肆月狂雨 作者 昊天孔昭


漆黑的幕布被畫上了星星,不安與歪曲的明月映照著大地。一棟富麗堂皇的別墅里正隱約傳出兇猛狂暴的音符,那是貝多芬《熱情奏鳴曲》的第一樂章,是花崗岩河道里火焰的巨流。

別墅內裝潢豪華的洗手間裡——

神秘的黑影微微仰起頭,他好像十分享受空氣中那濃重的血腥味,甚至他還在貪婪的深深呼吸著。

他將黑色的大衣浸泡在裝滿了水的浴缸裡,夾雜著鐵鏽汙濁的味道,清水漸漸的稀釋著暗紅色的液體。

激烈的鋼琴聲絲毫沒有打擾黑影冷靜的動作,他不緊不慢地擰開水龍頭,清洗著還戴在手上的手套。直至洗手池裡充滿了血液,他才不慌不忙,緩緩地褪下手套。淡定的抬起頭來,一絲不苟的整理自己襯衫的衣領。

望著鏡子中的自己,他滿意的露出了微笑。是時候離開了,又是一個滿意的藝術品,誕生了。

次日中午,警車,救護車,警員,圍觀者,把整棟別墅包裹的水洩不通。

沒錯,這裡不僅發生了命案,還是一件不同尋常的命案。

負責這次案件的是恆城市公安局刑警大隊A組組長鄭旭。鄭旭帶著自己的小組成員,火速進入現場。撲面而來的血腥味,讓鄭旭心裡一沉。雖說殺人案基本都會見血,可是如此濃重的血腥味絕對不可能只是死了一個人。

更該死的是,這次案件沒有所謂的”報案人“,準確的說,報案人很有可能就是兇手本人。

時間回到今天早上,有一個小女孩騎著一輛兒童自行車的孩子,朝著警局的方向騎了過來。

大概五六歲的模樣,騎著小小的單車,白白淨淨胖嘟嘟的小臉兒,遠遠一看就十分聰明伶俐。

小女孩竟然在警局的面前停了下來,並且乖巧的將一個小箱子遞給了門前站崗的警察說道:"警察叔叔,這是你的。"

聽說這件事以後,常年負責接手各種大案要案的鄭旭感到了一絲不尋常,立刻命令組員把箱子帶過來。

那是一個木頭的小箱子,由幾層木板自己手工打造的。 如果寄來小木箱的人真的是犯人,那他是不會愚蠢到使用買來的物品的。因為通過貨物流通的渠道查找,警方很快就可以順藤摸瓜的找到他。

當鄭旭打開木箱之後,便不由自主的皺起了眉頭。箱子裡,是一封信和一雙擺放整齊的女性“手套”。鄭旭看的出來,這是由於屍體長時間浸泡在水中以及屍體腐敗的作用,所以導致手足皮膚與真皮分離,呈現套樣的狀態脫落……

這雙“手套”證明了在某一處,又有著至少一樁命案已經發生了。可偏偏就如某人所說,這世上幾乎每一刻都存在著殺戮,而這些,他並不能阻止。或者說,他根本就無能為力……

這不是鄭旭作為警察以來,第一次有這種感覺。

鄭旭叫來了那個小女孩,輕柔的問道:”你能告訴我,是誰給了你這個箱子嗎?“

小女孩笑嘻嘻的回答道:”是一個叔叔讓我送來警察局的啊。“

”叔叔?“鄭旭眼睛猛然一亮,渾身都在激動的顫抖。”那你能告訴我,那個叔叔長什麼樣子嗎?“

小女孩歪了歪頭,做出一副努力思考的樣子,半晌才回答道:”就是,就是,很好看的樣子。“

鄭旭一怔,孩子畢竟是孩子,她的語言不會有什麼特殊的修幅。她只會把她看見的東西,用最樸實的語言表達出來罷了。

看來想要找到兇手沒有那麼簡單,鄭旭沒有得到除了嫌疑人是男性以外的任何線索,只能讓小女孩離開。

鄭旭看著小女孩遠去的可愛背影,心中莫名升起了一種無法言喻的情緒。這個罪犯居然這麼猖狂,不僅僅在警方的眼皮底下公然挑釁,現在,竟然還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指使一個孩子來為他傳信。

