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梅嶺
三個月前，當全國可統計票房的超6萬塊屏幕一起被按下暫停鍵後，以電影發行、電影放映為主業的影視公司，迎來了史上少有的艱難時刻。
“中國電影有史以來，從來沒有過全國範圍內所有銀幕一起關閉的狀態，這是第一次“，星美文化旅遊執行董事兼集團首席運營官範嘉東對界面新聞記者表示。4月17日，天津橙天嘉禾銀河影城宣佈永久閉店。對此，範嘉東並不怎麼意外。他預計，今年會有3000家-5000家電影院倒閉，至少有一半的電影院會挺不住。
數據顯示，截至2020年一季度末，全國影院數量超12400家。
“疫情導致的影院經營暫停，是對行業最大沖擊。”在線票務市佔率超60%的貓眼娛樂（01896.HK）對界面新聞記者表示。
天眼查數據顯示，1月23日至4月17日，全國經營範圍包含“電影、影視、影視發行”在內的註銷企業共計3066家，同期全國共計註銷經營範圍包含“影院、電影院”的企業42家，其中，11家註銷影院註冊資本大於1000萬元。
電影發行、放映成“重災區”
1月24日，2020年春節檔7部影片宣佈緊急撤檔，隨後，全國所有影院宣佈暫停營業。3月20日前後，全國多地部分影院宣佈恢復舊片放映，且部分為“公益放映”。3月21日，全國507家影院恢復運營，全天僅產生3.1萬元的總票房。
短暫的恢復在3月27日被緊急叫停，“全國影院暫不營業、已復業的立即暫停營業，具體復業時間等國家電影局通知”。
“疫情開始之初，我預計到三月份左右就應該正常了，趕上五一檔能恢復30%-40%的業績，到了七八月份進入暑期檔。但現在看來我估計太樂觀了，現在最起碼的指標是中小學全部開學為止，這麼看的話，得到六月份了。”範嘉東說。
從行業數據來看，春節檔所在的一季度票房佔全年票房比例約在30%左右，影院上市公司一季度淨利潤佔全年利潤比重約為25%。
在範嘉東看來，電影市場相對來說有幾個淡旺季，春節檔沒有趕上對全年業績的損失非常大，加上一些影片的流失，好萊塢大片基本全部延期到明年，造成雙重打擊，今年會很慘。
貓眼娛樂方面則告訴界面新聞，“此次疫情對公司產生主要的影響，即原定於2020年上映的影視內容佈局，會因疫情影響而部分延期。”
隨著4月底影視類上市公司2020年一季度報告陸續披露，一季度放映電影一片空白之下，以電影放映和發行為主營的上市公司，成為目前影視股的“重災區”。
2019年電影發行和放映佔營收比重超73%的中國電影（600977.SH），一季度實現營收2.58億元，同比下滑88.39%；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淨利潤為-2.27億元，同比下滑163.95%；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淨額為-5.62億元，同比下滑134.67%。
電影放映佔營收比重達69.33%的上海電影（601595.SH），一季度實現營收4577萬元，同比下滑83.93%；淨利潤為-7089.9萬元，同比下滑253.62%；經營活動產生的現金流量淨額為-6996.45萬元，同比大幅下滑1727.06%。
高昂的租金成本
在放映電影為零的狀態下，高昂的成本將成為壓死影院的稻草。
財報數據顯示，中國電影一季度營收2.58億元，營業成本4.685億元；上海電影一季度營收4577萬元，營業成本1.253億元。這兩家公司已明顯處於“虧錢”狀態。
租金是影院成本中最為重要的部分。界面新聞記者獲悉，4月17日宣佈永久閉店的天津橙天嘉禾銀河影城，去年全年實現票房1800萬元，房租成本高達1200萬元。
“行業最多能撐到六月份，也就是半年的時間，現在最為核心的問題是並沒有太多的減免房租。開發商、業主方面最多減免兩個月。基本上我所遇到的開發商，大多都是不願意降房租的。”範嘉東告訴界面新聞。
2014年以來，中國電影進入高速發展期，各大院線紛紛跑馬圈地。2017年3月份，中國銀幕數超過北美，成為世界第一大電影市場。2015年，萬達電影（002739.SZ）成為院線第一股，帶動了橫店影視（603103.SH）、金逸影城（002905.SZ）的上市步伐。
“2015年開始，院線跑馬圈地後，影院租金成本變得非常高，這一次疫情之下，一線城市會最先扛不住，二三線會稍好一些。現在電影院數量越多，實際上虧得越多，一線城市比較麻煩，很多電影院的物業非常貴。”範嘉東稱。
根據業界此前披露數據，影院物業、租金佔全年票房收入比重約在20%-25%區間。在此狀況下，關閉無法產生盈利的影城，或將成為接下來的行業常態。
