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去銀行看看，我的銀行卡里面是不是有5000億元人民幣……”直到被關進浙江省杭州市臨安區看守所，犯罪嫌疑人方某平還惦記著“守庫老人”承諾自己的鉅額財富。而同時也在臨安區看守所、剛被檢察機關起訴的舒某華懊悔地說：“騙來的錢因為賭博敗光了，生活也沒有得到改善。真的很後悔接觸民族資產解凍。”
日前，記者走進杭州市公安局臨安分局，深入探究民族資產解凍類詐騙案件，揭露此類案件的真實面目。據瞭解，這些案件中，違法犯罪分子冒充權威，偽造公文，以民族資產解凍等名義，採用“時事政治+傳銷”的互聯網詐騙模式，用高額金錢回報引誘不明真相群眾加入各類“項目”騙取錢財。
巧立名目，冒充權威
從會員發展成組織者進行詐騙
2月2日，農曆臘月二十八，杭州已經年味十足，浙江省公安廳刑偵總隊的民警們則在為一條剛剛接到的線索忙碌。這條來自公安部的線索顯示，臨安區清涼峰鎮白果村村民方某平假冒“中華愛心基金會”名義實施違法犯罪。在刑偵總隊對主要涉案人員及線索進行分析研判、確定方某平等違法犯罪人員仍在杭州活動後，由杭州市公安局刑偵支隊牽頭、臨安分局等多家單位共同參與的專案組成立了。
專案組循線追蹤，深入分析研判，逐步明晰了假冒的“中華愛心基金會”組織架構，關鍵人物就是“會長”方某平。
臨安分局刑偵大隊重案中隊專案民警陶江波介紹，方某平在2017年參與民族資產解凍，起初只是一名普通會員，後成為“中華復興基金會”的“縱隊長”。今年1月，方某平接到一個從北京打來的電話，對方自稱是國務院工作人員，讓他“對接”國家項目，並任命方某平為“中華愛心基金會”的“會長”。根據對方授意，方某平成立所謂“中華愛心基金會”，按照總會、縱隊、大隊、中隊、小隊多個層級，逐級發展會員，以各種名目收取的會費資金逐級彙總上交。截至今年2月“會長”方某平被公安機關抓獲，這個假“中華愛心基金會”在不到4個月的時間裡就發展會員5萬餘名，騙取資金4000餘萬元。
犯罪分子為何能騙取這麼多群眾的信任？“很重要的一點就是嫌疑人偽造了國家公文證件。”陶江波說。
受害人陶某說：“我本來有些懷疑，但是看到這麼多證件資料就相信了。方某平的任命文書、公文上蓋有‘國務院’‘財政部’等印章。”僅有初中文化水平的陶某沒有想到，這些看似逼真的國家公文，其實根本經不起推敲，不僅字體、格式嚴重不符合規範，記者甚至發現語句不通、前後矛盾的語病。
陶江波告訴記者：“70%以上的受害人是文化水平不高的老人，他們生活圈子小，與子女溝通少，容易輕信他人，盲從所謂權威。”
有了“國家公文”護體，方某平一夥人開始肆無忌憚收斂錢財。
“101元、95元、87元、21元的資金解凍費，66元的住房補貼費，101元的財產公證費……”面對五花八門的收費名目，受害人張某說：“早已失去辨別能力，只能在一種近乎麻木的狀態下乖乖交錢。”
積少成多，逐層“收割”
數萬群眾在金錢利誘下上當受騙
“中國曆朝歷代都存有數以兆億元的鉅額資產，如今這些資產就要解凍，並且以各種項目的形式發放給加入的人。現在你只需要交幾十塊錢的解凍費，就可以獲得幾百萬元的回報……”這樣荒唐的說法為何能夠引誘數萬名群眾上當受騙？
記者在採訪中發現，“錢不多”“抱著試一試心態”是普通群眾對民族資產解凍不設防的一個重要原因。
一輩子省吃儉用的受害人王某說：“我當時想著錢也不多，都是
‘10+1’‘16+1’‘20+1’……就是抱著試一試的心態。”“這些‘+1’是什麼意思呢？”面對記者的疑惑，專案民警、臨安分局刑偵大隊重案中隊中隊長徐磊介紹，“‘+1’是指加一元錢，一般是財務人員收取的轉賬費。在此案中，轉賬費由財務人員和方某平‘三七分’。”據瞭解，方某平僅此一項就斂財十幾萬元供其個人消費。
