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平乐》之外,宋朝历史与软实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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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代的文化远远超出其统治区域,给后世留下了广泛深入的影响。北大教授邓小南在给日本学者小岛毅《中国思想与宗教的奔流:宋朝》一书所作推荐序中有一段提纲挈领论述:

“宋代在重重压力下立国,是政策相对务实、注重制约的时期;也是士大夫政治之下,致力于建设恒久典范的时代。对规范的追求,对秩序的重视,对儒家经典的再阐释、再造就,是这一时代惹眼的境界与亮色;而生机盎然的社会经济、植根现实的道德伦理、淡泊自然的理趣雅致,则构成为这一时代的底色和基调,在走向平民化、世俗化、人文化的持续过程中酝酿发酵。

就宋朝自身而言,其疆域面积远不及汉唐,而其统治所达到的纵深层面,却是前朝难以比拟的;就宋代文化的影响而言,其空间辐射面远远超越其统治区域,其长久效应也远远超越十一至十三世纪这三百年。此后,中国历史上再没有出现过严重分裂割据的局面。当时人的生活方式、思想观念,在一个相对流动的社会中被潜移默化地整合着,‘文化的新潮流’渗入民众的日常惯习,以至于今人还会感觉到宋代留给我们的些许印痕。”

小岛毅以思想和宗教的大奔流来形容宋代。在他看来,现在的日本可以说是宋代历史文化的继承者,至少在审美意识这一点上,日本人与宋代人是很接近的。

“宋代文化被日本吸收改良成所谓‘日本传统文化’,意味着产生于日本的文化,并不仅限于作为一个政治领域的中国国内,而是广大东亚地区共同的历史遗产。包括韩国和越南,我们迎来了应该共述广义上的‘中国文化’的时期。”

用今天的话说,宋代输出的软实力惊人。理想君一下想起前几天看到的一个采访,基辛格中美研究中心主任戴博( Robert daly)以多年切身经验和观察,指出中国在发展软实力或者话语权时存在的问题,在他看来,“中国最大的问题是无法理解启蒙和现代性,以及人们实现自我价值的重要意义。在思想上,中国还是个封闭的国家,他们只能看到中国而看不到世界。”见仁见智,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吧。

那么,宋代文化与现代性,或者与当下中国又有何关联?当我们说起传统文化时,回头了解宋朝的历史,看看宋代文化的深远影响,也是今日现实意义之所在。在文末,顺推荐了一份了解宋代的书单。

今天推荐的内容,与热议电视剧《清平乐》涉及的宋仁宗有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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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场以当事者自发停止而告终的改革,

却孕育了未来各种改革的萌芽

乾兴元年(1022)二月,在位二十六年的真宗以享年五十五岁驾崩。根据遗诏,皇太子祯即位,即仁宗。

仁宗年少,母后摄政。女性不能在男性官僚面前露相,所以隔着帘子参加政务会议,这就是垂帘听政的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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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年丁谓就被罢免了宰相,第二年冯拯也因病引退,由此,辅佐真宗治世的宰相们几乎都从前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参知政事王曾。而填王曾参知政事空缺的,则是吕夷简。吕夷简后来升任为宰相,实质上操纵了整个朝廷。王曾与吕夷简展开权力斗争,一个时期两人都被解任。因为王曾与吕夷简对立,所以后世史家评价他为君子,其实他并没有什么建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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仁宗时代前期,权倾朝廷的是吕夷简。他也是因科举中进士而开始从政,历任地方官,后被调任中央高官。他当地方官的时候,废除对农机具的课税,延长道观建设资材的缴纳期限等,旨在涵养民力,被真宗夸奖为“有为国爱民之心”。

仁宗时,真宗修建的玉清昭应宫因火灾被烧毁,皇太后曾试图重建,吕夷简借故天灾说服皇太后放弃了重建主张。仁宗亲政后,吕夷简继续主政。吕夷简去世的时候,仁宗痛哭:“安得忧国忘身如夷简者。”

吕夷简的儿子们也都出息成政府高官,特别是吕公著,成为与司马光齐名的旧法党代表人物。一直到南宋,这一族还在朝廷占有重要地位,出了朱熹(朱子)盟友吕祖谦等许多高官。

但是,在吕夷简主政时期,政治停滞,腐败严重。至少在少壮官僚看来是这样的。其时,西北边境地区党项族势力渐强,自称“夏”,与宋交战。通过在前线指挥的文人官僚韩琦、范仲淹的努力,议和成功,他们也都被调回中央政府,遂在中央政界掀起一股新政之风。此时因为是庆历三年(1043),所以这次改革被称为庆历改革或者庆历之治。

从范仲淹的奏书可以看出,这次改革首先从官界开刀,严正纲纪,改头换面,吸引人心。他们希望打破吕夷简执政期间的因循守旧风气,不拘前例,清新大胆改革政治。庆历改革,是迎来创业八十周年的宋朝,摆脱大唐帝国以来的束缚走向自由的第一步。