範嘉東認為，現在的重點是降成本、降房租，最基礎的做法是裁員和關閉部分影城，把賠錢的或者是未來有逾期賠錢的影城全部關閉。
此前曾有消息傳出萬達電影將進行裁員，裁員的範圍為20%-30%，以院線的一線員工為主。雖然萬達電影否認了該消息，但影院經營壓力可想而知。
院線的自救
4月3日，國家電影局官網發佈消息稱，國家電影局協調財政部、發改委、稅務總局等部門，研究推出免徵電影事業發展專項資金以及其他財稅優惠政策。同時，加大對重點影片的創作和宣發支持力度，指導各地出臺幫扶電影企業紓困發展的政策措施。
國家電影事業發展專項資金按全國所有電影票房5%徵收，以去年全國逾600億元票房計算，5%免徵相當於為全國影院節約30億元。
範嘉東稱，“如果影院有收入，進行返還是很重要的，但是現在的核心是，影院沒有收入。如果現在影院開門，面臨的可能是債主上門，房租、水電、員工這所有拖欠的都需要付錢。”
缺錢的背景下，“影院賣貨”成為2020年電影行業的一個特殊現象。多家影院負責人的微信朋友圈中，出現的不再是電影項目，而是爆米花、烤腸、冰淇淋等這些庫存商品的銷售信息。
近年來，動輒上億元的賣品收入已然成為院線營收的重要部分之一，但在此前，賣品的售出是伴隨著消費者走進電影院而產生。
萬達電影去年商品、餐飲銷售收入達19.26億元，佔營業收入比重的12.48%；上海電影去年賣品收入為7313.42萬元，佔營收比重的6.61%；金逸影視去年賣品收入1.8億元，佔營業收入比重的8.71%。
眼下，如何銷售掉賣品庫存，似乎成為影院回籠部分資金的唯一渠道。
在提及當下影院發行人員的工作時，範嘉東用“轉型”一詞形容：“我的朋友圈，全國影投全部都在賣商品，做微商，做平臺，先把庫存消掉也是一種方式。從管理上來說，我們還要轉型做銷售，通過這個方面回收一點資金，不能坐以待斃，節約人力，減點成本。”
此外，也有部分業內人士對影院復映後如何吸引消費者回歸院線展開建議，“票補”成為方法之一。2019年，虧損六年的貓眼娛樂實現盈利，而盈利的主要原因為“票補”降溫。這家公司不認為票補會迴歸成為行業發展的主要因素。疫情結束後短期內，行業裡可能會有一小部分票補參與提振行業復甦，但票補不會重新成為行業主流因素。即使疫情對行業整體產生影響，但觀眾是否去影院的主要決定因素已經不再是票價導向，而是以內容質量和口碑為導向。
那麼，什麼樣的公司，能夠撐下去？
貓眼娛樂看好那些日常做了較多的能力和資源儲備，具有較好前瞻性戰略的公司，輕資產或成本相對可控的公司，以及現金流狀況較好的公司。這樣的公司在抗風險能力方面較強。
值得注意的是，頭部公司已在採取行動。上海電影3月份宣佈對長三角及周邊地區影院資產進行整合；金逸影視宣佈成立文化產業投資基金，募資8億元用於圍繞影院上下游關聯產業的投資。
4月21日，萬達電影發佈定增方案，擬募資不超過43.5億元用於在2020年－2022年新建影院162家。
範嘉東對界面新聞記者表示：“接下來電影院還是要做自我平臺，有自我數據價值，才能有更多的東西。這次如果死3000家－5000家電影院，能夠堅持下來的平臺，市場空間就被放大了”。
網劇暫成“避風港”
在影院發行放映概念股一片慘淡的同時，以全網劇銷售、綜藝為主的影視類上市公司，今年一季度表現良好。
華誼兄弟（300027.SZ）2020年一季度預計虧損1.425億元-1.375億元，少數亮點集中在線上娛樂端。網劇《人間煙火花小廚》分賬票房突破1億元，成為全網首部分賬破億網劇；網絡電影《九指神丐》也收穫了近2000萬分賬票房。
華策影視（300133.SZ）一季度實現營收7.62億元，較上年同期增長3.64%，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淨利潤為1.1億元，較上年同期增長204.87%。
華策影視對界面新聞記者表示：“新冠肺炎疫情對影視產業產生了一定的衝擊和影響，同時大眾的消費結構、消費心理、消費能力也發生了微妙變化。我們關注到用戶觀看習慣變化，短視頻、短劇迎來高光時刻是必然趨勢，華策集團開啟了相關業務板塊，未來會更加關注此領域的內容嵌入和合作。短劇和短視頻具備眾多探索和創新的優勢，無論是拍攝時長、資金體量還是投資風險度，對於平臺方和製片方來說風險都更加可控”。
另一家以影視劇及衍生品為主營業務的上市公司告訴界面新聞，此前由於疫情影響，許多劇組和節目組暫停攝製，打亂了藝人活動和電視劇製作的計劃安排，也會增加資金和成本壓力。3月以來公司的項目都已經復工拍攝，新項目也在籌備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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