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部《圍城》，聊不盡的話題。初讀此書，關注點更多會放在方鴻漸和四位小姐的情感糾葛上。那是自然的，主角的風頭愈盛，越能彰顯作品的成功。
方鴻漸無疑是個極具魅力的男子。雖然他有些誇誇其談，雖然他有些不求上進，雖然他有些過於自負，雖然他身上為人所稱道的只是有限的痴情和有限的骨氣，可是他家世還行呀，可是他帥氣呀，可是他似乎很風趣呀，可是他還有些小聰明、會討女人歡心呀。
是了，那些喜歡他的小姐，——無論是隻想打發旅途寂寞的鮑小姐，還是把他當做結婚對象的蘇小姐、孫小姐，包括清高的唐小姐，可能都很喜歡他身上的那些"可是"吧。
01方鴻漸的不好
年輕女子總是容易被自己臆想中的對方的"好"所吸引，因為她們對愛情充滿嚮往。
方鴻漸的"雖然"看似無足輕重，但和"可是"顛倒一下次序，就成了這樣了：
雖然他家世還行，雖然他人還帥氣，雖然他很風趣，雖然他有些小聰明、會討女人歡心，但是他有些誇誇其談，有些不求上進，有些過於自負，他身上為人所稱道的只是有限的痴情和有限的骨氣。
如果她們懂得這樣看問題，還會喜歡他嗎？
答案顯而易見。
對方好還是不好，不僅在於別人如何呈現，還在於自己的擇偶觀，在於自己的取捨標準。
就像畢淑敏在一篇文章裡寫的那樣：今天陽光很好，但是有風；今天雖然有風，但是陽光很好。
前者風打敗了陽光，後者陽光打敗了風。
年輕的心總是偏於積極，這其實沒什麼不好。但是智慧的抉擇不喜歡一葉障目，更喜歡兼聽則明。一葉障目不見泰山，兼聽則明偏聽則暗。
02趙辛楣的好
一部作品，如果其中的配角也讓人感到回味無窮，那可以稱得撿到彩蛋了。趙辛楣就是這樣一個彩蛋，他少了方鴻漸的淺薄，給《圍城》增添了厚度，讓人覺得驚喜。
趙辛楣到底是個怎樣的人呢？
在蘇小姐眼裡，應該不怎麼樣。她眼見和方鴻漸沒有可能，寧肯嫁給方、趙都瞧不上的曹元朗，那個"肥頭胖耳"，"四喜丸子"一樣的曹元朗，也不願嫁與她相識二十來年的趙辛楣，趙辛楣得多不堪啊。
但那只是蘇小姐的標準。其實趙辛楣真的優點多多：
他家世不錯。這個不用多找依據，只看她和蘇小姐家是世交就可窺見一二。
他長相大氣。"身材高大，神氣軒昂"，相士說他有貴宦之相。
他品性厚道。"身大而心不大，像個空心大蘿蔔"。他是同學們開玩笑的目標；他是玩"官打捉賊"遊戲時乖乖受蘇家姐妹"打"的賊；玩小紅帽遊戲時很溫柔的"狼"，或者被人按在泥裡剖肚子的最慘的"狼"。總之，演狠角兒他不狠，演壞蛋總會讓小夥伴過足戲癮。
他情商極高。對於"全無用處"的方鴻漸，他是寬容的，更是寬厚的。他貼心地給方鴻漸出謀劃策，讓方在香港結婚；為了免除方的經濟壓力，貼心地奉上結婚厚禮；他為方鴻漸介紹上海報館的工作，又極盡婉轉地說"報酬不高，可以兼個職"，給足了方鴻漸面子。
他很有才幹。留學美國，回國後在外交公署當處長。因生病未隨機關內遷（重慶），便留在上海華美新聞社做政治編輯。
他縝密務實。他們一行五人赴三閭大學的旅途尤其能夠突顯他這方面的特質，無論是線路謀劃，還是盤纏預算，住店吃喝，都有賴於他的操持打理。他也是個肯吃苦的人，大雨如注的夜裡，他帶頭下了洋車，用手電為車伕照路。
他長情。喜歡蘇小姐，十幾年不變。直到蘇嫁給曹，才毅然離開傷心地。他看到曹時對蘇小姐大失所望："眼光如此的女人就不配嫁我趙辛楣，我也不稀罕她。"讀者會以為他是放下心結了，沒想到在三閭大學看到汪處厚老婆有幾分像蘇小姐，便再一次淪陷。
他果斷。離開上海是果斷的，離開三閭大學也是果斷的。前一次因為情感無望，後一次除了情感無望，還有處境尷尬。後一次的離開，他是連夜走的。一點兒不瞻前顧後、不拖泥帶水。
他是山。旅途中有他在，即便是山一重水一重也一定會柳暗花明。他是孫小姐還是方鴻漸在三閭大學的靠山，他走了，方鴻漸惶惶如喪家之犬，連聘書也沒有被續簽，只能和孫小姐悽然離開，重回上海。
這樣的趙辛楣，隨便拉出來一條優點就能秒殺方鴻漸。可是蘇小姐的心只在方鴻漸身上。
他之所以敗給方鴻漸，只能說明這世間重相貌的女子太多。或者乾脆說，淺薄的女子太多。
03蘇小姐為什麼不選擇趙辛楣
蘇小姐和趙辛楣是從小玩到大的，卻沒有演繹青梅竹馬的佳話。現代人愛說：太熟了，下不去手。
其實不是下不去手，是趙辛楣的厚道，在蘇小姐眼裡一錢不值。
趙辛楣不懂得做蘇小姐的男朋友要能滿足她的虛榮心。這一點，曹元朗都比他強，曹元朗至少懂得和蘇小姐互粉。
而方鴻漸，他懂得女人的虛榮，也懂得曖昧的厲害。即使不想和蘇小姐有發展，他也會買了花和水果去看她。趙辛楣追蘇小姐，只會傲兀地和方鴻漸鬥氣，吃不相干的醋。
趙辛楣是個相對成熟的男人。成熟男人是會給人以老的假象的：他們沉穩，周到。他們不會忽然從你身後跳出來，嚇得你一聲尖叫，再變出一朵玫瑰來安撫你。那是小男生的把戲。他們送花也送得規規矩矩，送不出意外的驚喜來。趙辛楣就給人這樣的感覺。
電視劇《圍城》中趙辛楣的扮演者是英達。我印象裡英達似乎沒有年輕過，胖，背頭，還戴著眼鏡。30歲的他扮演30歲的趙辛楣，更加重了趙的老氣和世故。當時看電視，覺得趙辛楣傲慢有餘，寬厚不足，是配不上蘇小姐的。
瞧，不過是觀個劇，就有這樣的淺薄心理，何況是女子找對象呢。
蘇小姐是淺薄的。她愛慕方鴻漸，是基於方的外貌與家世；她嫁"詩人"曹元朗，看上去似乎不在乎物質，而更重視精神高度的一致性。其實不然。如果曹元朗是個窮小子呢？
年輕女子喜歡方鴻漸那一款的，正常。但是女子通常都很貪心，既想找個養眼的，又想找個養心的。如果二者不可兼得，還是找個趙辛楣那樣的吧。
但是趙辛楣有屬於他自己的驕傲。誠如他說：能喜歡曹元朗那一款的，就不配嫁我趙辛楣。不是誰都能入得了他的法眼的，退而求其次的選擇，他未必肯接受。
識得方鴻漸的不好，識得趙辛楣的好，才有可能找對伴侶。
因為養眼未必養心，但養心必能養顏。
閱讀更多 石語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