从改革旗手们的年龄来看,改革领头人范仲淹那样的重要人物姑且不说,其他的,比如学术方面的指导者石介是景德二年(1005)生、青壮年官僚精英欧阳修是景德四年(1007)生、蔡襄是大中祥符五年(1012)生。就是说,他们都是澶渊之盟以后出生的,都没有直接感受过契丹的威胁,他们属于“不知道战争的年轻人”。他们的理想主义政策与他们的经历有极大的关系,他们缺乏实现自己宏伟计划的战略战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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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结果是,使庆历改革最终成为一个以改革计划而告终的未完的政治运动。有观点认为,是当事者意识到他们的计划的危险性,所以自己停止了实施。可是,为什么后世却经常把这个当事者以自发停止而告终的运动当作开辟了理想的政治文化而回顾宣扬呢?那是因为,这个运动,孕育了以后各种改革的所有萌芽。

从此以后,宋代的士大夫们超越政治上、学术上的立场差异,一直以庆历为模范。不仅宋代,甚至可以说从明代到清代的近世士大夫的灵魂寄托,就在这个庆历改革中。有关情况,留待别的章节介绍,我们这里还是先引用一下庆历士大夫领头人范仲淹的那篇脍炙人口的名文。

六百年后,德川光国(1628—1700)接受亡命日本的朱舜水(1600—1682)的建议,把自己的庭院取名“后乐园”,其出典就是这篇《岳阳楼记》。

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是进亦忧,退亦忧。然则何时而乐耶?其必曰:先天下之忧而忧,后天下之乐而乐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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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朝的财政危机,

任何时代都存在的“老实人吃亏”构图

宋朝梁柱逐渐被腐蚀。欧阳修写有《原弊》一文,警告只知贪图安逸的官僚们。当时的有识之士感到的弊害之一是国家的财政危机。其原因大约有三。

其一是军队。宋朝采用常备军体制,国境沿线和首都开封驻屯有超过一百万的军队。这些军人平时什么事儿都没有,完全是吃白饭的。不过又不能没有军队。况且,把他们解雇了,又没有能安排的工作,这么多闲杂人员进入社会,将给社会带来动荡不安。

正像后来的谚语所说“好铁不打钉,好男不当兵”,宋朝兵卒的素质实在够呛。《水浒传》的头目中落魄军人很多,可说反映了时代的真实现象。不论将校还是士兵,没有一个能当正经八百的良民。

仁宗时代,因拖欠军饷和待遇恶化暴动的地方驻军,比因饥馑和恶政暴动的农民起义军还多。在当年忠实于毛泽东思想,无论如何都要找出农民“起义”的那个时期,把这些也说成是当时阶级矛盾的表现,现在看来相当勉强。

其二是官僚组织。为了抑制节度使的跋扈而确立的文官优势的政治体制,通过太宗扩大科举得以完成。但是,并没有静态地“完成”而止,而是发展到过剩。官僚的位子是有限的,科举中举的官僚候补生年年产生,所以就出现了大量虽然中举却没有官僚位子坐的人员。为了解决这个矛盾,宋朝扩大和复杂化了权力机构,结果只能是增加国库没有必要的负担。

官僚机构只要建立,就会自我繁殖,增势难挡。为了建立中央集权,在没有任何长远规划的情况下设立的宋朝官僚机构,在产生了许多优秀的士大夫的同时,也陷入了一种极端危险的状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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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三是节税。资产所有者和土地所有者等钻法律的空子,名义上放弃自己所有的资产或土地,以逃避赋税和徭役。典型例子就是把资产或土地在名义上捐给享受税金减免待遇的寺院、道观,以及赠送给官僚特权阶级。当然,名义上接收赠送的一方肯定要拿回扣了。

这个行为其实就是把本来应该上交国库的税金私下瓜分了。该缴的不缴,所以没有后门的普通百姓的税赋就加重了。这是一种典型的不论什么时代什么国度都存在的那种“老实人吃亏”的构图。

庆历改革,开始是着手整顿官僚的纲纪,可是不久就中止,后来二十余年,到仁宗时代后期,又进入了因循守旧的时期。本来仁宗就是一个无能的人,连真宗那样积极强化皇权的兴趣也没有。不知道与他没有后继者有无关系。已经到了生理上生孩子不太容易的年龄时,他还不选定接班人。

这种时候有关皇位继承的问题,本来臣下们是忌惮不说的,但是欧阳修等几个高官实在是忍不住了,建议从皇族中选一个男子作养子。仁宗也许觉得自己还行,或者是后宫的女人们为了生个能继承皇位的太子而阻碍此事,反正这件事一直没有着落。

等到自己病倒后,仁宗才终于同意选一个皇族的男子进宫作为养子养育。但是有一个条件,那就是如果自己以后有孩子了,这个养子应该出宫回自己的家。后来选上的,是仁宗堂兄濮安懿王赵允让的儿子赵宗实,后改名为赵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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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文配图来自《清平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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