旅行團登上了最近一期《歌手》，以《永遠都會在》奇襲成功——也是樂隊在主流舞臺上難得的一次成功。
音樂綜藝像個魔咒，一遍又一遍見證著樂隊和主流舞臺的齬齟。2015年底，痛仰在《中國之星》把舊歌新歌都唱了，基本墊底出局；2017年，《中國樂隊》嘗試用紀錄片形式向大眾介紹樂隊，兩邊都沒討好；2019年初，逃跑計劃作為首發陣容登上《歌手2019》，表現多有亮眼，依然率先出局……
有著這麼多前車之鑑，去年《樂隊的夏天》在播出前才會面臨那麼多質疑。當《樂隊的夏天》最終被各方認可時，節目進程當中，關於樂隊是否要“破圈”的問題，也一直伴隨始終。
最有代表性的一期，是女神合作賽，旅行團和周潔瓊合作的《週末玩具》大分差墊底。
結果第二天，旅行團滿懷不忿爆炸式地唱了首《Bye Bye》，直接翻盤取勝。
《週末玩具》那次破圈式的合作，如果換成其他音樂綜藝的投票者，也許就成了，也許節目就兩隻腳都踏出圈了，結果，還是留下了一個擰巴的結局。
而旅行團最終也沒有走到Top 5環節，本來想在最後一場唱的《永遠都會在》，留給了這次《歌手》。
這個結果其實已經足夠自然呈現了，接受搖滾不僅僅是苦大仇深和地下窮熬，再接受搖滾參加“練習生式音樂綜藝”，再接受搖滾允許純粹的原教旨主義和入世的商業化運作同時存在，才是一個期盼已久的健康結局。而旅行團從《樂隊的夏天》走到《歌手》，恐怕還只是新長征路上的前半程。
十幾年如一日的不出圈
大部分人的想法不會是——我要立志做一個小圈子的東西，讓這個東西只在小圈子狂歡。而應該是——我要立志做一個小圈子的東西，讓這個東西發揮真正應有的影響力。
可惜問題是，那個你所堅持的，認為好到應該被更多人甚至所有人瞭解的東西，已經和這個時代產生了隔閡。
在沒有被主流流行文化承認的那些年裡，搖滾已經習慣了不出圈。樹村是中國搖滾窮搖時代的代表性場景，當年紀錄片《後革命時代》裡，樹村的一位房東阿姨曾經跟樂手們說：“你們都成名以後，我在電視上看，哎呀，這些小孩都在我們家住過，多好！”
可惜電視不歡迎搖滾，不僅電視，音樂市場也長期不歡迎搖滾。上電視，已經從一個旁觀者眼中的目的地，變成了自己的眼中釘。
當十幾年前旅行團從廣西來北京，他們的動力和追求，和更早幾年的痛仰那批樹村青年是一致的，做好音樂，發更多聲。但他們一樣不逢時，更不融洽的是，南方的搖滾和當時仍佔主流的北京搖滾圈，也不搭調。
流行搖滾，這種本來應該在通俗音樂市場佔據重要位置的流派，最後在這個圈子裡會變成兩邊不討好，既不流行也不搖滾。同樣是The Beatles的信徒，五月天可以在健全的商業化運作中成為天團，旅行團只能在一個不合身的圈子裡等待時機。
在出圈之前，搖滾圈內部的那個圈，都沒有成功自我爆破過。
《樂隊的夏天》那場破圈爭論，就是一次集中爆發。大張偉言簡意賅地總結“出圈就是上晚會”，這句話可能概括了最終目的，但即使在《樂隊的夏天》說出來，也得不到所有人的認同。“上晚會”所代表的功成名就雖然是最終狀態，但“上晚會”所暗含的蛻變妥協，也隱約帶著放棄十幾年的小眾堅持。
一場商業化助推的出圈
旅行團在搖滾圈內部的不搭調一直持續了下來，從最初單純輕快的《等你吃飯》《Summer Holiday》，慢慢有了沉重輕快的《於是我不再唱歌》和沉重不輕快的《生命是場馬拉松》《永遠都會在》《逝去的歌》。2018年的《Sense+》裡，旅行團還是把落腳點放在了更成熟的輕快上，然後迎來了兩個結果——
