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妻子的情人提拔,他选择了不归路

强是我初三和中师三年的邻班同学,原来接触并不多,彼此都知道有这么个人存在,点头之交而已。师范毕业后,我俩一起被分配在一所中学任教,两个人的关系才一下子亲密起来。那一年,我俩都是刚满18岁。

强长得很敦实,四方脸,络腮胡,三七分的分头,浓眉大眼,虽是中等个头,但很有男人味道。

强歌唱得不错,校长安排他教音乐和体育。这个差事不错,又唱又跳又受学生欢迎,还没有学期末可恶的成绩排名,教副课的又不用担任班主任,强毕业后的日子过得很是自在。

我就要忙碌许多。年轻实在的我,被那个矮矮胖胖但很有心机的校长,诱惑着担任了一个班级的班主任和两个班级的语文课,天天哑着嗓子披着一身粉笔末下班,整天累的像个皮孙子。

在我忙碌着和那帮半大孩子斗智斗勇无暇他顾的时候,悠闲的强却出现了问题:他和校长吵架了!事情的起因源于校长的一项改革。

八十年代的“改革”一词是相当时髦的,各行各业都在搞改革,我们这所乡村中学也不能例外。

那位矮胖白净的校长为了加强对教师队伍的管理,别出心裁的提出了一个教师分等,按照每个教师的工作量和教学成绩把教师分成一、二、三等。按照校长提出的考核办法,像强这种教副课的,毫无意外是要被列入三等教师的。

强愤愤不平:“我刚参加工作还没怎么滴,就注定要当三等?我只听说过三等残废的,还没听说过三等教师,这是赤裸裸的歧视!”

正是愤青年龄的强和校长大吵一架,但无济于事,教师分等的考核办法还是如期下发,强和校长的关系自此变得不尴不尬。

我除了陪消沉的强在晚上喝点闷酒,说几句无关疼痒的安慰话,也做不了什么。不过,强很快就振奋了起来。

被妻子的情人提拔,他选择了不归路


强谈恋爱了,是初恋啊!

学校里有一个叫琴的女代课老师看上了强,软磨硬泡之后,终于和强好上了。

我们都不看好这段恋情,代课教师就是临时工,随时可能被辞退。强好不容易考上师范跳出农门吃上“皇粮”,难道会找一个农村户口的媳妇?

那个琴的动机也不纯,与其说她是看上了强这个人,不如说是看上了公办老师这个身份。

强并没有想这么多,喜滋滋地沉浸在初恋的甜蜜里,连络腮胡子都刮了,整日眉飞色舞,教学生唱歌的声音也高亢了许多。我们也乐于天天看着这一对小恋人在校园里或拉着手、或挎着胳膊地撒狗粮、秀恩爱。

校长的批评不期而至,在一次全校教职工大会上,直接点名批评了这对恋人,“在校园里大庭广众之下勾肩搭背,让学生看见了,成何体统?”

那时的强年轻气盛,脾气确实暴躁,当场就和校长拍了桌子,两人的关系愈加恶化。

和在众人面前“一怒拔剑”的冲动形象不同,私下里的强是非常苦闷的。

试想,刚参加工作的年轻人,谁不想干好工作,谁不想和领导同事处好关系?好在那位琴老师一直不离不弃地守在强的身边,也让强得到了些许慰藉。

一个学期还没过去,同事中就传来了强要调走的消息。强的父亲是一个大渔村的党支部书记,在县里还是有一些能量的,我也在强那里证实了这个消息。

“真的非走不可吗?”我有些恋恋不舍,毕竟在这个学校里就我们两个是同学。琴更是不舍,两人才谈了三个月的恋爱,正热乎着呢。

强的态度倒是干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和胖子关系僵到这个样子,还怎么在这混!”他又转头拍拍琴的肩膀,“你也别哭了,我不管走到哪,还能扔下你不成?”

强还真的不得不在这所学校继续混。那位校长也不是吃素的,硬是以学校缺少教师为名,把调令来的时间拖延到两年以后。

两年的时间不长也不短,强的性格却发生了转变,他慢慢变得不苟言笑,很少参加集体活动,即使和琴在一起,也很少听到他的笑声。

两年以后,村支书和校长双方力量的角力终于有了结果,强终于等来了调令,调到了县委办公室干打字员。

调动是办成了,强为此也付出了初恋的代价。

条件是强的老爹提出来的,“要调动可以,必须和那个代课女老师分手,否则你也别认我这个老爹,就在那所学校和那个女老师过一辈子吧。”

强和琴怎么商量的不得而知,结局大家有目共睹,强调走了,和琴也分手了。

送行的那个晚上,我和强都喝多了。我嘱咐强到新单位后要克制自己的脾气,那是大机关,可不能轻易得罪人,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多一个敌人多一堵墙啊!

