涼州歷史文化丨「連載」李林山經典長篇小說《牛鑑》(三)

涼州歷史文化丨【連載】李林山經典長篇小說《牛鑑》(三)


涼州歷史文化丨「連載」李林山經典長篇小說《牛鑑》(三)


涼州歷史文化丨「連載」李林山經典長篇小說《牛鑑》(三)


涼州歷史文化丨「連載」李林山經典長篇小說《牛鑑》(三)


號棚十日(2)

牛鑑考了頭場,回到了家,見他媽媽獨自落淚,甚是慌張,說:“母親,孩子我今個考得十分的把握,為何倒憂戚了?”他媽媽說:“娃子有所不知,你今個幹下天大的丟人事了,你恩師他上門來交退徒帖子,說你考場夾帶作弊,他的老臉何處放?”牛鑑大驚:“恩師錯怪我了,原來是我穿的新棉襖子,裡子是母親用布頭蔸的,那些商戳子上有字的,公人就搜我打我咧。所幸遇了貴人,有驚無險。”說著就拿退帖去找尹老儒。他媽媽說:“你有所不知,你恩師他聽到你被搜出夾帶,一頭碰到了儒學門上,暈過去了。帶話的是個主事。你恩師說那主事原本就和你熟悉的。這個主事在裡面怕說不起話,求了主簿大人。虧得你一個河南叔叔,搶先把定皮張的押銀十五兩拿出來,入了主簿的褲腰,那主簿才去放的你。那主簿出來說,裡面的確有四書、五經的話,定個夾帶也在理。”牛鑑聽了,一則疼銀子入了冰窟窿,二則急恩師的傷,三則自己蒙冤,嚎哭起來,也不吃飯,就往南街社學趕。

老儒見他搶進後堂家門來,別過頭去不答睬。牛鑑也是氣憋急了,就高叫起來:“一屋人有沒有長眼睛的?”老儒婆子一向喜歡牛鑑,先拿牛尾巴給牛鑑撣褲腿上的灰塵,然後,把老儒的茯茶罐子端過來叫牛鑑喝,也陰陽怪腔地幫襯,說:“眼睛長天門臉上了,還紅赤赤的咧。”老儒呻吟一下,還是張口說話了,“兀那個壞松坯子,我早就看出你心術不正,前些日子,行賄衙門兩麻錢,百分之百是暗中通了那狗主事,想做夾帶營生。你暗中入了他多少錢我不管,你得具實拿出夾帶,我好寫了檢討,去向教諭大人陪罪認錯,也好老臉一豁,自己下臺。”牛鑑聽了,更是來氣,幾下脫了個精肚子,翻出衣服裡子,說:“看,看,看,劃爛了的,裡面還有戳子。”索性把裡子撕了個底翻天,果然還有許多的字,什麼“發訖不亦久駐”、“停郵以儆盼復”,牛鑑恨聲說:“公人愚蠢,要是這個夾帶藏不好,叫他搜去,豈不也有四書五經裡的話。”老儒看了說:“不亦樂乎,四書裡有;講法律以儆愚頑,聖諭中有。”老儒尹綰嘆氣說:“我豈不知道你的品行好?只是這些個惹禍的字兒,走到哪裡能洗了你冤?這是夾帶的鐵案,我若是搜檢官也不饒你。”

牛鑑就問退帖的事,老儒紅著臉說:“我也是權宜之計,全為保我南街社學的清白。”牛鑑心裡說:好,很好,原來你一切都是為了你的學堂,為了你做個好儒謀幌子。這邊老儒卻似怒非怒地看著他。兩人想著心事,只把眼睛相互呆望著,都沉默不語。

最後,還是老儒說了,“吃飯沒?”牛鑑說:“從家吃的,臊子行面,三大碗。”老儒就翻起身,罵老婆:“笨腳慢手的,還不快去把今個備下的雞兒煮上。”老婆子笑著出去了,牛鑑伸兩胳膊擋,老儒說:“你作假個啥?看你那嘴唇子幹著,連個水都沒喝足。”

牛鑑過去摸老儒抹額的布條,說:“恩師,還疼不?”老儒頓時媽媽老子的喊起疼來,招呼牛鑑過去給他捶背。一邊又問:“考題不出意外吧?”牛鑑笑了:“恩師你就等好消息吧!沒一點含糊。”

