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棲山往事——我的老師我的課
段曼麗
浠水師範1993年開始擴招，湧進了一大批學子，我亦在其中。學生一下子多了許多，後面幾屆的新生人數更是直線上升，如此一來，每年都有很多新的老師加入。
師範三年，除了班主任，科任老師是經常更換，走馬觀花一樣。師範人才輩出，因為名師出高徒。
那些往事原本很模糊，但當我去回憶的時候，那些細節像春天的小草，紛紛從看不見的地下冒出。
語文課
你要是問我，我的語文老師是誰，我倒不能一下子說出來。因為老師眾多，可憐喜歡語文的我，心中竟然沒有語文老師的蹤跡。
有位語文老師帶了我們班一年，有次要我們寫作，體裁不限。我寫了一首詩，得到的只是“看不懂”這一句評語。
記得亞平曾說，讓孫晶同學耿耿於懷的是，最期待老師上白居易的《琵琶行》，想深深地沉浸在“猶抱琵琶半遮面”的意境之中。
事實卻是，老師上課的時候，就這樣抱著書讀著講著，講著就下課了。
有一次，八班的班主任何鬱老師來我班代兩節語文課。課間他坐在一組和同學們聊天，問誰是段曼麗，說我有一首詩寫得不錯，可以上校刊。這些都是胡仕雄同學課後告訴我的，他是文學社的新秀，而何老師是文學社的主編。
後來我偷偷地關注每一期的《紅燭》，但我的詩終究沒有發表。不知是寫得太好怕不是出自我的手，還是不好難登大雅之堂。
不管怎樣，老師間接的一個肯定，還是在那平凡的歲月給了我內心一絲力量。
湯凝友校長也曾帶過我們的語文課。記得有一次，我們幾個班在會議廳上大課。老師講到著名的“半費之訟”，最後問同學，為什麼會出現這個問題。其實我心裡已經有了答案，但人多沒敢舉手。在沒人舉手的情況下，老師讓九班的xx梅同學(竟然記得名字)回答，結果她沒能答出。老師便說出問題的癥結所在，與我想的一模一樣。我當時覺得可惜，一個問題就這樣夭折了，我為什麼沒有勇氣站起來呢。
口語課
三字一話是老師的基本功，而一話正是普通話。那時開設的口語課不僅僅是要說好普通話，更是要鍛鍊準老師們的口頭表達能力與邏輯思維能力，所以口語課是口語交際課的縮寫。
我們第一任口語老師叫操佳仁，好像是師範畢業留校的老師。
有一次他在另一個班上課，看見後牆的一張瀑布圖歪得快要掉了，便說了一句流傳整個年級的幽默話：這個瀑布的衝擊力真大呀，把畫兒都衝歪了。
人們喜歡有幽默感的人，更何況這個幽默還是很高雅的。同學們都喜歡口語課，因為老師會變著花樣傳授“武藝”。朗誦、演講、辯論這些訓練讓我們的思維和寫作能力得到提高，同時也通過朗誦美文提高了我們的鑑賞能力和藝術修養。
有一次在朗誦時，以古詩為例，他教我們換氣的方法:第一句讀完之後不吐氣，而是接著再吸一口氣讀完第二句。
他作示範之後，便讓同學們上臺練習。
輪到我上臺，我朗誦的是“日暮鄉關何處是，煙波江上使人愁”。
當我讀完之後，他對同學們說，你們看看這位同學的眉間，她的氣息凝聚在這裡，讀得非常好。
我普通話很一般，但對感情及氣息的把控還是比較到位。同桌杜學蓮曾經說，我朗誦比較容易引起人的共鳴，大概就是這個原因吧！
後來操老師離開了學校，聽說是去讀書深造了。新學期來的是一位黃岡師專畢業的女老師，看起來很溫柔。
當時第一節課結束時她就佈置了下節課的內容，選題演講。我課後選了自己喜歡的題目《請保持自己特有的芳香》，抽空寫完了稿子，然後在回家的路上不斷地背記。
在我上臺之前，同學們都是拿稿子讀的。當我脫稿演講完畢，老師竟然很激動，誇讚了我的演講方式及內容。
讓老師更高興的是，在我之後，有好幾個是脫稿表演的。大家的積極感染了老師，因為她說別的班沒有這種情況。
這說明大家喜歡這門課，也喜歡這門課的老師！
美術課
我們班的美術老師是高細媛老師，一位很樸實的女老師。
源於對藝術的熱愛，我很喜歡美術課。
老師教我們做手工，用紅色皺紋紙做玫瑰花。我在課堂上學得很認真，得到了“真傳”。臨下課時，老師把做得好的幾朵插在了教室前面，當作教室的裝飾。
誰知下課的時候，幾位男生搶走了花。衚衕學告訴我他拿了我那朵，我當然不能讓人橫刀奪愛，便要了回來。
還有一次，高老師讓我們畫四方連續的圖案，我選的是幅手帕圖。因為花紋太多太細，我不得不用午休的時間貼著玻璃窗描畫。為此班主任老師還批評了我，說為了一幅畫浪費那麼多時間。
我交作業的時候，跟高老師訴了委屈。高老師說，畫畫本來就是要花時間和心思的，誇我的畫很美，我的心一下子得到了寬慰。
我記得很多美術課的內容，用排筆寫美術字、用吹塑紙來做手工、用彩色的硬紙做多層的花朵……
我最喜歡的還是國畫課。
