來無事重翻納蘭容若的詞集,看到了這首,甚是喜歡,就拿來把玩把玩。

採桑子明月多情應笑我,笑我如今,辜負春心,獨自閒行獨自吟。近來怕說當時事,結遍蘭襟,月淺燈深,夢裡雲歸何處尋。

這首詞清新細膩,樸實自然,讀起來朗朗上口。一說是懷念友人而作,一說是思念情人而寫。我更傾向於後者,誰的內心沒有點小情思呢,才子佳人的故事總也講不完,聽故事的人總也聽不夠,不是嗎?

多情的明月肯定嘲笑我的無情,辜負這大好的春光,辜負你的柔情蜜意,現在活該只剩我一個人孤單地走來走去,也沒有人跟我說說話,聊聊天。最近很怕提起我們以前的種種,怕想起與你在一起的快樂時光,那時我們是那麼的情投意合,心意相通,真可謂神仙眷侶啊,而如今慘淡的月光下,暗淡的燈影裡,只剩我一個,遠去的你呵就像是夢裡悠悠飄去的一朵白雲,無處追尋。

“明月多情應笑我”驚豔到了我,多麼樸實的句子,卻折射出許多的無奈與悲酸,正是這句話勾住了我的眼睛,讓我不忍移開視線,為什麼明月是多情的,又為什麼會笑我呢。故事就這麼呼之欲出了。

我更傾向於這是一首思念情人的詞,那這個情人是誰呢?想必博覽群書,學貫古今的你早已經知道了,對,是沈宛,納蘭容若最後的幾年歲月裡朝思暮想的人兒就是她。

大家都知道容若對原配盧氏雨蟬可是情深義重的很啊,他的悼亡詞很多都是為愛妻盧氏而作,且造詣相當高,絲毫不比蘇東坡的“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遜色。婚後沒幾年盧氏就香消玉殞了,容若的心跟著就死了。雖說又娶了幾房妾氏,但都沒有了當年的感覺,真真是“曾經滄海難為水,除卻巫山不是雲”啊。

納蘭容若:用命愛她們,用情成全自己

影視劇照

02

什麼時候,從哪裡跑出來的沈宛,她又何德何能讓心如死灰的容若容光煥發,找到了第二春呢?話說這位沈姑娘還真是有她的過人之處,且聽我細細道來。

沈宛,字御嬋,浙江烏程人,著有《選夢詞》,《眾香詞》錄其五首詞。這不就是江南的才女嘛,跟《步步驚心》的綠蕪來自相同的地方——浙江烏程,她們都是那麼美麗溫柔,令人魂牽夢繞。御嬋,雨蟬,念起來發音幾乎一樣,容若聽到能不心起漣漪嗎?也許是盧氏在天上看到容若思念地太苦了,於是在冥冥之中借用顧貞觀之手替他安排了這場相知相遇相惜相憐的邂逅。

在容若的最後幾年,其好友顧貞觀為了安撫他那多愁善感的心,想讓他從思念盧氏的深淵裡解放出來,就到費盡心思幫他介紹了溫婉可人的江南名妓沈宛,一來二去的二人就熟悉了,納蘭欣賞沈宛的才情,沈宛愛慕容若的柔情,於是就這樣郎情妾意起來了,也許是文人都重精神的交流,而他們又是相逢恨晚的知己,因此更加珍愛彼此。沈宛有沒有取代盧氏的位置我不知道,但是容若的臉頰露出了久違的笑意,緊鎖的眉頭也漸漸舒展開了。

往往在最幸福的時刻就應該注意了,暴風雨即將來臨,棒打鴛鴦的戲碼亙古不變,容若的父親,明珠大人是不可能同意他們的結合的,這不只是門不當戶不對的問題,而是滿漢不能聯姻的民族矛盾,所以沈宛終究是不能名正言順地走進納蘭府的,容若只能把她安置在德勝門的一處別院裡,兩人過著情人知己的生活,不過這又有什麼關係呢,人家的精神和靈魂都達到了高度契合,身外的名分根本不算什麼。容若為記新婚情事,還為沈宛作了首《浣溪沙》

浣溪沙十八年來墜世間,吹花嚼蕊弄冰弦。多情情寄阿誰邊。紫玉釵斜燈影背,紅綿粉冷枕函偏。相看好處卻無言。

看看這用詞,『吹花嚼蕊』『冰弦』『紫玉釵』,玲瓏剔透,純粹乾淨,讓人讀起來都覺得口齒噙香,身心舒暢。『相看好處卻無言』,語言質樸,意境悠遠,兩個相知相愛的人,你看著我,我看著你,無需多言,彼此都能心領神會,目光眼神的交流遠勝於蒼白的語言,此情此景,想想都不自覺地替他們開心。

容若的詞就是這樣,言語看似淺淡,用情卻是至深。

雖說他們彼此惺惺相惜,你儂我儂,可是情侶哪有不拌嘴的呢,我猜前面這首《採桑子》應該就是小兩口吵架之後,沈宛賭氣回到江南去了。

容若是康熙御前侍衛,不能擅離職守,更不能為了兒女私情置天子安危於不顧吧,所以他也就不好向皇帝開口請假去尋他的宛宛了。

恰逢月圓之夜,沒有了宛宛的陪伴,只能一個人在別院裡踱來踱去,悲傷地詠出這首詞,深深地譴責自己的無情,怎麼捨得讓宛宛生氣呢,最可恨的是還任由她一人南下,萬一有個意外,可如何是好,我再去哪裡找尋這麼好的人兒啊!你的笑,你的好,歷歷在目,我們在一起談天說地,誦詩作畫,賭書潑茶……宛宛,你現在在哪裡啊,過得好不好,可曾想念我。你看天上的月亮都比我善解人意,皎潔的月光為你照亮夜的路,伴你前行,怕你孤單,我卻什麼也做不了。

容若寫下這首詞的時候該是怎樣的自責與害怕,怕他的宛宛會像雨蟬一樣離他而去,那種痛苦他再也不想經歷了。

納蘭容若:用命愛她們,用情成全自己

採桑子

03

越怕什麼越來什麼,不過這次不是沈宛,而是他自己,可能是沒有勇氣再次體會失去愛人的滋味了吧,這一次就讓我自私一回,我先去,在那裡,等著你。

半年後,容若溘然長逝,留下了沈宛一人獨自面對這生離死別的痛楚。

有人說如果他能用情少一些,凡事看得淡點,想開點,又何至於英年早逝,空留遺恨。

可是我要說容若短暫的一生就在為一個情字而活,沒有了情,生活便沒了意義,也不會有今天的《飲水集》。

問世間情為何物,直教人生死相許。

情深不壽的道理他不是不懂,只是,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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