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张艺谋挖墙脚,给陈凯歌举牌,中国电影教父,为何过时了?

上个世纪90年代初,当吴天明被迫在美国包饺子的时候,他一定想不到,昔日那个在他手上几乎成

“东方好莱坞”,“养鸡(金鸡奖)专业户”的西影厂,已经变天了。

那时,他倾尽全力,亲自举纸牌相助的陈凯歌已经用《霸王别姬》,拿下当年的戛纳金棕榈大奖;

他不惜“得罪”广西电影厂挖过来的张艺谋,也依靠《活着》,洗刷了前面两部电影被禁的苦楚,同时拿下了戛纳评审团大奖,以及中国至今唯一一个“人道主义奖”;

他一手提携的小美工芦苇,也凭借着《霸王别姬》和《活着》,成为中国第一编剧。

而他,吴天明,滞留美国5年,再踏上故土,却已经过时了?

这一切,还得从头开始说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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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1、结缘

1939年,陕西咸阳的一个小地方,吴天明出生了。

大概是夜里出生的,他号啕大哭的哇哇声,惊醒了睡梦中的爷爷,为此,爷爷给他取了个小名“梦”(这爷爷还挺诗意)。

吴天明年幼时,因父亲身份特殊,母亲带着年仅三岁的他和弟弟在陕北,关中地界隐姓埋名整整6年,那一段“兵荒马乱”“荒野求生”的日子,并没有抑制吴天明的天性。

多年后,他们一家终于“重见光明”,“三天不打,上房揭瓦”成了吴天明解放天性的写照,当时的他,像个小霸王,身上总有种“匪气”,“小土匪”的外号就是这么来的。

那时候,他喜欢文艺,爱说快板,相声,常常被父亲斥责“不务正业”。

上了高中,父母希望他学“理工科”,可他偏偏热衷于话剧,编舞,甚至爱上了电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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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二那年,正直苏联导演杜甫仁科的《海之歌》上映,电影里如梦如幻的银幕世界,完全将吴天明这个看起来矮墩墩的少年迷住了。

“我从小不务正业,经常省下早饭钱或从爸爸口袋里偷点儿钱,就为看电影。在观看了前苏联电影《海之歌》之后,我被它神奇的艺术魅力深深吸引了。从那天起,我就下定决心将来一定要从事电影工作。”

为了多看几遍,大冬天里,他愣是将自己的新棉鞋卖了买电影票,光着脚在没有冷气的放映厅里连看了三场《海之歌》,把自己的两只脚丫子冻得直抽筋。

除此之外,他买下了大量电影类书籍阅读,将电影剧本背的滚瓜烂熟,在西影演员训练班的时候,得到了考官的赞许。

就在他为电影而开始努力之际,和他从影生涯息息相关的西影厂,也成立了。

此时,张艺谋,陈凯歌,芦苇乃至其他的一些人,还只是牙牙学语的孩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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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0年,年仅21岁,高中尚未毕业的吴天明,背着家人,谎报年龄,偷偷地考入了西影演员剧团训练班。

吴天明自知自身条件不好,长得不好看,个子又矮,黑不溜秋,做演员,做导演,希望都不大,报考演员剧团训练班,是他曲线入行的做法。

只是,他的“偷干”,也引起了家里人的不满,尤其是那个梦中得孙的爷爷直言:

“丢人啊,丢人啊,家里出了个戏子!”