鄭旭覺得,他想要表達的意思很簡單:一是告訴警察,警察的行動一直都在他的視線之中。二是提醒警察,他想殺人隨時都可以,不分男女老幼。

現在剩下的就是那封信了,鄭旭已經能想象到裡面到底是什麼樣的內容了。

”你知道嗎?這個城市有那麼多的地方隱藏著頹敗,無人理會的深夜之中,有多少需要幫助的人在哭泣。而這尚未迎來黎明的恆城,把光線吞沒的一絲不剩,妖魔惡鬼遊蕩在人間,罪惡如幽深的亡靈之火,生生不息。

這裡的每一分鐘都在上演著殺戮。人殺人、人殺動物、動物殺人、人殺自然、自然殺人……這些無盡的殺戮,無盡的循環。這難道是你們能夠阻止的?還是說,我敬愛的鄭警官,在你的眼裡,只有那些表面的罪惡才能被懲罰呢?

在汙濁的染缸裡,再善良的人終會被時間的魔術玩弄,頹廢成被任人擺佈的玩具。

我在龍嶼山莊為你準備了豐厚的禮物,希望你能笑納。“

鄭旭瞳孔一縮,這封信居然是寫給自己的。可是這個人究竟是誰?毫無疑問,這個人是一個反社會者。一個最瘋狂,最高智商的反社會者。

當務之急是立刻前往龍嶼山莊,尋找線索,那裡恐怕才是真正的地獄。

此刻,進入龍嶼山莊偵察的幾人瞬間被眼前的景象震驚的無以復加。一個巨大的水箱在別墅一層的客廳裡擺放著,水已經變成黑色的了。邊緣處漂浮著一層層的白沫子,散發出了刺鼻的惡臭。

幾個人快步來到了中央的那個大水箱旁,找來梯子攀了上去。上邊正有兩個年輕的警員在打撈,其中一個似乎撈出來了一團團的黑頭髮。

警員們的工作緊張的進行著,而房間內還循環播放著那首《熱情奏鳴曲》,氛圍有一種說不出的不協調。

似乎是感受到這種不協調的氛圍,一名警員順手關掉了那彷彿永不休止的音樂。

看到鄭旭走過來,兩個正在打撈的年輕警員一邊乾嘔一邊說道:“鄭哥,這越到下面水就越粘稠!也不知道下面還有什麼,就撈上來了這堆頭髮。”

鄭旭走了過來,看了看那堆頭髮,嘆息道說道:“這是從屍體身上脫落下來的,應該已經形成高度腐敗了。那下面粘稠的東西……”

還沒等鄭旭說完,負責打撈工作的其中一個警員就忍不住跑了下來,然後衝到外面去吐了。

刑警也是人,他們也不是天生就看著各種形態死屍就毫無感覺的。那是一種日積月累的麻木,以及對職業的一種自我接納。

至於鄭旭,他從來沒有感到過對逝去生靈的麻木。現在的他比兩個年輕的警員胃裡還要翻江倒海,只是他在以超乎尋常的毅力在忍耐著。一直保持的赤子之心讓他對每個案件都記憶深刻,以至於無法忘懷。這讓他更加痛苦,或許那個毒舌的調酒師說的是對的,他真的不適合刑警這個職業。

鄭旭乾脆的順著梯子爬上了水箱,接過了警員手裡的打撈器具,迅速準確的撈起水中漂浮物,面容自然的叮囑道:”這些水面上漂浮的那些東西都打撈上來吧!這應該是屍體脫落下來的屍蠟。屍蠟可以保存某些生前損傷痕跡,比如索溝和扼痕,而且還有助於個人識別,幫我們查到屍源。”

他那過於自然的表現,讓身邊人屢屢感到吃驚。站在水箱下方的警員們看著他,不禁在心中感慨:恐怕正是因為有了如此驚為天人的鄭旭在身邊,A組才能屢破奇案。在這黑暗的恆城裡,這大概是唯一的一束光了。但願,這一次他們也能一如既往的順利抓到真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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