“這種資金截流行為將是方某平詐騙罪成立的重要證據。”徐磊介紹，在此案中，方某平有著雙重身份，他一邊以行騙為業，一邊不斷受騙。
根據廣西凌雲籍詐騙團伙供述，在詐騙團伙的行話中，方某平這樣被詐騙的組織者和代理人被稱為“豬頭”，而將“豬頭”的信息賣給其他詐騙團伙再次詐騙被稱為“賣豬”。
“我自己都覺得神奇，錢來得太快、太容易。我只是打了幾個電話，竟然就有人給錢。”提起今年年初的經歷，舒某華“自己都覺得不可思議”。記者在採訪中瞭解到，今年1月，因為賭博手頭缺錢，舒某華自稱某銀行總經理撥通了方某平的電話，謊稱有一筆18.6億元的扶貧款需要通過他發放，但是他要先交18.6萬元保管費。
“大概只過了一天，他就把錢打到了我指定的銀行賬戶。”舒某華表示，在廣西凌雲，詐騙已成產業，“只要拿到‘豬頭’的手機號碼，就成功了一半。”
通過類似的詐騙手段，張某忠也輕而易舉地詐騙成功。2018年12月，在廣西凌雲經營洗車場的張某忠從顧客手中獲得了方某平的電話。他謊稱有4000億元解凍款需要通過方某平解凍，但是需要繳納解凍費用。最終，方某平將18萬元轉入了張某忠指定的銀行賬號。
警方查明，方某平先後被廣西凌雲不同的詐騙團伙盯上。詐騙團伙通過“李烈鈞項目”“許星時項目”“潘美英項目”等不同項目，誘騙方某平將3000餘萬元打入銀行賬號中。
直到被公安機關抓獲，方某平仍言之鑿鑿為自己辯解，“我不能保證運作的每一個項目都是真實的，這就是一種賭博，只要有一個項目是真實的，我們就發達了。”
面對方某平的執迷不悟，辦案民警表示，方某平在明知項目並非真實的情況下，仍然縱容、鼓動他人投資參與，這種行為已經涉嫌違法犯罪。
人員分散，偵辦難度大
民警千里抓捕只為天下無詐
“公安機關在嚴打，在考驗我們的忠誠度，如果被抓了前面投的錢也沒有了”“雨季（放款）即將來到，各團隊要加強組織學習，學習保密法，一定不要洩露消息，洩密將受到法律嚴懲。”……在以“中華愛心基金會”名義建的微信群裡，類似的學習活動每天都在進行，任何提出異議的群員都會被立即踢出群。
據瞭解，公安部今年8月8日曾召開新聞發佈會，提醒廣大群眾，當前我國沒有任何民族資產解凍類的項目，請大家切實提高警惕，增強防範意識，嚴防此類詐騙，避免上當受騙遭受財產損失和被犯罪分子利用成為詐騙工具。
犯罪嫌疑人賊喊捉賊，謊稱“真正的民族資產解凍大業是受國家支持的”，因為保密要求，只能明面打擊、暗地扶持。這種說辭給辦案民警帶來了很大的困擾。
在記者跟隨採訪期間，曾親眼目睹連續有4名受害人不願意開門見調查取證的民警。受害人王某一直不配合警方調查，直到帶領她參與民族資產解凍的侄兒媳婦被公安機關抓捕，才主動接受民警問詢。
除了受害人極度不配合，犯罪嫌疑人地域分散也增加了案件的偵辦難度。
據瞭解，在公安部協調指揮下，專案組派出6個抓捕組，分別在遼寧阜新和大連、湖北廣水、浙江杭州和岱山等地同步開展集中抓捕行動，共抓獲這個假冒“中華愛心基金會”團伙的財務幹事等骨幹成員8名，查獲成員花名冊等涉案證物一批；多次派員前往廣西百色、廣東雲浮對團伙頂層詐騙犯罪嫌疑人開展落地分析和抓捕工作。
“從廣西凌雲到黑龍江同江，專案民警在15個省市展開抓捕行動，足跡跨越了大半個中國。”徐磊接受採訪時告訴記者，多數犯罪嫌疑人住在偏遠的農村，民警外地辦案人生地不熟，只能挨家挨戶摸排。
“受害人多是貧苦老人，一輩子省吃儉用，犯罪嫌疑人把目光瞄向他們真的太可惡。無論犯罪嫌疑人逃到哪裡，我們都會抓到他們。”不止一名民警在採訪中這樣表示。
重拳出擊，天下無詐。記者在採訪中瞭解到，在公安部統一指揮協調下，各級公安機關正在積極部署開展以“打詐騙、抓逃犯、保大慶”為主題的“雲劍”行動，不斷掀起打擊整治民族資產解凍類詐騙高潮。
來源：公安部刑偵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