吴天明是幸运的,考入训练班后,他有幸参演了自己的首部电影《巴山红浪》,在里面饰演一个农村青年铁牛。

2年后,训练班结业,吴天明留在了西影厂的演员剧团做了一名演员,陆陆续续出演了部分小角色后,他开始一门心思地研究拍电影。

但导演梦还没开始,便遭遇了“政治动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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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熬数年,1976年,已过而立之年的吴天明考入北京电影学院导演系。

但老师们不敢上课,他被安排到著名导演崔嵬身边做一名实习导演助理。在那期间,吴天明透过崔嵬的日记乃至日常的接触,学习中获益良多。

1978年,吴天明回到了西安电影厂担任助理导演,和他错身而过的,是刚被破格录取来到北京电影学院摄影系的张艺谋,是差点太显摆而被淘汰的文艺青年陈凯歌。

此后的几年,吴天明都在助理导演和副导演的位子上沉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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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辉煌

1979年,西影厂第一次组织全新的西影厂自身的年轻团队,拍摄《生活的颤音》,由滕文骥,吴天明“打下手”,当时吴天明的主要工作,是负责演员的表演。

作为联合导演,《生活的颤音》让吴天明从幕后,走到了台前,从助理导演慢慢开始走到了导演的位置上。

在这之前,西影厂的状况堪忧,职工自卑,西影厂电影的拷贝数量全国倒数,难以为继,即便是制片主任上街,都生怕被别人看到盒子上“西安电影制片厂”的字样。

那段“箱子的故事”,一直到吴天明等人被重用,开始有了转机。

1982年,吴天明独立执导了《没有航标的河流》,这部影片享誉国际,吴天明的名字,也被观众所记住。

同一年,张艺谋,陈凯歌和一众同学都毕业了。

张艺谋被分配到“边境”荒凉的广西电影厂,陈凯歌进了北京新儿童制片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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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他们,一个在南,一个在北,一个在西,看似没啥交集的处境,仅仅一年就被打破了。

张艺谋和同学几人在广西厂有厂长韦必达的保驾护航,拍出了各自领域的处女作《一个和八个》。

接着《黄土地》借到了在北京坐冷板凳,闲来无事,谈谈恋爱,写写剧本(孩子王的剧本就是这时候写的)的陈凯歌担当导演。

那时候的陈凯歌,是真有才啊。

1983年,陈凯歌和张艺谋,何群一行人在陕北为《黄土地》取景。

半道上车子坏了,盘缠用光了,他们饥寒交迫,经人介绍,找上正在拍摄《人生》的吴天明求助,吴天明并不认识他们,但透过《一个和八个》,却知道有张艺谋这么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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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对这么一群“同行”,吴天明也义气,不仅给他们解决了食宿问题,给了他们2000块的经费,还调用了车子,加满油给他们暂用。

在这之前,西影厂的原厂长田炜因胃癌去世,西影厂接连换了几任领导,一直未见起色,于是,领导进行了多次的民主测评,吴天明被选为西影厂新厂长,遇见张艺谋等人的时候,他也才刚接到调令不久。

吴天明求贤若渴,在张艺谋等人离开前,给张艺谋提了一个请求“能不能拍完《黄土地》之后,帮西影厂也拍一部戏”。

张艺谋是爽快,却不知吴天明也有着自己的小算盘。

这一年,于他们而言,注定是不一样的。

这一年,吴天明,张艺谋,陈凯歌三峰聚首,他们未来的重要伙伴芦苇却因参与地下舞会,顶风作案,进去蹲了近一年。

吴天明上任后,便开始大刀阔斧改革,启用新人,刷下老人,因此被告了不少黑状,时不时就会有上面的人问候一下,大概,这也为后面他滞留美国,埋下了隐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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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年,他已经44岁了。

随后,他费尽心思挥锄头挖墙脚,对张艺谋下手了。

知道张艺谋一家三口只能借住在老婆肖华娘家,先是不顾阻碍,将肖华调到西影厂宣发处上班,紧接着给他们分房子,从生活上解决张艺谋的后顾之忧,从工作上给于张艺谋支持。

1985年,吴天明的《人生》在第五届中国电影金鸡奖,第八届百花奖上均有斩获。

第五届金鸡奖在四川颁奖,《人生》在四川大学有一场公映,可即便当时大雨倾盆,台下的一万多名学生观众没有离开,反而在雨中看完全片,并在电影结束后,自发大喊“电影万岁”,“《人生》万岁”“吴天明万岁”。