强红着眼睛瞪着我,“你看我这两年和谁吵来?我心里明白的很,和一个人吵是两个人都有错,和两个人吵就是我人品的问题了。放心吧,我会忍的,忍嘛,谁不会?”

多年后我回想起那晚的谈话,猛然惊醒,也许就是这个“忍”的感悟,让他后来走上了不归路。

被妻子的情人提拔,他选择了不归路


我和强是当年国家的第三代中师生,那个年代能考上师范的,在各个乡镇都是出类拔萃的学生,我们的优秀有目共睹,毕业后就有不少同学直接留在了县直机关,所以强的调动虽然后面有他老爹的运作,但也不算多么稀奇的事情。

1990年,微机还是高大上的稀罕之物,用一名干部去做打字员也算正常。强的能力也对得起他的名字,确实是强。到了县委办公室后,强一改之前的愤青作风,极其低调地做人做事。

强很快就熟练地掌握了打字技术,打的字不但快速、准确,还能及时发现原稿中语句、标点等错误,然后不动声色地改正过来,县委办上上下下对其工作都非常满意。

两年后,闷头敲字的强迎来了工作的再次调整,他被慧眼识珠的分管政法的县委副书记要去当了秘书。

县委领导的秘书,身价和一名打字员就截然不同了,提亲的开始络绎不绝地上门。这时候,强遇到了大学刚毕业的娥。

娥的父亲和县委副书记是战友,脑瓜非常灵活,在上世纪八十年代倒买倒卖中完成原始积累后,兴办了县里的第一所私立幼儿园,是小县城出了名的能人、企业家。

娥在省城师大毕业后,就担任了父亲那所幼儿园的园长。强和娥的姻缘,就是县委副书记做的大媒。

强不可能违拗顶头上司的好意,况且,娥漂亮、精干,要模样有模样,要身材有身材,要事业有事业,要学历有学历,要家境有家境。

一个师大毕业的大学生,嫁给一名中师生,一个县城知名企业家的女儿,嫁给一个村支书的儿子,怎么看,女方都有些下嫁的味道。

不过,强顶着一个县委领导秘书的光环,事业正在上升期,这桩婚姻也算是郎才女貌、门当户对。

强和娥的恋爱谈得还算顺利。强学历不高,但不乏学识,又比刚出校门的娥多了四年多的社会阅历,二人很快蜜里调油。

在和娥谈恋爱期间,强还偷偷做了一件事情,就是帮琴在县城一家规模不小的企业找了一个坐办公室的工作。琴看到自己和强的距离越来越大,也就没什么想法,很快嫁人生子过自己的小日子去了。

一年以后,强和娥在县城最豪华的饭店举行了隆重的婚礼,小县城的官界、商界有头有脸的人物几乎都参加了。一个渔民的儿子,一个小小的中师生能混到如此地步,也是强做梦都想不到的。

被妻子的情人提拔,他选择了不归路


强顺风顺水的日子正式开始。

事业上,单位,有县委副书记的青睐,身后,有老丈人的支持,加上自己并不输于人后的才能和勤奋,强在干了五年领导秘书之后,在老领导内退前,被提拔为县政法委副书记,成为一名正儿八经的副科级干部。这一年,强才27岁。

家庭上,娥在婚后为强生了一个活泼可爱的女儿,幼儿园也越办越好,招生规模不断扩大。一家人不愁吃、不愁穿,小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其乐融融。

幸福的日子总是过个很快,四年的时光很快就波澜不惊地过去了。直到新世纪到来,县委大院发生了一件大事。

县委书记换人了!原来的县委书记高升了,临县的县长过来任县委书记。一把手换人了,这的确是县里的一件大事。

新来的县委书记四十出头,年富力强,正是干事业的好时候。这位新书记的确工作热情高涨,上任的第二天就自己开车微服私访,四处搞调研,听民声、察民意。

书记换人,强也感到一点危机感。一把手换人,一年半载新书记熟悉情况后,肯定会调整县直各委办局和乡镇的科级干部,这是惯例。进退留转的考验就这样摆在了强的面前。

现在的强早就不是当年刚毕业时的“愣头青”小伙子了,他稳重、沉默,遇事从不多说话,也从不抢着发表意见,副职嘛,跟着干就行。

至于在干部调整中提半级扶正的想法,强也是有的,但并不强烈。政法委机关不管具体事务,有什么事情都有公检法司顶着,工作相对比较悠闲,还有一定的权力,确实是个不错的部门。

强明白自己就是个渔民的孩子,也没什么后台,所以也就没什么野心,强对目前的生活很满意。“顺其自然,安安稳稳过日子吧。”明确了这个想法,强刚刚有些骚动的的心又踏实了下来。

