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青生活二三事

村前那條河

我沿著大堤向前走去，堤的左邊是大塊大塊的莊稼地；黃的，綠的，白的。我不知道從哪條岔道下堤，才去得了我們插隊的地方——新泉三隊。那條河呢？在哪裡？

這是我經常做的一個夢，夢到的是四十多年前下鄉插隊時的事情。老了，老了，真是越遙遠的事情，越歷久彌新！

一九七三年三月三十一日，是我高中畢業下鄉插隊落戶的日子。敲著鑼鼓歡送我們的大卡車預定在松滋楊林市鎮停下，同學們在鎮上分手奔赴不同的公社、大隊、小隊。我們幾個分配在一個小隊的同學因為插隊的地點還不到楊林市，所以我們在中途就下了車，拐進一條垂直於公路的小馬路徒步行走，大約行走了五里路，看見了河灘，一條波光粼粼的大河出現在我們眼前。

同行的領隊告訴我們，渡船過河，河那邊就是新泉三隊。時間已過中午，我們拖著行李，飢腸轆轆。但看見這條大河，目的地又近在咫尺，疲乏的感覺頓時消退了不少。

新泉三隊的政治隊長和生產隊長駕著木船過河來接我們。生產隊長是一位四十多歲的精壯漢子，待我們在船裡坐定，他拿著約三米的一根竹篙先是深深的扎進岸邊泥土（掌握方向），然後倒手一下一下的從水中抽出竹篙，換作木漿划水。陽光映照著河水，河水反光照在隊長滿是汗珠的臉上，現在想起來仍然覺得當年生產隊長那一連串的動作很帥！

這條河據說是來自武陵山脈，一直流向洈水水庫，當地人叫它洈水河。它在新泉的地段河寬約六十米。它在當時是給了我很大的驚喜的。在我下鄉插隊之前，我曾經到我哥哥插隊的地方、還有初中同學插隊的地方去過，他們取水的地方都是一方小小的堰塘，飲用水不乾淨，還得過濾了才能用的。

這條河也造福了一方的百姓。整個楊林市地區是個丘陵地帶，我們新泉這一塊是難得的平原，我們隊裡70%旱田，30%水田。春天有油菜花開，夏天麥子，秋天棉花，還有兩季的水稻，這些勞動者的創造和自然的景觀組成靈動秀美的鄉村。

待得日子久了，我們得知了我們新泉三隊還有一個地名叫“張家潭”。這個地名一是與隊裡的姓氏有關，大部分姓張，二是與河有關：洈水河在我們三隊轉了一個S型的彎，衝成了一個較大的水潭，因此這條河流經這裡水就比較深了，這就有了一些故事了。

下雨天不出工，或者是冬天農閒，隊里人在一起閒聊，老人們就講到，我們這邊潭水深，過去土匪殺人沉潭就在這個地方。還有按族規懲治的，說親眼得見一大戶人家的媳婦跟個老師有姦情，把那女子綁在木梯子上，木梯上栓大石頭，一節一節往下放的，也說跑老東（日本人）的時候，日本人在河邊殺人沉潭的。這些故事特別是晚上聽，挺讓人毛骨悚然的。

到了白天，在河邊人們挑水，洗衣洗菜，平靜的水面，過渡的行人，你都會覺得這些陳年的往事是不是發生過？只有無言的河水是它的見證了。

我們逐漸習慣鄉村的生活，知青點的男生學會了駕船渡人，那時渡人過河是隊裡的義務，分文不取的。男生有機會就搶著去，他們把這叫做娛樂項目。夏天倒是好玩，江風一吹，爽爽的，可到了冬天寒風刺骨，他們還是願意擺弄那竹篙。

我在插隊的那一年夏天裡，在這條河裡跟隊上的幾個小夥子進行了一次游泳比賽。這是我比較得意的一件事。我的蛙泳擊敗了他們的狗刨式，把他們遠遠地拋在我的後面。相對於幹農活的尷尬，我是長長的舒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