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歌是语言艺术的黄金准则。什么是诗?怎样的诗才能算是一首好诗?一首诗为何会带给人愉悦,这种愉悦的价值究竟几何?
为了帮助读者从理论上厘清这些问题,文学学者汉斯-狄特·格尔费特(Hans-Dieter Gelfert)写下一部凝练而实用的诗歌导论《什么算是一首好诗》,指导普通读者认识和鉴赏诗歌。
从圣诗到俳句,从莎士比亚到保罗·策兰,汉斯-狄特·格尔费特以老练的鉴赏眼光甄选出80首诗歌,结合文本细读与理论阐释,为读者破解诗行中的奥秘。
通过解析语言的密度与内在张力、真实性与独创性、矛盾与冲突、形式与内容等鉴赏诗歌的关键元素,格尔费特为读者提供了一系列甄别好诗的标准,并将其概括为33个步骤。循着这一路径,读者可以深入诗歌的世界,树立自己的品味,识别出好诗。
为即将到来的4.23世界读书日 ,世纪朵云特别策划了“书读懂了”系列读书会。以“读懂诗歌”为题,我们请到本书译者徐迟及复旦大学德文系副教授姜林静,为大家解答“什么算是一首好诗”。同时,我们将向读者开放名额,请他们也参与诵读和分享。
什么算是一首好诗思南经典诵读会第99期诗歌鉴赏指南
时间
2020年4月24日(周五)
20:00—21:30
地点
嘉宾
徐迟
姜林静
活动流程
20:00-21:00
嘉宾诵读与分享
21:00-21:30
读者诵读、分享与讨论
嘉宾简介
徐迟,青年译者,德国布伦瑞克工业大学经济工程系硕士,译作另有《独自迈向生命的尽头》《他人的行当》等。
姜林静,海德堡大学德语文学博士,复旦大学外文学院德文系副教授。主要研究方向是德国文学中的神学与政治学、卡尔·施米特的文学批判、德语诗歌与古典音乐之间的交互关系、19-20世纪德语诗歌。热衷于漫游,以及漫游途中的音、诗、画。
相关图书
《什么算是一首好诗》
[德]汉斯-狄特·格尔费特 著 | 徐迟 译
人民日报出版社 | 三辉图书
2020-2
参与方式
报名成功者选择嘉宾推荐篇目中的一篇,活动时以文字/图片/语音的方式在群里作简要分享。每个人的分享+讨论时间为5-8分钟,由管理员控制秩序并提醒下一个分享者出场。
此外,主办方将从“报名成功参与诵读分享”和“活动现场参与互动”的读者中分别选出两位和一位,各赠送《什么算是一首好诗》一本。获赠读者可到思南书局·诗歌店自取赠书,或选择邮寄送达(自付邮费)。
嘉宾推荐篇目
1.诗歌中的战役(节选)
格奥尔格·特拉克尔的《格罗代克》(Grodek)也是对于战争带来的灾害不休不止的拷问。这首诗的题目是诗人在去世前不久才添上去的,那是一座利沃夫旁边的城市,曾发生一场异常残酷的屠杀,而特拉克尔作为随军药剂师,目睹了这一切。
《格罗代克》
秋日黄昏的森林中轰鸣着
致死的枪炮,平原金黄
湖水碧蓝,夕阳在高处
翻动幽暗;黑夜怀拥
垂死的战士们,他们皲裂的
口中发出狰狞的哭号。
绯红的云霞寂静地在牧草地上
堆积,里面住着一位发怒的上帝,
四溅的血液月般寒凉。
条条街道上流动着漆黑的腐朽。
星辉与黑夜的金枝下
护士的身影穿梭在死寂的小树林间,
告慰英雄的英灵和流着血的首级;
秋天喑哑的笛声在芦苇中吹响。
哦!更骄傲的哀悼!你们不屈的祭坛上
灵魂的烈焰孕育出剧烈的伤痛,
那是未出世的孙辈。