吴天明,借此封神,属于吴天明的导演时代,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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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年,在吴天明的支持下,陈凯歌的《孩子王》完成拍摄,却发行受阻,吴天明亲自举纸牌在影展上给外国片商一一推荐,促成了《孩子王》的发行权被10多个国家购买。

年底,吴天明对张艺谋也正式展开行动,向广西电影厂借调张艺谋给《老井》当摄影师。

1986年,《老井》如期开拍,和原定不同的是,张艺谋多了一重身份:《老井》的男主角孙旺泉。

《老井》在选角时,剧组耗时数月之久,也没能找到孙旺泉的合适角色,于是,吴天明将主意打到了张艺谋身上。

最终,张艺谋不负吴天明的信任,凭着《老井》拿下了三座影帝大奖,包括东京国际电影节最佳男主角的奖项,成为国内第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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消息传回国,在中戏教书的王志文也只能无奈吐槽:“我们学了四五年专业课,有毛用?”。

张艺谋曾向吴天明表达过想拍莫言的《红高粱》,《老井》后,张艺谋开始筹备《红高粱》。当时,张艺谋刚被吴天明从广西电影厂那里“要过来”,在西影厂还没站住脚。

吴天明为他扛下了不少压力,片子还没立项,吴天明为了不耽误种高粱的时机,连程序都赶不上,就从西影厂的“小金库”里给张艺谋拨款种高粱,促成了《红高粱》的顺利开机。

要不怎么说吴天明身上带着“匪气”,是个“小土匪”呢?

循规蹈矩这样的词,从来不适合用在他身上,在西影厂6年,他干了不少“不走程序”“不按规矩”的事。

吴天明常说“有我在”,“凡事由我担着”。

是他的这句话和这些做法,为无数年轻人创造了自由创作的机会,也将西影长带上了辉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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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西影长一方面要盈利,一方面又要在中国影坛立足,乃至在国际上给中国长脸,为此,吴天明贯彻“既要脸,又要钱”的理念将搞拿奖的片子和赚钱的商业片子都搞的风生水起。

短短几年,西影厂焕发了生气,井喷式地产生了许多享誉国际的影片,西影厂的影片拷贝发行,顺利从全国倒数跃居为全国第一,一度成了中国有名的

“养鸡场”(金鸡奖)。

无数的青年影人都慕名到西影厂谋求机会,和大家互相阅读剧本,切磋艺术,指点江山,激扬文字,鸡血四溢,可以说,那是中国电影的黄金时代。

只不过,这样的黄金时代,仅仅只有吴天明在任的6年时间便告终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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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落难

1989年,为表彰西影厂,上级领导同意了西影安排主创人员出国考察学习的提议,吴天明率先出国进行为期一个月的考察。

因为一场采访风波,吴天明被西影厂扫地出门,被迫滞留美国,这一年,吴天明50岁。

他刚迎来自己的导演时代,却在美国饱尝冷暖,为了一家三口的生计,不得不经营租售影视音像店为生,甚至只能和妻女包饺子出售。

一代电影巨人,似乎就此陨落。

他牵挂的西影,牵挂的中国电影,却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

首当其冲的就是没有了吴天明保驾护航的张艺谋。

张艺谋的两部新电影《大红灯笼高高挂》,《菊豆》在国内遇冷被禁止公映,国人批判这两部电影故事主题散发着浓浓的“封建社会腐蚀人性”的血腥味。

而他本人也处境艰难,直到后来改编《秋菊打官司》,《活着》才让张艺谋摆脱当时的落魄囧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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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陈凯歌匆匆美国留学归来,爱情事业双丰收,不仅搭上了央视红人倪萍,还在众人的合力协作下,拍出了至今无人超越的《霸王别姬》。

