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羔羊》八十二
又過了一會兒，吃完了飯，剛要站起來，那幾個婦女立刻圍上來，其中一個笑著說：“一共三十五塊錢，快拿來。”我一下子懵了，心裡已有覺察，說：“飯錢已經給過了。”婦女說：“我知道飯錢給過了，我們是正經飯店，從來不會收客人兩次錢的，所以你放心就好了。我說的這個錢不是那個錢，我給你算算，吃飯你花了三十四，你給了，我們收了，一點不假，那個一筆勾銷。現在和你要的三十五是你吃我們店裡的特色菜和那三杯水的錢。特色菜二十，一杯水五塊，三杯十五，一共三十五塊，你自己算算，我們沒有多要你的。”我心裡發慌，又急，摸著頭說：“三十五是不錯，只是這菜不說送的嗎？我喝了三杯水也沒錯，難道喝水也要錢嗎？”那個婦女說：“我們這裡水要收錢的，一杯五塊，三杯十五。”那個胖大女人卻沒這麼好性，叉著手，粗嗓子說：“誰說送的，哪有這麼好的事！那可是我們店的特色菜，怎麼說送人就送人，你以為你是誰呀？我們憑什麼送你，你是乞丐嗎？送乞丐也範不著送這麼好的。吃了飯不給錢，你裝無賴，誰給你的？”我指著其中一個女的說：“她端來給我的。”那個婦女立刻大叫冤枉，端起桌子上的半杯水，潑了我一臉，幾個婦女緊緊圍著，嚷嚷個不休。
司機幾個吃完飯從包廂裡走出來，看到這裡亂成一片，都覺奇怪。店主搖搖晃晃的走過來，酒氣熏天，看來喝了不少，幾個婦女見他走來，立刻安靜下來。店主在桌對面坐下，一股酒氣撲來，噁心的很，看著那幾個婦女，問發生了什麼事，一個婦女忿忿講了一遍。我默默聽著，理在她們那邊，而且人多勢眾，看來今天插翅難逃，好漢不吃眼前虧，等她一說完，我說：“我給錢。”掏出無十塊，叫她們找錢。店主拿著錢看著她們幾個說：“我們的特色菜什麼時候只賣二十一份了？有這麼好的事，我竟然不知道。當初我訂的可是五十一份，誰他媽擅自改了？”幾個婦女沒一個敢說的。媽的，我今天真是倒黴到家了，“五十就五十吧，不用找了。”站起來要走。“誰讓你走的？坐下！”店主懶洋洋地說：“這五十塊是菜的錢，你還得付我三杯水的錢。你又用了我的水杯，加起來算，你再給我五十就對了。”什麼？又五十，真他媽的畜牲！我捂著口袋不給。
司機幾個走來勸我“千不該，萬不該，你不該拿大壯的杯子喝水。你難道不知道嗎？”我委屈的說：“我不知道啊。”司機嘆氣說：“所以我說你真是太不小心了。你不知道，你不會問嗎？是你無理在先，你也不要任性，賠人家錢就對了。你只管這麼耗著，我們的車也發不了。”一聽這話，周圍的乘客也都發起牢騷，叫我快點給錢完事。這些人也是沒良心的，只顧自己。司機湊上來小聲說：“你再任性，剛才那個年輕人你也看到了，他是什麼下場？好不好，先揍你一頓，你捱了打，還得給錢，哪個划算？再說，他要的也不算多，出門外外，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大家各退一步，心平氣和的什麼事不能解決。你真把他惹惱了，他一個電話報警，看你怎麼辦？”事到如今還能怎麼辦，只好忍氣吞聲，再掏出五十塊錢給他。
出門前，爸爸給了我五百塊錢路費。我心裡清楚，家裡已經沒有錢了，不知他從那裡借來的。大姑曾囑咐車上有小偷，叫我路上小心，一定把錢放好，我心裡還笑她太過謹慎，哪裡有這麼多小偷都被我遇到了，就算有，也不可能這麼巧偏偏偷到我身上來。果然，在路上我沒有遇到小偷，只是這一頓飯吃下來就花去了一百多塊，人家這才是高手呢，憑我錢藏得再嚴實，也得乖乖掏出來給人。
他們說大巴車下午才能到東莞，路上還得停一次到兩次，按兩次算，這麼下來，我的五百塊錢也就差不多了，這可如何是好呢！腦子混亂至極。
爸爸為了我訪親問友，得知他的一個遠房表弟在東莞上班，是一傢什麼快遞公司，那裡正需要人手，託表叔的福，先為我謀了一個位置，公司那邊他已打點好，只等我過去上班，這真是意外之喜。這個表叔我從前見過的，那時還小，印象中胖胖的，挺著一個大肚子，愛笑，對人和善。表叔那一張笑臉又浮現出來，一顆心總算安定下來，錢花完了也沒關係，只要到東莞找到表叔就好了。閉上眼，我努力想把表叔看得更清楚一點，越是刻意越是模糊，不禁想，都過去這麼多年了，他還是原來的模樣嗎？況且我也已經長到這麼大了，哪怕我們面對面，恐怕他也認不出我，不覺擔憂，還是不要想了，事情該是怎麼樣就是怎麼樣，我想破腦袋也無濟於事，到了下午自見分曉。
大巴車開的飛快，窗外漆黑一片，車內偶有人聲。這一刻，心情很是複雜，滿懷期待又有不安，把臉貼在冰冷的玻璃上，又想起學校，想到馬蘭，想到朱小明，想到羅飛奇，才離開這麼幾天，他們似已變得十分遙遠，又想到張卉心，臉上露出淺笑，心裡暖暖的，對她我已沒那麼執著，才發現自己從前好傻，竟不敢和她說上一句話，唉！那時不說，只怕再也沒有機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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