这首诗摒弃了世人熟悉的意象与比喻,却通过黄昏静谧的风景与尸横遍野的屠宰场的对比让诗歌的张力显得激烈无比。这是一首慑人的诗作,深深地在读者的脑海中镌刻出一只巨大的野兽,名为“战争”。
2.今日的诗歌(节选)
《考拉》
只在一棵树上昏昏欲睡,
所有枝丫上的树果
纷纷坠落,一个惰懒的
波希米亚人在树梢上动也不动
爪子像一双铁镫般牢固,
可它绝不会是第一个穿过雨林
攀上啁啾梯田的有志之士,
毛发蓬乱的斯多葛主义者。
长满虱子的佛,比长在叶片中
的毒药还缓慢,那双棉花
耳朵免疫了世界小小角度里
所有的花言巧语:世上没有它的滑
铁卢,也没有往卡诺莎的通途。
你要是盯着它看,它会把你铭记在心,
在一切都太迟之前那张柔软的
小气鬼脸蛋上,摆着一位自行车手
即将胜利归来,脱离了地面的那个表情,
然而它苦熬的灰倦几乎近在
咫尺在下一个呵欠和懒腰到来之前
它沉入了桉树味道的睡眠。
编者瓦格纳在《现在的诗》中选了三首自己的诗。但很明显的是,他并未采用上述的两种方式写诗。瓦格纳的作品既不狂喜,也不私密,反倒是言辞明晰,语法正确,而且极易读懂。虽然“滑铁卢”和“卡诺莎”用到了历史典故,但这是众人皆知的常识,而且他不像其他诗人在用典时如此一意孤行尤其是杜尔斯格仁拜因(Durs Grünbein),这位诗人经常用些生僻的典故来强化作品的差异性。瓦格纳的诗张弛有度,在写实的白描与奇崛的意象间游刃有余。他为诗歌灌注了极为现实主义的浓度的同时,却没有为读者发出指示,这为他们提供了大片的想象空间。
以下篇目读者勿选
徐迟解读篇目
1.现实主义诗歌(节选)
《沼泽中的男孩》(Der Knabe im Moor)中,(它)以一种极端的形式被展现了出来,自然的威胁在该诗中达到了极致。它像一首歌谣一样叙述了一个史诗般的故事,不过不是通过描写情节,而是借助了一段恐惧的体验。因为这并非诗中之“我”的经历,而是发生在一名男孩的身上,所以这是一种将诗歌中的客体主观化的过程。但此诗与传统歌谣不同,更像是一个现代派故事,它虽然是用古旧形式写成的,却以事件作为主体,有侧重点。因此,它并不是歌谣,而是一首更为现代的叙事诗。更精确地说,它什么都没有叙述,只是重现了日常生活中会发生的现实事件,所以读者在被叙述的事件和人物中,几乎感觉不到叙述者的身影。
《沼泽中的男孩》
安妮特·冯·德罗斯特-许尔斯霍夫
哦,穿过沼泽多么恐怖,
荒野上烟雾缭绕,
尘土像幽灵般回旋,
藤蔓钩缠在灌木上。
每一步都踏在涌泉之上,
它在罅隙中嘶嘶吟唱,
哦,穿过沼泽多么恐怖,
芦苇丛沙沙地叹着气!
颤抖不止的孩子紧攥手中夹针
像捕猎时跑得飞快;
风空洞地在平原上疾驰而过
树丛间婆娑着的是什么?
那是可怕的守墓仆,
他的主人痛饮着最棒的泥炭沼,
呼,呼,这声音像一头疯牛!
这娃儿害怕地蜷起了身子。
岸边的树桩投来瞪视,
松树秘密地点动着头颅,
男孩奔跑着,竖起了耳朵,
穿过如标枪般的巨型麦秆;
里面窸窸窣窣响个不停!
这有一只不幸的蜘蛛,
那有一堆禁断的蜘蛛矿。
在秸秆中转动着它们的纱盘!
向前,向前,不断地向前跑,
就好像前方有人在迎接着他;
从他的脚底升腾而起,
在他的鞋垫下号令着他,
像一支鬼影重重的旋律;
这是个不忠的小提琴手,
那是个在婚礼上窃走
半芬尼银币的小偷!
沼泽在那里爆裂,一声叹息
从裂开的孔穴中传出;
痛,痛,那是被诅咒的马格蕾特[1]:
“嗬,嗬,我可怜的灵魂呐!”