線上銷售成績，依然堪憂，樂隊生存和十幾年前一樣，沒有肉眼可見的好轉。
專輯裡那首《週末玩具》，在《樂隊的夏天》引發出圈爭議。
如果沒有《樂隊的夏天》和正確的節目走向，這個本屬於夏天氣質的樂隊能不能迎來自己的夏天都還是個問題。
而到了今天，在《歌手》上的這次成功亮相，終於把旅行團推上了“樂隊出圈”的前線。
在2020年第一期《天天向上》中，就有了旅行團參加《歌手》的伏筆。
而對於那個問題，刺蝟樂隊給出的答覆很明確：不去。
首先，這是個適合不適合的問題。《歌手》更看重的還是演出品質的標準化考核，現場穩定的旅行團是可以勝任的，但對標準化操作要求沒那麼高、車禍現場也毫不影響pogo的刺蝟，本來就不適合這種舞臺。
另外，對於商業化擁抱到那種程度，也依然是個問題。《樂隊的夏天》過後，新褲子和刺蝟的廣告已經接過不少了，但一份尷尬始終存在。這並不是一個大力宣揚各種個性的時代，稍微有點刺頭都會不時產生輿情，個性只能是正面形象中的些許點綴。相對內秀的旅行團可以率先打開局面。
但真要入局這場商業遊戲，就要遵守背後的邏輯。大家都服從同一個規則，不管你是積累過多少年，還是機緣巧合爆紅，不管你背後付出了多少，不管你是不是全村的希望。要有所堅持，也必然有所放棄。
關於出圈的基本修養
在之前樂隊的多次綜藝試錯當中，我們看到的可能是某些樂隊面對電視舞臺的不熟悉，或者理念的無法調和，或者專業水平上的缺失……但還有另一個尷尬的問題，是能否融入這個主流世界的話語體系。
最簡單的一件事是，怎麼在節目中說話。
這件事情上，旅行團顯然還沒有適應起來，從去年在《快樂大本營》上說錯林俊杰名字，到今年的《天天向上》和《歌手》，在互動環節裡面，旅行團總會碰撞出一些小尷尬。節目播完，也有負面出現，雖然沒那麼嚴重，總歸是個坑。
即使是性格已經廣受包容的朴樹，在《樂隊的夏天》上因為自己的作息要提前退場時，熟悉朴樹的人是表示理解且津津樂道的，但還是會有人認定朴樹是在耍大牌。
朴樹尚且如此，但他可以不用在意。而在大眾視野裡作為新人的旅行團，或者其他樂隊，稍有不慎，就可能前功盡棄。這是出圈要面臨的第一個無奈，要麼就不出，要麼就出得漂亮。樂隊們或許在音樂節上呼風喚雨，但到了節目現場，還是得找找全新世界裡的方向。
所以在這個時代做一個率先出圈的樂隊，要做到各方面的平衡，並不簡單。《樂隊的夏天》Hot 5裡面都沒有人順利完成這個使命。新褲子和刺蝟的新作一直被吐槽，彭磊被打過幾次“情商低”的標籤；盤尼西林在《天賜的聲音》裡一如既往尬懟嘉賓；痛仰依然是退休老大哥姿態，公益做了很多，廣告依然一個不接，毫無入世的意思……
除了並不擅長出圈之外，還有不少人，並不在乎是否要出圈。
真的出圈以後，還會繼續面臨一個又一個質問。大張偉身體力行過，即使在《樂隊的夏天》裡真實吐露了初心，眾人仍然把他同時視作“真朋克”和“搖滾叛徒”。
這還是一條漫長的路，希望旅行團能多踏下正確的腳印，為希望出圈的朋友們，真正找到那個等待太久的夏天。
【2020.04.05｜ No.23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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