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澤罷官”


“洛澤罷官”

“西奧多·羅斯福”號航母

朗普五年春,宇內大疫,病者百萬計。有巡海之北洋水師獅褔號鐵殼船管帶洛氏名澤者,上疏直言所轄患疾染疫之甚,乞歸港。然則洛氏憂其書或阻天聽之不聞,乃令謄錄二十有三份,遍傳都內衙署府司,朝野譁然,澤遂坐洩露軍機、惑亂軍心之罪罷。

“洛澤管帶!洛澤管帶!”獅褔號官兵號呼不止。洛澤摘下頂戴花翎,向兵勇們深深作了一個揖,他輕撫著略有些鏽蝕的欄杆,嘴裡呢喃著什麼。舷梯推過來了,等待他的是一頂小小的麻灰轎子,幾個衙役面無表情地候著,彷彿帝國水師的興衰榮辱與他們並沒有一文錢干係。

洛澤走上舷梯,右手一拋,把包袱搭在背上,繼續接受昔日袍澤們如山的唱名相送,心中驀地升騰起一種蒼涼悲壯之感。正如行海軍大臣莫迪中堂所言,身為帝國最先進鐵殼戰船的管帶,只要平平安安苦熬幾年,混個北洋水師提督不在話下,品銜亦可水漲船高,甚至沐浴天恩榮加正二品頂戴。如今卻是“一封朝奏九重天,夕貶潮陽路八千”,罷官奪爵自不必表,大好前程葬送卻是殊為可惜。

衙役把轎微微一壓,洛澤傾身入座,如同鯉魚入彀,猛虎進籠。“您坐好嘞!”

一路顛簸,洛澤捻鬚沉吟,不知拐了幾個彎、穿了幾條巷。重心忽地升高,北洋大營到了,是時候收拾行李,騰空署衙給後來者了。天威難測,洛澤雖坐“洩露軍機、惑亂軍心”之罪遭削免管帶一職,但朝廷念其“久操艨艟、苦勞經年”,許其仍著四品頂戴待詔。如今返回華京,前途茫茫,福禍吉凶,屬實難料。

想如今國內疫情洶洶,朝野人人自危,陛下卻受奸臣所惑不以為意。黎民百姓問藥無門,官府有司進退無據,甚至江南膏腴之地紐約府,亦害瘟病亡數萬計。且不說朝廷賦稅何處著落,如今卻連水陸三軍亦痾疾廣播。我獅褔號遠巡海外,猶如孤島扁舟,內失祜於國朝、外受挾於敵邦,加之疫病蔓延勝水火之急,將士性命有累卵之危,我洛澤久食君祿,自當忠君之事,豈可因私人仕途升遷之蠅頭小利而廢國家社稷安危之百年大計乎?

當年南宋賈似道扯謊誤國,蒙軍圍襄陽十年而天聽不知。我洛澤此番泣血之表也難保不被奸佞兇邪之徒瞞匿不報,不如昭之天下以期達陛下之聖聰也!

洛澤罷官,朝野震動,忠直言官絡繹上表,勸諫皇帝不當在此危急存亡之秋撤將換帥,予敵可乘之機,太學生、名士賢達紛紛請願,求皇帝將洛澤官復原職。老大帝國本已是風雨飄搖,如今更是雪上加霜。陛下聖壽七十有四,雖猶思進取,怎奈朝野離心、朋黨傾軋、強鄰環伺、咄咄爭鋒。自希、裕之亂以來,帝國懾服天下凡八十載矣,如今何去何從,豈非借洛氏之石,投諸如鏡之池,漣漪可窺乎?

(作者系暹羅拾珠頭條號特約撰稿人 塘主不吃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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