可是,安安稳稳的日子不是强想过就过的。

强骚动的心平复了,但有一个人却一天一天的不安分起来,那就是娥。强很快发现,娥外出应酬的次数越来越频繁,每次外出都是精心打扮,回家也越来越晚,对女儿也没有以前那么上心了。

娥有明确的理由可以理直气壮地外出,她在做一件大事情。

新来的县委书记在到县城唯一的一家私立幼儿园调研时,明确表态,可以考虑把幼儿园隔壁原国有皮革厂废弃的30亩土地由政府收回来,卖给幼儿园以扩大招生规模。这也算是政府对私立教育机构的一种扶持。

“30亩地,才150万啊!5万元一亩地,这不和白捡一样吗?我一定得拿下来。”娥一脸红光,掩饰不住的兴奋。

“能扩大招生是好事。可是,5万块钱一亩地,这么便宜,新书记凭什么给咱?皮革厂的老职工能同意吗?天上掉馅饼啊?这有点不义之财的味道。”在政法机关工作的强并不糊涂。

“管它什么不义之财,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新书记已经基本同意了,还答应政府出面去做皮革厂职工的工作。哦,我这些天还要跑县委、跑银行的,孩子就你管了。”

强有些隐隐的不安,但他还是沉默了。娥已经不是当年刚毕业和他谈恋爱时的清纯学生了,她如今是县城知名的企业家,还挂了一个县政协委员的头衔,她的幼儿园不但想扩招,还想办连锁。

娥的事情办得非常顺利,仅仅一个多月的时间,她就拿到了那三十亩地的土地证书,银行、国土等部门都是一路绿灯。至于皮革厂的老职工,组织了几次到县委县政府大楼的上访,后来也是每个人拿到了一些政府给的补偿金不了了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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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拿到手,娥更忙了,几乎每天都是衣着光鲜地出去,深更半夜的才回来,甚至还有几次夜不归宿。对此,强倒是没有多想,只是每天按时地接送照顾好上小学的孩子。

直到有一天强在单位的公厕无意间听到了一次谈话。两个职工低声地议论新来的县委书记和娥有一腿。强并不相信。娥的幼儿园在那片土地上得到了新书记的大力支持,民间有些非议和猜想也属正常,捕风捉影的事情还是不信为妙。

直到又有一天,强在娥的手机里看到新书记给娥发的暧昧短信,强才真正惊呆了。

强不是故意去翻看娥的手机,而是刚回家的娥在洗手间洗漱,放在茶几上的手机跳出了那条让强目瞪口呆的信息。那个“宝贝”的称呼,那句“我想你了”的话语,让强不得不信。

强并没有声张,一条短信不足以说明什么。第二天,在政法机关工作的强,很容易地就调出了娥的手机通话记录和短信记录,一切就都明白了,强感到一阵眩晕。

强很爱这个家,他爱娥,更爱女儿,他不想这个外表光鲜、众人欣羡的家支离破碎,娥也许只是被那巨大的利益冲昏了头脑,才一时做了糊涂事。当天晚上,强等着午夜才回家的娥和她进行了一场深谈。

娥一开始当然是否认,但看着那长长的通话记录单,她沉默了,之后竟然是愤怒的爆发。

“你竟然调查我?你早就对我不信任了,是吧?我这么辛苦,还不是为了这个家?对了,还有,你不要认为我不知道你在县机械厂有个相好的,她的工作也是你找的吧?”不得不说,倒打一耙是理屈者常用的手段。

强尽力保持平静,“我和机械厂的琴没什么事情,你是知道的,我只是想帮她一把。你和书记的事情我也不想深究,我只希望,你为了这个家,为了孩子,马上和书记断绝来往。”

“怎么断绝来往?幼儿园扩建、扩招、办连锁的很多后续手续都需要书记的支持,把幼儿园做大做强是我的理想。还有,我现在是县政协委员,书记答应在春天换届时让我当县政协常委,再推荐我做市政协委员,你让我把这一切都放弃?”

“我们日子过得好好的,你何苦为了这些虚名和利益去卖身?”

