收錢辦事,要講規矩

大唐元和初年,長安城有個叫李和子的紈絝。

這位仁兄在長安可是大大的有名,街坊鄰里見了他唯恐避之不及——你要說他有多壞吧?說不上,他又沒打家劫舍、殺人放火;你說他不壞吧?也不是那麼回事,這話怎麼說呢?原來啊,這個叫李和子的紈絝養了一隻兇猛無比的鷂子,往日裡他閒著沒事幹,就架著鷂子走街串巷,看見誰家有阿貓阿狗,就嘴裡呼哨一聲,興致勃勃地看鷂子怎麼啄死這些個可憐的小畜生,貓貓狗狗叫得越悽慘,李和子就越高興。這事不人道,但它不犯律法,衙門管不著,所以街坊鄰居也拿李和子沒辦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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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有這麼一天,李和子在家裡酒足飯飽了,又架著鷂子上了街,一邊心滿意足地拍著肚皮,一邊四下裡張望著,看哪裡有貓貓狗狗,好找找樂子。沒走多遠,兩個紫衣大漢把李和子攔住了,甕聲甕氣地說,你是叫李和子嗎?

李和子看這兩個人的服色裝扮,分明是衙門裡的差人,於是收起那目中無人的氣焰,生硬地做了一個揖說,沒錯,我就是李和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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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個公差對視一眼,指了指街角一個沒人的地方說,你過來這裡一下,我們有話給你說。

走到街角,公差臉色一沉說,李和子,我們是陰司派來取你命的,跟我們走!

李和子一下嚇得身子涼了半邊,說兩位公差大哥是不是搞錯了?

公差從袖子裡掏出一張文牒,說不信你自己看。李和子不學無術,不認識字,但他看文牒上有一個方方正正的硃砂印,印跡還沒有乾透,顯然是蓋上去還不久,這一下不由全信了,急忙連聲求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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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差說,這是閻王交代的,我們也沒辦法。說著,他們架著李和子就走。

李和子見不遠處有個酒肆,急中生智,苦苦哀求道,我是要死的人了,死前能不能再讓我喝幾杯酒。那個酒肆的酒水甘甜醇厚,名動長安,兩位公差大哥來捉拿我,想必也是旅途勞累,這頓酒也算作給兩位接風洗塵。

兩個公差聞見了酒香,饞蟲大動,想著反正人犯已經捉拿到手,又跑不了,於是答應了李和子的請求。

李和子領著公差進了酒肆,叫了九碗酒,自己取了三碗,把剩下的六碗擺到公差面前,哆哆嗦嗦地說,死也要死個明白,煩請公差大哥告訴我,我究竟犯了什麼罪。

收錢辦事,要講規矩


公差說,你害死了四百六十條人命,罪不容誅,閻王所以派我們兄弟來捉拿你問罪。

李和子大驚,說是不是搞錯了,我可是從來沒有害過人命。

公差眼睛一瞪說,怎麼可能錯?你害死的那些阿貓阿狗就是,不多不少,正好四百六。

李和子說,它們又不是人。

公差說,這你就不知道了。只有大德大善之人方可世世代代為人,至於凡人,輪迴三世必有一世做畜。你在陽間害死的是阿貓阿狗,魂魄到了陰司就是鬼民,他們簽了聯名狀,都說你滅絕人性,要向閻王討公道呢!

李和子說,我聽說陰司暗無天日,從無公道可言,兩位公差大哥可否放過在下,回去在閻王面前美言幾句?

公差說,陰司暗無天日不假,但並非毫無公道可言,雖然公道很小,但這小公道用好了可是有大用。

李和子聽了這話,疑惑地問道,小公道怎麼有大用?

公差說,若是陰司毫無公道可言,陰曹地府的一干鬼眾豈不是早就造反了?所以,當鬼眾怨言沸騰的時候,閻王就親自過問一次刑獄,挑揀幾樁案子,秉公處理一番,以示陰司還有公道,安定鬼心。鬼眾得了這一絲可憐巴巴的公道,卻歡天喜地,像受了多大恩惠似的,少不得對閻王千恩萬謝。等到下一次怨言再起的時候,閻王再如此這般一番,週而復始而已。就像洪水快決堤的時候,開個口子放一下,風頭過了再堵上,等下一次快決堤了,再放一下。不巧的很,你老兄的案子,這一回是閻王欽點的,我們只能捉拿你歸案。

李和子說,如此說來,我李某人是沒救了,但二位既然喝了我的酒,能不能幫我想想辦法,躲過這一劫?

收錢辦事,要講規矩


兩個公差使了個眼色,說你在這裡等等,我們去商議一下。過了一會兒,他們回來了,對李和子說,這樣吧,你準備四十萬錢給我們,明天中午還到這裡,我們包你再活三年。

李和子如蒙大赦一般,生怕公差反悔,匆匆道了一聲謝,急忙回到家裡賣房賣地,湊了四十萬錢,第二天中午趕到那個酒肆,把錢交給了公差。

然而,三天之後,李和子還是死了。

為什麼呢?因為公差沒有告訴他——陰間的三年,等於人間的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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