美術書上有一幅茶花圖，老師教我們用分染的方法來畫。我現在仍記得，當蘸著清水的毛筆拖著紅色輕輕一拉，紙上漸變的顏色讓人驚豔，是那麼的漂亮自然。
你最愛的東西不去觸碰，也會被遺忘。
現在，笨拙的手已畫不出任何東西，只能用文字來描繪這些曾經的美好。
書法課
大家好，我叫南君求，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這是書法老師的自我介紹。聽同學說，他是書法家，在浠水大有名氣，很多地方都有他的題字。
我們班似乎沒有誰的毛筆字在年級裡比較出眾。每學期毛筆字考試，我只能剛剛及格，這還算不錯的，因為不及格的大有人在。
那段時間和杜學蓮同桌，她是學霸，在年級裡排得上前幾名。
阿蓮的毛筆字比較特別，連她自己都認為很難看，但南老師卻認為她的字自成一體，很是不錯。
每次新學期一來，同學們見面，問得最多的就是，你有不及格的嗎？
當聽到有男生說，我書法不及格。看到男同學那哭笑不得的表情，我想，南老師是書法家，他的門檻肯定高。
後來要畢業了，南老師幫同學們寫字留作紀念。
我紙條上寫的是境由心生之類的詞語，他看過之後，覺得這字不能寫，說沒有的詞他不能寫，讓我換個詞語。
我不願要別的，便沒有獲得他的墨寶。
音樂課
其實在所有的學科當中，我最愛音樂。
當時多麼想讀音樂班，但大哥讓我選普師專業。
讀不了音樂班學跳舞總可以吧，可學校舞蹈隊選隊員，挑的都是高個兒，我只能羨慕嫉妒。
我們第一個音樂老師是張桂梅老師。
幽靜而昏黃的大音樂教室，一個戴著眼鏡、穿著紅色長毛衣懷著孕的老師，這畫面一直在我腦海裡。
我們第一次上琴法課的時候，她讓我上前試彈。
我說我不會。她說，不會不要緊，慢慢學，我看你的手型還不錯。
於是我平生第一次坐在鋼琴旁，按老師說的按下琴鍵。然後她對同學們說，看，彈琴時手型就應該保持這樣子。
張老師的美聲唱得特別好，不過美聲課只有音樂班才開設。我們經常在上課的時候聽到音樂班的學生在練聲，時間久了，那幾個“啊”也在心裡生根發芽。
可惜張老師只教了我們一個學期，接替她的是程迎接老師。
有一年寒假，學校有自費學習電腦的培訓班。記得有一個晚上，我們放學從四樓微機室下到三樓，就聽見激昂的鋼琴曲傳了上來。我們一群學生循聲而入，找到了二樓的鋼琴室，原來是程老師正在練琴。
大家都默不做聲，深深地被動聽的琴聲給迷住了。
後來微機老師也下來了，提醒我們趕緊回家。
但大家不願離開，直到程老師停下。這時，一位高年級的男生說了一句厚此薄彼的話:“老師，你鍵盤敲得再噼裡啪啦的響，也沒有這鋼琴彈得好聽。”
音樂課經常有練耳的訓練，有一次程老師彈了一組簡單的曲子，讓我們聽音，然後把曲子寫出來。
他看了我的筆記，便讓我去黑板上抄下來。
我寫完他就開始點評說，她其實在下面寫的時候都是對的，可能因為緊張，這個音寫錯了。
雖然錯了一個音，但還是得到了老師的表揚，我很開心。
還有一次，在學音程的轉換，這個知識點我怎麼都搞不懂，偏偏程老師點我上去演板。
我說我不會做，頭低著死活不肯上。
老師也執拗，一直等著我上臺，可能覺得我平時音樂成績不錯，並且做錯了也不要緊。
一個等學生上去，一個鐵了心不上，僵持了好久，老師才又點了一位同學上去做題。
事後，我覺得自己怎麼會這樣，不會做上去站一站，老師自然會讓你下來。我覺得非常內疚，讓老師失望了，因為亞平都說，你這樣老師很沒面子。
如果可以重來，我一定上去，畫個鬼畫符也會對得起老師的期望。
再後來，兩位德高望重的老年老師教我們的音樂，其中一位好像是王鎮忠老師。
一個學期快要結束的時候，王老師說，你們好好考試，誰要是考得第一名，我可以送他(她)去武漢音樂學院讀書。
這句話多有吸引力呀，我使勁學、使勁背樂理知識。
考試的成績都是第二個學期才公佈，我並不知道我考了多少分。但同學告訴我，音樂班傳出來的消息，我考了96分，和音樂班的一個同學並列第一。
我沒有喜悅，因為老師是平靜的。
老師有時哄學生的話，大概和電視裡那些山盟海誓一樣，輕得如同煙雲。
如今，師範已經變成了實驗高中。
很多老師也奔到了大城市。聽說何鬱老師現在是北京朝陽區語文教研員，著名的詩人和作家。
高細媛老師是在武漢一所高校教書。
這麼多年，這些老師中，我唯一遇見的是張桂梅老師。還是前年在我孃家相遇的，我們一起唱歌、一起喝茶，重遇恩師，我無比興奮。
你們都是辛勤的引路人，讓世間桃李芬芳，讓我們薪火相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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