可以说,陈凯歌和张艺谋的这些作品,直接向全国宣示属于中国第五代导演时代的到来。

自此,以吴天明为代表的第四代导演,犹如长江后浪推前浪般被拍在了沙滩上,几乎无还手之力。

吴天明不知道,自己一手提携的那些人早已在电影的道路上走得很远,他更不知道,那个艺术片为王的时代,也似乎随着计划经济的结束而终结了。

商业大片,开始渐渐成为新的潮流趋势,在美国延宕了5年才重回故土的吴天明,被迫“过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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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复出

1994年1月,吴天明辗转回到了阔别5年的国土。

同一年,香港邵氏的方逸华女士请吴天明帮忙拍摄由台湾编剧创作的《格老子的孙子》。

吴天明五年没有触碰电影,以为绝境逢生,分外惊喜地赶赴香港签订导演合约,接过剧本后,却发现剧本故事漂浮,内容老旧,风俗琐事杂陈,吴天明骑虎难下,以他朋友的话形容,便是“只有穷疯了才会拍这种片子”。

好在这个时候,吴天明早前的一众好友协助他另起炉灶,一起研究剧本,随后吴天明赶赴四川邀请“川剧名家”魏明伦担任编剧,对着剧本进行再创作,就连台词都一句一句死磕。

最终,吴天明花了整整3年,完成了他的复出之作《变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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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这样的一部质量和奖项中,都得到了国际上承认的电影,却在国内被资本市场和商业片打的七零八落。

“有个电影公司花130万元买下来,却只放了一两场,因为电影院说没人看。”

此时,张艺谋已经跟张伟平走到了一起,开始拍摄“违心”的作品,陈凯歌自《霸王别姬》后,也在商业片和自己的剧本上迷失了。

吴天明眼见着市场绑架了他一手提携的第五代导演而无能为力,他甚至质问张艺谋:“《三枪拍案惊奇》你想告诉人什么?!”

无奈,他只能以主动落后于时代的姿态,拍点不“违心”的东西。

2014年,吴天明创作《百鸟朝凤》,他的女儿曾经提醒他,这样的严肃题材电影,现在的“快餐”观众,也许不喜欢了,但吴天明非常生气:“我就是要拍,这不是拍给现在观众看的,是拍给未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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创作《百鸟朝凤》那一阵子,吴天明闭关一个多月,逐字修改剧本,经常改的痛哭流涕。

也不知道,他痛哭流涕的,是被剧本所感动,还是被时代所触动,也许他是明白再也拯救不了自己的信仰吧。

那时候,他已经72岁了。

《百鸟朝凤》完成最后的精剪后,并没有顺利发行上映,发行公司大多给出的意见是“这片子拍得很好,但是不知道怎么卖。”

为此,吴天明还特地拉着好友郑洞天去电影院看动辄上亿的“大IP”电影,想看看什么样的电影可以一天票房过亿。

可惜,两个人呐呐的愣是没看懂那些大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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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月后,吴天明心梗猝死,他的手机里,最后一条短信却是发给某发行公司老总的:“请您看看这部片子,帮我出出主意,怎么样可以发行?”

可这短信,石沉大海了。

2年后,《百鸟朝凤》在吴天明女儿的努力,一众人的努力和方励的支持下,发行上映了。

电影口碑极高,但影院没有多少排片,即将下线之际,制片人方励在直播平台跪求电影院给予排片,让这部电影被更多人所知。

方励的举动,让《百鸟朝凤》的票房起死回生,但这样的举动,也引来一片质疑。吴天明还活着,大概会宁愿这部片子就这么无声无息地跟着自己进棺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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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尾

知道吴天明经历的,都能看出,《百鸟朝凤》是吴天明的“个人自传”,他没有用写书的方式让国人知道自己,而是用《百鸟朝凤》里的两个人物,写了自己的一生,他的一生,只有“电影”二字。

但他也不得不承认“我拍的电影基本都不赚钱。”

不是第四代导演,也不是吴天明过时了,只是这个时代,太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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