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默的羔羊》九十二
閒處光陰易過，轉眼到了十月中旬，這天正在上班，趙華走來和我說要我去上夜班，我心裡自然極不願意，卻又不好拒絕，趙華解釋說：“晚班人員緊張，你去幫幫忙，幾天就回來了。”蘇彤也勸我，就幾天，你就去吧。
第二天白天沒去上班，在房間睡覺，為晚班做準備。可是哪裡睡得著呢？躺了一會兒，爬起來看書，看了兩個小時，一看時間已經下午兩點鐘了，心裡暗暗擔憂，怕晚上做事沒有精神，又去床上睡覺，只是睡不著，躺在那裡唉聲嘆氣的，到了時間垂頭喪氣地走去上班。
晚上在流水線上分大件，剛好挨著程飛，看看車間，之前宿舍的人全在。半夜十二點下班，有一個小時的休息時間，吃了飯，找一個地方坐下，歇著一會兒，陳飛走來，兩人閒聊，他突然問我，“聽說你談了女朋友了？”我點點頭。程飛很有興致，又問她叫什麼名字？哪裡人？家裡什麼情況？我只好一一作答，她叫蘇彤，江西人，有一個兄弟正在讀書。程飛聽完沉默了好一會兒，笑著說：“她兄弟還在讀大學啊？聽說大學要讀四年，這時間可真夠久的！”我聽這話說的奇怪，問他你們認識他嗎？程飛看著遠方不答，好一會兒說：“曾經我交了一個女朋友，她模樣也好，脾氣也好，樣樣都好，簡直如天仙下凡，這不知哪世休來的福分，做夢都在笑。有一天我發現了她的秘密，如被五雷轟頂一般，當時我真想掐死她，然後再自殺。第二天她不說而別，我也不去找她。我知道即使找到她也留不住的，話雖這麼說，但後來我常常後悔，每想起他，總是對她又愛又恨，當時為什麼不能原諒他呢？”我聽了不覺動容，別人的事我似乎都能感同身受一般，想不到他有過這樣的傷心往事。程飛看著我說：“所以我勸你好好對待你的女朋友，因為人無完人，有一天你發現她不是你想象的這麼好，你也要原諒她，不然就會像我現在一樣後悔。”我點頭贊同，蘇彤沒有秘密的，如同我對她一般，我們彼此無話不談，就算她犯了天大的錯，我仍會原諒他，像程飛說的，人無完人，我就是一個滿身缺點的人，蘇彤又是怎麼待我的呢？做人要將心比心。
第二天晚上發現程飛沒來上班，心裡總覺和昨晚說的話有關係，到了下半夜，程飛來了，一副疲憊不堪的模樣，走到我跟前，低頭說對不起，我不明所以，他睡過頭了吧？程飛抬起頭說：“今晚我看到他了，我的女朋友，她仍記得我，見到我她也很喜歡，兩人聊了很久，然後她說累了，我們就去了她的租房。”我也替他開心，這是很好的事啊，為什麼自責呢？程飛哭喪著臉說：“可是她現在有了男朋友了，都怪我不好，說好的把她忘記，一見了面，把一切都拋到九霄雲外去了。”我聽了心裡一沉，他這樣做實在不妥，生出一股厭惡。程飛說要走了，明天就離開。我吃了一驚說：“你下次記著就行了，又何必要走？”程飛搖頭苦笑，“不行的，我竟然知道她在這裡，下次仍會犯錯；只這一次，我已後悔不已，哪還能一錯再錯，這樣太對不起人家了。”我不再言語，這種行為本不可饒恕，他既決心一定要走，也不去勸阻。程飛拿出一本書給我說：“我們相識是緣分，難得性格相投，我一直把你當作好朋友，這一走只怕從此再難相見，我沒有什麼可以送你的，只有這本跟了我十年的《紅樓夢》，你要是喜歡就拿去讀嗎！”說完了，再不停留，轉身走了。夜班主管跑來問怎麼回事？又去喊程飛，哪裡喊得住。我捧著《紅樓夢》不覺痴呆了，想到我們相識雖短，卻也算是知己了，竟生出一份傷感！
那幾天我一直沉浸在離別的傷感之中，下班回到租房，忍不住翻越紅樓夢，睹物思人更加傷懷。如此幾天，漸從愁緒中走了出來，正是舊愁才去，又添新愁。趙華是不是把我忘了？說好的去夜班只是幫幾天忙，現在已經過了二十幾天，也不見他把我調回去，和蘇彤商量，要找他談這件事。蘇彤卻說：“我看你還是不要去說的好，白班那麼多人，他不掉挑，偏挑一個，這是為什麼？還不是因為信任你，這才幾天，你就不耐煩了，不是辜負了他一片苦心？”我一聽有道理，從此安心上夜班。
那天下班在租房門口碰到蘇彤，見她臉上紅腫，問她怎麼了？蘇彤摸著臉說一定是昨晚失眠。我見她面容有些憔悴，果然沒有休息好，便勸她請假好好休息一天，“你留在家裡，我幫你請假。”蘇彤笑著說：“你別婆婆媽媽的了，我可沒有這麼嬌貴，我十天裡有五天失眠的，依你說，我也不要去上班了，你養我好了。”我說好啊，你從此不用上班，我養你。蘇彤卻沒有心思開玩笑，“快別鬧了，我要遲到了。”匆匆下樓走了。走進房間，隨手把門關了，桌上沒有早餐，她這一段時間一定是太累了，坐著發一會呆，衝過涼又看兩章紅樓夢，然後上床睡覺。
又過半個月，蘇彤忽然被調去二樓做了文員，這實在是意外之喜。可恨！我每日上夜班，竟不能為她慶祝，又為她歡喜，從此不用再如此勞累。
這天夜班才上了一個小時，實在沒有心情，便假裝生病請假一個晚上，我想給蘇彤一個驚喜，訂了一份蛋糕，又買一些她愛吃的水果，兩手提著興沖沖的往租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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