男孩像一只受了伤的鹿般蹦起,
就好像守护天使离开了他身边,
而他苍白的骨架好像在沼中
烧泥炭的土堆中寻到了墓冢。
土地渐渐浮现在眼前,
而在那边,牧场的近旁,
灯光闪烁出家的温馨,
男孩站在沼泽与土地的分割线上。
终于从沼泽中脱离,他深深地喘着气
而目光却依然惊惶不已:
是啊,那片矮林真吓人,
哦,在荒野里更加恐怖!
[1] 一个用来恫吓小孩的恐怖故事中的角色。
2.诗人的软弱(节选)
《碎石场》
君特·艾希
就从荨麻开始说起,
无人听见它的响声,每个人
都是世间的悲哀,风拂动
床垫弹簧间弹起的织物。
刻在金杯上的花体字
掩映在花朵与葡萄间,
我能读出它来哦,要我如何邂逅它:
爱情,希望,还有信仰。
啊,是谁把这些碎片
拼凑成了苦涩的疼痛?
刺过珐琅就像刺过一颗心
生长出熊熊的荨麻火焰。
锈损的头盔中残留着水迹,
浪游的飞鸟沐浴其中。
失落的灵魂,你抛弃了谁,
又是谁用慈悲把你拼起?
姜林静解读篇目
1.客观与真实(节选)
《生命之半》
荷尔德林
黄色的梨悬在枝头
还有大簇的野玫瑰
陆地映在湖面上,
你们,可爱的天鹅,
在亲吻中沉醉
一头栽进
醒澈的水面
唉,若冬天来临,我
去何处赏花,又
去何处享受阳光,
和大地上的庇荫?
墙垣伫立
静默而寒冷,在风里
旗帜猎猎作响。
诗中刻画了晚花盛开、果实丰饶的宁静秋日风景,紧接着却是冬日寒冷的墙垣和在风中猎猎作响的风信旗。当看到“生命之半”这个诗题的时候,受过文学教育的人立马就会想到但丁《神曲》中的第一句:“于我们生命旅途的正中”。但丁在35岁时写下了这些诗行,荷尔德林也在这个年纪发表了他的第一批诗歌。彼时他正处在自己生命的峰顶,但已感受、预知到了此后的生命只会每况愈下,这种忧虑在第二节的第一行里便确凿无疑地显现了出来。这首诗以其客观化的景物描写让读者感同身受,而不只是纯粹的自怨自艾。正是如此,它才会出现在所有的德语诗选中,而不像下文中亨利沃兹沃思朗费罗(Henry Wadsworth Longfellow) 的这首诗,几乎没有在英语文选中出现过。和但丁一样,朗费罗也是在35岁,即1842年的时候写下这首诗的。4年后它被选入他的诗集《布吕赫钟楼》中。这首十四行诗的诗题也同样来自但丁,20年之后朗费罗甚至还翻译了《神曲》。
2.以歌为诗(节选)
《月夜》
约瑟夫·冯·艾兴多夫
就宛若天空
在寂静中吻了大地,
繁花锦簇中
他必出现在她梦里。
清风穿过田廊,
麦穗柔和地摇晃,
森林窸窣轻响,
星夜多明朗。
我的灵魂伸出
它广阔的翅膀,
飞越沉静的国土
就好似飞回家乡。
这首诗的内容在解读中会丧失的比获得的更多,因为它要说出的一切已经清明昭然地表现在文本中了,再加以诠释的话,就脱离了其语言的本质。
艾兴多夫最短的诗歌只有一段,他把歌谣的节奏压缩到这短短的一个小节中,就好像是归纳了他创作诗歌的原则似的:
《许愿宝杖》约瑟夫·冯·艾兴多夫
万物中皆沉睡着歌咏,
它在其中梦了又梦,
全世界都会开始吟诵,
只要你把魔咒说中。
不过时至今日,在不将其单纯当作丰富知识的读物的情况下,这首诗是否还能够击中读者敏锐的耳朵?浪漫主义时代与我们时间上确实相距甚远,但它与德国特有的文化根源是密不可分的,现代化的社会政治关系已经让德国民众盲目了太久。不过德语诗歌中歌谣的结构却一直保留到了战后初期。像彼得胡赫尔(Peter Huchel)、君特艾希(Günter Eich)和卡尔克罗洛(Karl Krolow)这些老一辈的诗人,即便是在写与浪漫完全无关的诗歌时,依旧严肃地沿袭了这个传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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