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紗惹禍
秋收完畢。李老倔要娶孫媳婦了。他今年84歲。傳說七十三、八十四是兩道鬼門關，所以他今年大事小節加倍小心：不吉利的話不說、犯忌諱的事不做。
未過門的孫媳婦是有教養的好姑娘。護校畢業，就在縣城衛生院工作，連年被評為先進工作者。
李老倔自從給兒子完婚之後，村裡男婚女嫁的事既不過目也不過問。他不愛看電視，尤其是那些袒胸露背的女人，把他氣得鬍子一撅一撅的。
大喜的日子終於來到了。李老倔天不亮就拄著柺杖站在門外等候迎親的轎車。車隊進村了，過門的鞭炮震耳欲聾。新娘身著潔白輕柔的婚紗，像只白蝴蝶似的，由伴娘攙著，從大紅色的地毯上款款走進婆家的大門。李老倔不看便罷，一看新娘穿著潔白且露膀子的婚紗，差點背過氣去。他把柺杖一摔兩截，發作起來：“我還沒死呢，戴的什麼孝！”然後走進臥室呵，“咣”的一聲關上了房門。老公爹一發火，嚇得少婆婆把心提到了嗓子眼兒上。一頭是倔強如牛的公爹，一頭是剛剛走進婆家大門的兒媳婦，況且眾目睽睽，說，不能說，勸，不好勸，不知如何是好……
按當地習俗，典禮之後，新娘由伴娘帶領，所有男方的近族長輩都要拜見。先介紹，再磕頭，然後給新娘掏紅包。最後，只剩下老公爹這道門坎了。可是老人已臥床兩天不吃不喝了。房門一直關得緊緊的。一家人站在房門外，就像面對著一個丟掉密碼的保險櫃，個個愁眉苦臉的，誰也沒辦法打開。
正在束手無策的時候，新娘拿著幾件診病的儀器，新郎端著熱了又熱的飯菜，小兩口一前一後走過來。新娘笑容可掬地對少婆婆說：“爺爺是不是病了？俺來看看。”她輕輕叩幾下房門，然後柔聲細語地叫了三聲爺爺。別看李老倔高齡，依然耳聰目明，反應並不遲鈍。他覺得這三聲爺爺聲音很陌生，睜眼一瞅，心裡“咯瞪”一下，這不是日想夜盼娶來的孫媳婦嗎？和那天婚禮上咋不一樣了？他一骨碌從床上爬起來，趿拉著鞋給孫媳婦開了門。新娘子走進門，第一件事是給老公爹把尿盆端出去。老人感動的不知說什麼好。之後，向老人問飢問寒，量體溫，試血壓……老人畢競是80多歲的人了，經自己這麼一折騰還真的發起燒來。發點燒也好，正好給老人一個緩和矛盾的臺階。他便趁機哼哼了幾聲。孫子急忙去拿藥。孫媳婦服侍老人用餐。
再看此時此刻的新娘，全身大紅色的衣著，真是光彩照人！在老人眼裡，孫媳婦這身打扮，是多麼順眼、祥和。滿肚子怒氣讓孫媳婦一下子給拔了氣門芯。老人一高興，冒出一句：“新娘，還是不露肩膀的好！”新郎大笑，公婆偷偷地笑，新娘子憋不住地笑，笑得熱淚盈眶。
（原載《農村大眾》報2001年1月1日“田園鄉情”欄目）
作者：毛繼勳，筆名幹臣，1939年出生，山東省東營市廣饒縣退休教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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