尹綰說:“我就是怕你爭奇,出了怪句,說不定不是好事。大凡試帖,只要端莊規矩就好。還有四場咧,一是要把館閣體寫穩當,二是要謀篇策論,都是拿名次的辦法。”

牛鑑吃了一頓雞,精神也恢復了,夜裡還是和老儒睡一炕。半夜,老儒忽地起來,叫點燈,說:“忘了一件事,我得連夜寫個彙報狀,早起就去見教諭,把牛鑑夾帶事交代清楚,免得不良的考官拿這事損我師生和南街社學名譽。”

二月二十四日,牛鑑又考了第二場。二十六日,儒學門前出了榜文,先出第一團。那時節的榜是五十個人的名字寫成一個大圓圈,象徵天道。第一名在最上,末名和第二名緊挨著第一名。公人放了一通炮,然後拿棍子挑去榜上的紅綢,榜文就赫然了。武威百姓潮水一樣擠上前去,考生們卻被擠在外面。考生為查榜上有沒有自己的名字,就高叫:“姓張的幾個?”人堆裡閒漢替他找,說有幾個幾個。這人又問:“張姓中間有林字的幾個?”裡面閒漢要是說沒有,這人就狼狽而走。尹老儒困在人群裡,加上眼睛不好,就一邊又一邊地喊:“有沒有牛鑑?”裡面的閒漢都答:“沒有。”南街社學有擠進去的學生,抄了團單給牛鑑看,確實沒有。

晌午後,又出第二團。老儒因擠在跟前,看得格外仔細,一看牛鑑的名字在二團的案首,從人群裡狼嚎一聲:“中了!南街社學中了團首。”擠出人群就外社學跑,朝大成孔聖人上香、磕頭。南街社學的學生也陸續跑回來,向老儒遞兩團團單,細查一看,南街社學考中了四人。

因老儒為他學生們縣考,打點了不少銀子,撒進儒學院買平安;又給牛鑑墊了那一根疣子毛的禍錢六兩,幾欲張口向牛鑑媽媽要,到底開不了口,所以,手就困住了,家裡止有幾鬥米了。可他要賞他的學生們,苦無閒錢,悄悄叫婆娘去當了件過冬才用的棉袍子,換來三十文,每個中者先預賞了四文,又分別給他們打了個“暫欠該生一百九十六文,立秋準還。”的欠條,拿梅紅紙包了,作揖賀喜。

後兩場是覆試,考完後又出榜文,只剩一團五十人了,牛鑑的名字滑到了第四十八名,其他三個學生的名字被割了,眼看又覆試了一場,凶多吉少,老儒尹綰急得不吃不喝。三十日,抄著手去儒學院觀風色。那儒學院裡雖鎖了至公堂,內簾一干人在閱卷,外間訓導殿中卻像趕集似的,出出入入的都是本地紳士、體面商人,拿著條子去認知縣大人的門,拜門生。一個南街商人認得老儒,喊道:“教授莫非也來拜條子?”尹綰嘆道:“唉,不瞞大官人,學生的門下,盡是寒家子弟,一無個做官的親戚,二無個有錢的紳士,遞也是白條子,惹惱大人們咋辦?還是憑命憑學問吧。”嘴上雖這樣輕描淡寫地應承,心裡卻在打主意:這年代,花錢買平安,那是規矩。險些忘了這一折。縣儒學有個教習,叫康繩武的,是鎮番人,原是我同年,莫若我去找找他,或許有條子的機會。

於是,老儒躡手躡腳地去打探康繩武,一個幫廚的認得是南街社學的教授,就擠眼把他支到茅房前,說:“康教授歷年是做內簾的,現在來了新知縣,內簾都是衙門公人,管他識不識的字兒,都放到裡面閱硃卷。康教授就被簡到外簾糊名,小的才看到他出了院門,提著知縣的鳥籠子,許是替知縣安置鳥去了。你只管到門上侯著。”