“我怎么卖身了?!我只是和书记接触多一些罢了,都是那些闲人无事生非背后嚼舌根,他们是羡慕嫉妒恨!我的事情不用你管,你要是想离婚,我随时奉陪!你要是想过日子,我俩就继续这样过下去。哦。书记说了,过一阵子调整干部,亏待不了你。”

娥甩下几句话,竟然穿上外套,摔门出去了,是回娘家还是去找书记,强不得而知。

面对利令智昏的娥,强的挽回显得特别无力。他说服不了娥,更对抗不了那个在县城叱咤风云的老丈人。

之后的半年时间,强过得很恍惚。娥照旧地把家当旅馆,甚至几天不回家都不打一声招呼。小县城的流言蜚语满天飞。

强感到周围的人看自己的目光都是异样的,他愈加地沉默,也不和任何人交往,机械地上班、管孩子,他似乎被这个世界抛弃了。就是我偶尔地给他打个电话,他也是哼哼哈哈的没几句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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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天是个生机勃勃的季节,县里喜气洋洋地开“两会”,娥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县政协的常委。“两会”之后就是新书记到任后的科级干部大调整。在这次调整中,强成了一颗众人瞩目的遽然升起的政治明星。

强被提拔了!不但提拔为正科级,还外放到离县城30公里的一个大乡镇担任实权派的镇长。这一年,强刚满三十岁,这可是这个县最年轻的镇长啊。

看着那纸任命书,强就感觉自己是被放在巨大的聚光灯下炙烤。他想起了那个晚上娥说的“书记说了,过一阵子调整干部,亏待不了你。”的那句话,他也看到了周围同事们艳羡的目光中那么多的意味深长。

“我这是靠卖老婆赚的?!”这个念头就像一声声响雷,时不时地在强的脑海中炸响。

思虑再三,强向组织部长提交了辞呈,却遭到一通训斥,“县委常委会议决定的事情,岂是说辞就辞的?你知道这次提拔,是组织对你多大的信任吗?别胡思乱想,安心工作吧。”

“能不胡思乱想吗?提拔我,到底是组织的信任,还是那个书记的不亏待?”这些话强说不出口,他很无奈,只得上任。

可是,乡镇的工作不是那么好干的,“上面千条线,下面一根针。”要干好,谈何容易?

工作上的困难强还能应付,难的是那些副职们一个个的年龄都比他大,每安排一项工作,都是带着一副似笑非笑、意味深长的表情看着强,打着哈哈应付,就是不卖力。

难以服众啊。论资历自己不行,论这职位的来历,更是难以启齿,难道能说,这官,是拿自己的老婆换的?

强的工作陷入了困境,强的心理也陷入了莫大的困境。强害怕上班,害怕遇到认识的人,好像每个人见到他都是一副嘲弄的笑。

强甚至开始怕光,光线一强烈,强就感到头疼、眩晕。但班要上,人也要见,光更得见,强觉得自己每天就像行尸走肉,还像活在噩梦中。

矛盾终于还是激化了。

县里安排各个乡镇搞“增绿”工程,下达了严苛的指标,给强所在的镇安排的任务最重,理由是这个镇面积大、人口多。可是人口多、面积大不等于财力也厚。强所在的镇本来财政状况就一般,任务又重,底下的人还不卖力,完不成任务就不足为怪了。

完不成任务的后果是县委书记大清早就亲自赶来,在全镇干部职工大会上,亲自宣布了对强的通报批评决定,然后指名道姓地就是一顿劈头盖脸的训斥,丝毫不给强留一点情面。

“他这是当众打脸啊!”强几次想要站起来反驳,但想起多年前和校长的那次对峙,他终于还是压抑住了汹汹的怒火,铁青着脸坐在第一排一言不发。

散会后,县委书记走了,干部职工也走了,没一个人来安慰强一句,只有他自己,默默地坐在空荡荡的会场里。

镇里的干部职工本来就对强没有一点敬畏,今天这一出,更是将强的最后一点自尊彻彻底底地踩到了烂泥里。强想找县委书记理论,但那位书记早就坐着车风驰电掣地远去了。

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娥随后发来的一个短信:“我下午和书记到市里跑幼儿园连锁的项目,孩子我送她姥爷家了,这几天你就不用找我们了。”

巨大的屈辱感像潮水一样瞬间将强淹没。

被妻子的情人提拔,他选择了不归路


会议结束后,强在会议室里坐了很久,一直到收到娥的短信。他没有回自己的办公室,也没坐自己的专车,而是打了一个出租恍恍惚惚地回到了自己在县城冷冷清清的家。在自己的家里,强做了什么,想了什么,外人都不得而知。

第二天上午,全县城的人都知道了,强在自己家的卫生间里,用一根电线,结束了自己32岁的生命。

我是在那天中午接到老家别的同学的电话,才得知这个噩耗。

在强调到县委办公室工作的第二年,我也离开了那所乡村中学,调到了一个离家千里的城市工作。

这么多年来,我们多次电话联系,通过声音,我感受过他新婚的快乐,感受过他初为人父的喜悦,却没有分担他无法说出口的苦痛。今日,我忍着心痛写下这些文字时候,仿佛看见在那个偏远乡镇的会议室里,强落寞又孤独的身影。

很遗憾,强没有看到如今官场的风清气正。我只能祈祷,他在另一个世界里安好,那里,不会再有伤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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