針隆老人在世時,喜歡種花弄草,且手藝不俗,一株九重葛花,他可以嫁接出紅黃白三種顏色,這都是平常事,連最難的玫瑰花嫁接,他都搞得很出色。他最得意的那株紅黃兩色的玫瑰花,就種在大門口。
老伴兩年前走了,家裡剩下兩位如花似玉的女兒。
針隆的家在泰國的巴蜀府的公路邊上,有五萊(1萊為2. 4畝)茉莉花田。他每天到花田裡蒔弄花樹,澆水上肥,再把結出的花蕾粒採摘後批給鮮貨市場的花商。他還在家門口的公路旁搭了個草棚,讓兩位女兒給過往的車輛賣茉莉花串。
在泰國,汽車都供有佛像。車上路,買串花雙手合十朝佛像一拜,就把花掛在車內後視鏡軸上,一陣清香飄滿車廂,直沁肺腑,心靈也似乎感受到佛祖的庇護。
我出車在外,單挑這家買花。我喜歡針隆的小女兒叫杜卡達的。泰語諧音杜卡達意為洋娃娃。人如其名可愛,個頭不高但勻稱,圓圓的臉一羞澀便升上紅暈,她不愛說話,愛笑。一笑,兩腮便現出深深的酒渦,最醉人的是一雙大眼,亮閃閃似黑水晶,裡外漾滿了笑。
老人去世後,家裡剩下姐妹倆。姐姐叫阿芭(泰語諧音,魚),喜歡說話,喜歡塗脂抹粉,穿得花枝招展。
在花攤上,我常看到阿芭和一位開豪華名牌車的中年人打情罵俏。杜卡達在一旁皺緊眉。那男的還不時乜斜眼朝杜卡達身上瞟。
杜卡達別轉臉去,走了。
我再路過花攤,就只見杜卡達一人了。她雙手合十向我問好,笑容裡藏著一絲哀傷。
我問她:“姐姐呢?”
她眼睛紅紅的,不說話,自顧自低頭穿花串。
我搬張凳子默默坐下來。她情緒安定下來後,便傷心告訴我:姐姐跟那個有錢的男人走了。
一個多月後,我再路過花攤,見杜卡達正背對著公路,我叫她,她轉過身來,原來是阿芭。
阿芭滿臉脂粉,嘴唇抹得血紅,眼皮上塗著眼影。 她朝我雙手合十,沒有說話。那雙又大又圓的眼睛,像浮上一層水鏽,顯得暗淡、麻木和乾澀。
杜卡達從廁所出來,阿芭懶懶地直起身,眼睛還是定定的,到一邊去了。
杜卡達已失去往日的微笑,眼睛裡很快便貯滿兩汪淚水,她這次沒有給我說話,只默默遞給我花串,再雙手合十感謝我。
我再經過草棚,只剩下幾隻麻雀在棚裡跳躍。
我悵然地問鄰人,鄰人告訴我杜卡達已到曼谷打工去了。因為姐姐被那男的騙去做小老婆,而不堪被他的大婦打罵羞辱,跑了回家。那男的是當地的強勢力,跟了來威脅,姐姐一氣之下,跑到巴提亞海邊賣身去了。那男的轉過來糾纏杜卡達,給杜卡達痛斥了一頓,他仍賊心不死 ,再來糾纏。杜卡達轉過身來,上了到曼谷去的長途客車。
我的心頓時像那座草棚,空落落的。門口那株昔日鮮豔奪目的玫瑰花,已枯萎凋落了。乾枯的花枝在風中搖曳。似在向我傷心痛苦的泣訴。
閱讀更多 今石看泰國 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