社員
八
食/堂裡打來的是一罐清湯寡水的糊糊，清到可見人影。姑姑給每人盛了半碗，爺爺從煙囪眼裡放下藏了糧食的褲管，抓了一把給每人碗裡撒一些。因為家裡不能冒煙，怕被發覺，所以大家生嚼一些糧。
就是這樣的吃食，也僅是顧命。
餓，是全莊子的主基調。
在集中幹活結束的時候，人們在地埂或者山坡上轉悠，希望能採到一兩顆能吃的草。因為大家都餓，大家天天採，能吃的野菜早被挖斷根了。嚼些草根也是續命的仙丹啊。
大頭王五的頭是更大了，眼睛成了一條縫。開始大家以為他是胖了，別人都青筋暴起，就他滿頭橫肉。過了一段，所有人都像大頭王五了。大家這才諞過來：是飢/餓導致的浮腫。
食/堂是指望不上了，清湯寡水的糊糊越來越打不到多少了。坡裡的草都被連挖帶採弄乾了。因為眾人反覆尋找，地皮都踏成場了，人走過去會揚起塵土。
大家的目標轉到了榆樹。榆樹皮能吃。很快所有地坎上的榆樹都裸露了樹幹，白花花地曬著太陽。
大頭王五第一個死了。是餓/死了。
隨後日子，每天都幾乎有人被餓/死的消息傳來。本莊子的死了，大家幫著挖個墳葬了。外莊子的死了，就當是風颳落一片樹葉一樣，沒了感覺。反正大家都在挨/餓，都沒力氣，都會死。
奴斯的大女兒死了/三兒子也/死了。
王五的一家只剩他媽媽和兒子了
……
人在路上走著，冷不丁發現一個餓/死的人，也就麻木地過去了。這種情況已司空見慣，不知道哪天自己也會倒臥路邊。
出去覓食，癱倒在草坡上、水溝旁，活不過來就靜在那裡了。
王五的父親臨/死還指望能吃到一粒豆，說："有一粒豆子我就能活下去。"
奴斯的老婆臨/死時想要一口麵湯喝……
飢/餓讓苟延殘喘的活人沒了力氣，死/人/死得挖墳也來不及了。人們就圖省事，在地埂刨個剛能掩/埋/人的坑，上面蓋點土苫住了事。
"xx的xx又被野狗刨出了。"爺爺一進門就嘆息，大家都聽見了，沒力氣細問。
"聽說白信裡的廣頭把他剛下/葬的侄女兒挖出來/吃/了……"爺爺告訴家裡人，"他還用裹/屍/布縫的汗衫…"
"廣頭吃得眼睛紅紅的。"見過廣頭的人都說，"吃/過/人/肉/的人眼睛會變紅。"好可怕。
"人/吃/人，狗吃狗，河裡的狼老鴉翻石頭，"爺爺說，"災難啊！"
值得欣慰的是雖然經歷了空前的飢/餓，但是由於爺爺早早隱藏了幾褲管糧食，我們家裡沒餓/死人。
"知感！知感！"爺爺說。
閱讀更多 馬忠 的文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