老儒長吁短嘆,到了衙門外,遠遠地望著裡面。果然,那個康繩武抱著個鼻菸匣子出來了,見是同年,迎上去作揖。老儒說:“老哥找得好苦。長話短說,學生我想向老哥尋個條子的機會。”康繩武聽了,笑道:“老館也識規矩了?開化啦。可惜,要是往年,學生我要是做內簾,還或許能給老館門生的卷子上暗圈,如今不中啦,只配做個雜役,萬萬幫不上老館了。”

那康繩武把老儒拉到偏僻處:“今科縣試,憑的是銀子。知縣他覆試幾場,悠著勁,條子送不清,估計還要覆試下去的。學生我因在知縣前站班,曉得他的挖錢法。有一個紳士了不得,拿著知縣嘉興同年的條子,寫著三個字‘我亦上’,老館等著吧,今科縣試的案首,肯定是這個‘我亦上’的人,那時,市面上傳硃卷,唄就仔細看吧。今個這話聽了,唄啦倒灶,當是屁,立即忘了。”說完就急急告了辭。老儒聽了,臉像個被霜殺的茄子。原來,清朝那時節,科考作弊風大盛,通關節是縣、府官員攬財的要法。有一年,一個人向知縣遞條子,開了銀單,臨走,知縣說:“你家娃子,要緊記得‘水菸袋’三字。”那考生就在詩帖詩裡嵌了“水煙樹下隱,沙袋指間漏。”果然高中。至於其他巧妙關節,那就更多了。

老儒越想越怕,緊跑一陣,趕上了康繩武。康繩武詫異地說:“唄是咋回事?知縣煙癮上來了,學生我得趕緊送鼻菸匣子去,慢些那是挨板子的。我即使能幫唄送條子,可也要封銀子的啊——唄的銀子哩?唄有錢嗎?”老儒紅了臉,乞道:“老哥千萬留個心,好生打聽我學生牛鑑的名次。遇上風吹草動了,帶個話啊。”康教授說:“看運氣吧。”拔腿就走。

覆試的榜又帖出來了,牛鑑的名字不見了。老儒尹綰頓著雙足,不停地抱怨閱卷官都瞎了眼。他在一旁心裡算賬:今年這縣試,真晦氣。早知如此,開考時還不如早遞給知縣大人個條子,封上二十兩平安銀,一路哪有這許多變故?牛鑑這晦氣的東西,沒命,一根疣子毛,損了六兩,夾帶上損了十五兩,真正的二十一兩出了手,最後啥沒啥了。看到牛鑑在身後拿著朵迎春花湊在鼻前嗅,上前劈手奪了過來,狠狠幾腳踩碎,口裡罵:“沒命的東西!沒運的東西。”

晚夕,牛鑑回了家,他媽媽一聽榜上沒名次了,由不得怒從心起,順手抓起個木頭鍋蓋就來打,牛鑑被趕著跑了幾圈,那些個河南客商紛紛出來作揖,說:“牛家老闆,你好沒道理打人。世上若是場場中,滿天滿地都是狀元郎了。”牛鑑遠遠地嚎著嚷:“再不念書了。我明天就跟上叔叔們學生意。”他媽媽夾著腰,恨聲說:“我還正有此意咧。”嘴上雖這樣說,還是回了屋,給牛鑑爹爹餵飯時,說:“不信考幾年考不了?”

倆口流了通眼淚,開了炕上匣子點銀子。牛鑑媽媽說:“多年了,才積蓄下十八兩碎銀,不夠抵小先人花出去的考銀債。先得急急如律令似的給小先人他恩師還上六兩,還欠客官的三兩,商量商量能不能頂明後兩年的房租子。”牛鑑爹爹說:“全仗賢妻。”

三月初三 ,一大早,牛鑑媽媽喊醒牛鑑,說:“小先人,這裡有六兩碎銀,就煩先人你去給尹教授還債。造孽的兩個先人。”銀子在手裡捏著,手在抖,牛鑑上前掰開他媽媽的手,硬是奪了過來,一煙溜就往城裡跑去。

