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之夜,讓我們跟詩人杜牧一起神遊唐時的揚州


除夕之夜,让我们跟诗人杜牧一起神游唐时的扬州


文/钟百超


杜牧与扬州所结下的不解之缘,首先应该归功于牛僧孺(780-848)。牛僧孺何许人也?晚唐长达四十多年的牛李党争中的牛就是他,一生历经德宗至宣宗八代,历任穆宗和文宗朝宰相,是唐朝由盛转衰的见证者。

唐文宗大和七年(833),牛僧儒在扬州任淮南节度使,同年四月到九年初,杜牧在他的幕中先后担任推官和掌书记,这是杜牧第一次到扬州。在扬州期间,杜牧特别喜欢宴游,留下许多韵事,也留下不少诗歌。

一个风流才子,似乎要来到烟花繁盛、美女云集之地,置身于灯红酒绿的温柔之乡,其才情才可以发挥到极致。据说,已是三十一岁的杜牧与一位十三岁的女子有着一段难以割舍的恋情,并为此写下了不朽的诗篇:

娉娉袅袅十三余,豆蔻梢头二月初。春风十里扬州路,卷上珠帘总不如。(《赠别二首·其一》)


这位心仪的少女恰好十三有余,长得“娉娉袅袅”。“娉娉袅袅”是双声叠韵词,形容女子苗条俊美,体态轻盈,正如二月初长在梢头的豆蔻花,含苞待放。如果说“娉娉袅袅”是虚笔,是一抹空灵的妙笔,那么,“豆蔻”这一比喻则由虚转实,虚实结合,别有韵致。首二句,杜牧以简单的手笔勾勒出少女的形象,仿佛就是赵飞燕的化身,让人不禁心生羡慕。《诗经·关雎》所描写的淑女,也是以“窈窕”的身姿出现,而把少女的美比作梢头豆蔻,不仅具体形象,还给人无限遐想的空间,诗歌的美,就是在这种张力中得到彰显。

扬州,十里长街,春风浩荡,有多少美女,有多少温情,正如“暖风熏得游人醉”一般,让人不忍离去,即使那些卷起珠帘的卖俏粉黛,也无法与她媲美,这一夸张,与白居易“回眸一笑百媚生,六宫粉黛无颜色”的神韵相比,也毫无逊色。

多情却似总无情,唯觉樽前笑不成。蜡烛有心还惜别,替人垂泪到天明。(《赠别二首·其二》)


这首诗,一开始就将一个“多情”与“无情”的女子形象呈现出来,设置一个悬念,让人猜测揣摩,为何一个“多情”人却表现出一副看似“无情”的表情。不仅无情,即使在饯行的宴席上举杯饮酒,也始终毫无笑容。这究竟是“多情”还是“无情”,着实让人猜不透,前二句似乎有埋怨之意。

第三句把话题转向眼前的蜡烛,这蜡烛,燃烧自己,照亮别人,这一滴一滴流下来的烛泪,晶莹剔透,似乎还有惜别之意,仿佛替离别的人伤心而流泪,一直到天亮。这里,以蜡烛流泪比拟人,确实是生动贴切,富有神韵,更是对“多情”的衬托与强化,从而否定“无情”之表象。蜡烛尚且有心,何况是有情之人。正是在这种看似矛盾的表现中,把爱情渲染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正是杜牧创作手法的高明之处。

在扬州期间,杜牧还结识了韩绰,韩绰当时也在幕府中担任节度判官。唐文宗大和九年(835)年初,杜牧入长安任监察御史,七月分司东都(今河南洛阳)。离开扬州后,杜牧对韩绰,乃至扬州的夜生活仍念念不忘,于是写了一首诗寄赠韩绰: 

 青山隐隐水迢迢,秋尽江南草未凋。二十四桥明月夜,玉人何处教吹箫?(《寄扬州韩绰判官》)


虽然不在扬州,但对扬州的季候和景物依然熟稔于心。山依然是青山,水依然是绿水。“隐隐”状山脉绵延起伏,若隐若现;“迢迢”言江水浩渺,悠悠千载。江南不愧为江南,秋季虽然已经走到尽头,草木却尚未凋零,依然展现出一派勃勃生机。

月明之夜,二十四桥,曾经的温柔之乡,让人留恋,又让人遗恨。昔日的生活,如今历历在目。此时此刻,友人又在何处,又在干什么?是否又和美人一起,共度良宵,听取箫声一片?这似乎是调侃友人,其实又是对友人的关心。至于杜牧是否还在留恋那里的生活,仅从诗句是无法判断的。

时隔五年之后,文宗开成二年(837),35岁的杜牧再次来到扬州,看望患眼疾的弟弟杜顗。此次扬州之行,没有了从前的风花雪月,反倒多了一份惆怅,一份悔意和一份觉醒。

落魄江湖载酒行,楚腰纤细掌中轻。十年一觉扬州梦,赢得青楼薄幸名。(《遣怀》)


杜牧23岁写下《阿房宫赋》,名扬天下。26岁举进士及第,历任弘文馆校书郎、试左武卫兵曹参军、任江西团练巡官、试大理评事等职。28岁任沈传师府幕僚,31岁任扬州任幕府推官,后转为掌书记。33岁入长安任监察御史,分司东都(今河南洛阳)。35岁,为宣歙观察使崔郸幕僚,任宣州团练判官。36岁,迁官左补阙、史馆修撰。

从26岁到36岁,杜牧所担任的官职都比较低,此次到扬州,故地重游,物是人非,触景生情,难免一番感慨。不过,作为一位诗人,绝不放过任何机会,于是,一首千古绝唱又喷涌而出。

首句直抒胸臆,坦言自己“落魄江湖”,不得不借酒行乐。所谓“落魄江湖”,一则表白人在仕途,身不由己;二则倾诉自己虽腹有诗书,却怀才不遇的遭际。次句化用“楚灵王好细腰,而国中多饿人”(《韩非子·二柄》),以及汉成帝皇后赵飞燕,“体轻,能为掌上舞”(《飞燕外传》)这两个典故,暗指自己过着放浪形骸、沉迷声色、蹉跎岁月的生活。

作为一个士人,杜牧何尝想过这样的生活,能写出气吞山河的《阿房宫赋》,必然有着同样博大的情怀。但是,这种情怀,似乎得不到赏识和器重,这是最让人气馁和沉沦的。在扬州十年,虽说夸张,但毕竟无所作为,因而觉得仿佛做了一场梦。这是怎样的梦,是春梦吗?不是,是一场空梦,人生虚度的恶梦。

无论是赢得“薄幸”还是“厚幸”之名,都不是杜牧的本意,谁愿意把人生付诸青楼?一个有抱负的士人,落得一个青楼薄幸之名,与其说是自嘲,不如说是悔恨和无奈。因而,这首《遣怀》诗,表明上是描写十年扬州的荒唐生活,实则是对人生的一次深刻反省,一次思想升华,这是值得庆幸的。能够勇于自我反思,敢于剖析自己,这十年扬州之梦,就不再是一场空梦。

2020.1.24除夕


除夕之夜,让我们跟诗人杜牧一起神游唐时的扬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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