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創散文汪猜的人生經歷(泰國)今石

記得是佛曆2531年(公元1988年)七月裡的雨季,我在東北部的烏汶府又搭朋友汪猜先生的順風車到北攬府挽浦去探親。

汪猜開的是十輪卡,專門往挽浦的米行送當地出產的優質茉莉香米。幾年來我已十數趟坐他拉貨到挽浦去的順風車。

汪猜是一位四十歲左右的漢子,中等身材,方頭大耳,皮膚黝黑,往人前一站,就像一座黑鐵塔。他雖然少言寡語,面容嚴肅,但心腸熱得很。

這趟出行我們是凌晨兩點從烏汶出發,中午我們已進入挽浦,這是工業區,工廠林立,街市繁榮,我們飢腸轆轆,便進了路邊一間飯店。

我們向服務員點了東北部的菜餚:“松丹”(酸辣木瓜絲);“喃獨”(涼拌豬肝);“拉母”(豬碎肉香葉拌炒米);“科母樣”(炭烤豬脖子肉)就著糯米飯津津有味地吃起來。

當老闆來收錢,汪猜一抬頭,臉徒地變了色,他渾身顫抖。我從來沒見過他有這副鐵青的臉色,心裡不禁咯噔了一下。

我朝老闆看去,老闆是個女的,三十多的年紀,黑葡萄般的大眼,唇紅齒白,一頭烏黑的長髮,瓜子臉,苗條的身材,可見當年她做閨女時,是多麼的俊俏。

女老闆臉色煞白,身子搖晃了一下,像要倒下去似的。汪猜掏出500大鈔,也不吱聲,往桌子上一按,拍了一下我的肩膀,咚咚咚地大步走出店門。

十輪卡轟隆隆繼續往前走。我想:汪猜和這個女的肯定有瓜葛,這是他的傷心事,我不能提。

汪猜開了車,臉色好轉起來了。他問我:“你吃得飽嗎?”

我點點頭。繼而他又問我:“菜好吃嗎?”我看他微笑起來,便也微笑著回答說:“挺好吃的,廚師手藝真不錯!”

“你知道是誰做的菜嗎?”他的情緒已恢復了,微笑地問我。

我裝蒜搖搖頭,可心裡知道這肯定跟那位女老闆有關。我放在心裡不說出來,是要讓他說。

可是他不再說了,大家無話,我要下車了,便相互道別。我心裡一直揣著這個迷回家。

過了半年,我又有機會坐汪猜的車到挽浦。中午又進了這家飯店。

使我大吃一驚的是,女老闆竟站在門口迎接我們。我心裡一激靈,想起剛才汪猜停車在路邊電話亭裡打電話,八成是打給女老闆的。

女老闆雙手合十向汪猜問好,叫他“披汪猜”(汪猜大哥)

汪猜回了禮,稱她“儂恩”(恩妹妹)。

汪猜親自向儂恩點菜,儂恩親自給我們端菜送飯,完全不用服務員,結賬後兩人相互雙手合十道別。

我心裡納悶得很:他們是什麼關係呢?朋友?情人?

回程我又坐汪猜的車,車過儂恩的飯店已是凌晨兩點,透過窗子,店裡一片漆黑,只有大門口那幾盞昏黃的路燈,似在注視著我。

車到甲民武裡一處加油站,我們下車上洗手間,然後進咖啡店。

喝著咖啡,汪猜突然衝我說:“儂恩是我的前妻。”

我一楞,一時說不出話來。他看著我,衝我一笑:“您前後見過她兩次面,是不是看出我們不尋常的關係來了。”

我點點頭說:“我僅僅是懷疑您們是朋友或者情人。”