教授懶得理他,還在罵他運氣不好。牛鑑說:“恩師,我媽媽叫我來還銀子。”尹教授說:“她個女人價的,哪有銀子?為師家境富裕,不缺那幾個銅。你就拿回去吧。你壞松日後或許有了前程,那時加倍還我養老。”牛鑑說:“那我就回去啦。”牛鑑剛出門,老儒又喊住他說:“拿來給我吧。”正好老儒的婆娘簸了半口袋糧食,背在肩上出門,看到老儒要來了銀子,罵:“你快給娃娃拿去。兀這老賊,面裡一套,心裡一套的,娃娃你大可不尊敬他。”老儒說:“我是怕他拿去賭博什麼的。”婆娘又罵:“糧食簸下幾天了,也不去推磨。子乎者也的,麵粉不會自己上門的。”牛鑑說:“師母,我今個閒著,情願和恩師去推磨務。”老儒說:“也好。牛鑑你去推出獨輪子來。”

師徒兩個出了門,牛鑑拿出吃奶的力趕著獨輪車往前走,老儒揹著手,跟在後面。剛走出南街社學的門,只見一群學生喜氣沖天的跑來:“中了!牛鑑中案首了。”老儒吃了一驚,問:“胡說吧。你們是從哪知道的?給為師的眼睛過年。”學生們說,縣儒學出了紅頭正榜,取了一團四十個學生,牛鑑是團首,千真萬確的。老儒聽了,拔腿就往儒學跑,到榜下一看,果然牛鑑是庚申科縣試第一,做了案首。有那做館的教師,認得老儒,紛紛上來道喜,老儒不停地拍手,不停地豎大拇指,眼淚在成股地流,張著口,說不出話來。

接下來,老儒也不推磨了,急急張羅在城裡訂館子,卜下日子,寫下帖子,差學生去給同年、老儒們送。三月初九,放炮,貼對聯,迎客入席,大誇案首受業師的名聲。康繩武臨出門時,把老儒拉到一邊去,悄悄說:“唄這老賊真鬼,分明請託嘉興府知縣的同年了,還在我前頭哭窮,哭沒門路。”老儒大怒:“你甚話?難道老儒我營私舞弊?”康繩武笑道:“‘我亦上’三字難道不在唄徒弟的硃卷上?唄徒弟的硃卷外間傳抄多了,我看到過,其中‘篆香達帝闕,我亦上層樓’,何等巧妙也。”

尹綰猛地悟到,一定是知縣通錯關節了。要不割去的名次,咋又出在正榜上了?那邊縣衙裡,也知道是通錯關節了,氣得知縣直抓幾個親信,狠命地使板子。劉知縣心裡說:便宜了牛鑑,不過,他還得在本縣唸書,好好地收拾他不遲。

涼州歷史文化丨「連載」李林山經典長篇小說《牛鑑》(三)


涼州歷史文化丨「連載」李林山經典長篇小說《牛鑑》(三)

藍衫秀士

嘉慶五年(1800)四月,涼州府匯齊武威、鎮番、古浪、永昌、平番五縣縣試花名冊,大造庚申科涼州府試的聲勢。知府大人主考,同考官是五員知縣、府學道員、府儒學院正堂教授、副堂訓導大人,擇下日子,傳各縣縣試考中者到涼州府儒學院考院府試。

那些年,一到四月,官府也是青黃不接,所以,知府大人也是一呵欠打下去就流兩行淚的,心裡頗煩。幕賓中有個人從南省來的,悄悄出個好主意,叫大人使用“太平炮”。何謂“太平炮”?就是清朝官場的一訣竅,只向外面放出風去,說是知府大人馬上要改任,下面各縣哪裡知道真假,聽風就催糧派稅。不過,糧稅遠比正額少許多,老百姓貪便宜,蜂湧而來完差。這樣,就能聚斂大筆的錢財,一則補掉虧欠,二則也是大有油水的。知府大人聽了,萬分歡喜,心思只在“太平炮”上,府考能得幾個油水?豈如知縣眼光,就放手讓府上教諭去代勞。知府大人向府正堂教諭告苦說:“今科府試,全仗老哥,一應裡專權去做。本官的艱難,老哥豈是不知?真是沒錢難為官。眼下,只要本官缺了一次十日的例宴,都統、巡道御史就撅嘴唇子,沒少罵本官吝嗇的。就是老哥你也沒少罵吧?”教諭作揖說:“怎敢。”知府嘆氣說:“真個是做官如做錢,搞不到錢,不僅不得同僚抬舉,上司也罵沒本事維持一方。還不如老哥你這位置哩。”原來,涼州是設糧鹽道的,那是十分有錢的缺,可是,被住在蘭州的陝甘總督大人直轄了去,反倒擠窮了知府。按大清例,往來官員接待都是糧道、鹽道出宴局,節氣銀子也是二道籌措。現在,涼州府反成了接待的苦主,哪來的閒錢講派場?京城、省城官員的炭敬、冰敬等等,同年友好的節敬,哪一樣不是他知府出?所以,枯黃著個眉眼,脾氣萬分大。

現在是府考,夾在院考和縣考之間,正是考生們犯猶豫的環節:花錢吧,又不知道未來啥模樣;反不如縣考那時,憑的是一股賭氣,胡亂通關節。這個知府好生明白的人,所以,看不上府試的關節銀。只想快快放“太平炮”,聚斂些錢財,打發各方。到了府試的日子,知府雖照例帶一堆考官拜了文廟,但以後的事就顧不上了。他對教諭說:“今科府試,務要嚴格,不得苛剝考生。卷子出了,只要拿給本官略驗就可。”說完,匆匆就帶員下縣看糧稅去了。

涼州府教諭是個剛直的人,果然不近人情,考了兩場,擬了一團五十人的單榜,好不容易才從廩倉找到知府磨勘。知府拿著把黃米,仔細吹糠,掃一眼說:“照辦。”就轉到倉裡去了。次日,府試榜貼到文廟牆上,牛鑑的名字在團裡混著,名次是個中間。涼州府衙造下花名冊,上報省城學政大人知道。那學政大人在八月大排儀仗,駐進涼州府儒院,擇日院試。

這五十個考生,試了四場,淘汰了十名。牛鑑被取中,夾在取中的考生當中,去至公堂面見甘肅學政大人。學政大人是從三品的大員,鼻樑上夾著兩坨石頭鏡片,用黃絛繩子拴在官帽後,手捧著本《論語》看,牛鑑磕了頭,拜了大宗師,呈上五兩拜師銀。學政說:“準成禮嘍。今後,你便是朝廷秀才,好生進學,不得懈怠。咦?你這生員咋如此消瘦,身上也有土炕味。咦?你這生員咋穿沒馬蹄袖的衣裳?好生沒教養。”那學政合上《論語》,又說:“看來牛生員法度上欠缺些,那本大宗師來考你一考,我大清衣服講究個十從十不從,你說是哪十不從?”牛鑑答不上,只管磕頭。學政笑說:“本大宗師教你一課。一是男從女不從:男子剃頭梳辮子,女子仍舊梳原來的髮髻,不跟旗人女子學梳兩把兒頭或燕尾頭。二是生從死不從。二嘛是陽從陰不從:即生從死不從,陰世的事,象做佛事超度之類,仍按漢族傳統佛道教習俗辦理,不從旗人習俗”。

學政說得興起,冒著唾沫向一圈人大講衣飾之道,大夥喝彩起來。

最後,學政拿出個單子來,是本城大戶人家閨女的八字帖,揀出三個來,揉了團,丟進個碗子裡,搖出一個來,展開看,笑道:“本大宗師特為你擇個好婚姻,算你豔福,果然相中了個最是俊俏的。”把單子丟給師爺,師爺拿著跑出去,口裡喊:“大喜!吉紳士晉見大宗師嘍。”一會兒,見一個粗短身材的黑臉漢子跑進來,向學政行禮,學政板著臉說:“本大宗師又不認識你,也是同僚拜託的,才給你辦這坨子喜事。本官門生牛鑑,前程必定看好,你能攀上本官門庭,那是你前世唸佛才修的行。”吉紳士急忙說:“大宗師老爺,小的特備下謝儀的,豈敢不敬老爺?專門送去。”學政大怒:“混帳東西,本官豈是貪財汙吏?”話雖這樣,臉色卻轉晴了,吩咐牛鑑和吉紳士各換了八字帖,擺手叫他們出門,傳下一個考生晉見。

嘉慶五年(1800)八月,甘肅學政報呈陝甘總督今科涼州院試新中生員名單,總督上奏後,待禮部批了文,一路下發至涼州府,出了大榜,傾城觀看。本科,武威縣中十五名秀才,牛鑑列在前面,一時間,牛府裡拜賀的客絡繹不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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