汪猜慢慢地啜著咖啡,說:“我是25歲那年在廟會上認識她的,我們的村子相隔不到10公里。從廟會出來,我喝醉了,連人帶摩托車摔倒在路邊,儂恩姑娘正好路過,馬上送我到醫院,我命大僅僅是挫傷了皮肉,沒大礙,我又走了桃花運,出手來幫我的姑娘,不久我就和她相愛又同居了。儂恩事先給我提出了同居的條件:一是徹底戒酒;二是不逛夜店。我答應她的條件,她處處痛愛和關心我,我事事尊重和愛護她,我戒了酒,就去考開十輪車的駕駛執照,幹上運輸的工作。小兩口的日子過得恩恩愛愛。”

汪猜盯著咖啡店牆上一張為飲料代言的女明星的畫像,陶醉在往日和儂恩相親相愛的情景中。

他把杯裡的咖啡一飲而盡,臉色黯然下來。他盯著咖啡杯沒看我,慢慢地又像自言自語地說:“人到了不自愛不滿足不珍惜的時候,得來的幸福就會飛走。開十輪車我兜裡有了錢,就把持不住自己,故態復萌,貪戀美色求淫慾,在外包了女人,經常不回家過夜。儂恩發覺後,終日以淚水洗臉,我鬼迷心竅,和她吵架打了她。我倆終於分了手。我和新歡過上了日子,三年後,新歡又搭上了有錢人,就甩了我。我是人財兩空叫天天不應,喊地地不靈。我想到了死,幾次在死的邊緣,我又縮回了腳,因為當時我心裡仍有一個強烈的希望,就是無論如何也要去找回儂恩,向她道歉向她表白自己心中的後悔和痛改前非的決心,以自己的實際行動挽回她那顆善良的心。”

汪猜低下頭,用紙巾擦著額上冒出來的汗珠。窗外是黑忽忽的連綿的丘陵地,有星星點點的燈火在閃爍。他喝了口水,繼續說:“我到處奔走,四處打聽儂恩的下落,有人告訴我,儂恩已作為勞工到日本去了。這時我不但已拋棄自殺的念頭,而且暗暗下了決心,我一定要重新作人,用勤勞工作的態度來贏回儂恩的心。就在我信心滿滿地等待著儂恩的回來,我卻等來了儂恩和日本丈夫回國開飯店的消息。”

汪猜抬起了頭,淚水在眼眶裡打轉,他不無悲傷地說:“這個消息有如五雷轟頂,我整個人都崩潰了,我不思工作,寢食難安,整天萎靡不振,心裡盤算著過一天少一天,哪天兩眼一閉腳一蹬,就算解脫了。半年後,在朋友鼓勵和勸導下,我才慢慢走出了這心靈的陰影。所以我在挽浦那間飯店偶然遇到儂恩的時候,我心裡是又驚又氣,憤而離開。過了幾天,儂恩主動去找我,我躲著她,她把我堵在家裡,然後向我講了她這八年來在日本的經歷,她初到日本就掉進了壞人挖的陷阱裡,被強迫欠了債,就在被賣入淫窟的千鈞一髮之際,一位年過半百的有良知的日本人挺身而出幫助了她,把她從火坑的邊緣解救了出來。後來這位日本人就成了她的丈夫,現在他(她)們已有了一對兒女,日子過得很幸福。去年儂恩帶著日本的夫婿和孩子們回到泰國定居,儂恩有一手做泰菜的好手藝,就和夫婿在挽浦街上開了一間飯店,生意紅火得很。”

這次輪到我問汪猜先生了,我問他:“這是您人生經歷的一件大事,您和儂恩重新見面,但她已成了別人的妻子,您心裡難受嗎,您當時是怎麼對她說的?”

汪猜的臉已走出陰霾,徹底放晴了,他微笑地對我說:“我對儂恩說,過去的已經過去了,讓我們做一個好朋友吧!我為您有了一個幸福的家庭感到由衷的高興!我衷心感謝您往日對我的關心和愛護,是您使我在今天才真正認識到自己的價值,往後的路我一定要好好走完!好朋友!祝您閤家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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