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經濟週刊》記者 鄒松霖 | 北京報道
滿員！滿員！滿員！
今天（4月5日），安徽省黃山風景區管理委員會連發三條公告提醒遊客“選擇其他旅遊路線，或改日進山”。這已是黃山連續兩天發佈限流措施。
黃山風景區一名工作人員解釋，當進入景區的遊客達到疫情期間最大承載量2萬人時，會關閉景區入園通道。今日開園兩小時便已禁止遊客入園，昨日（4月4日）開園5個小時後禁止入園。
在這個清明假期，旅遊業已經復甦？
根據黃山風景區此前發佈的消息，4月1日起，黃山市31家景區（包括黃山風景區）對安徽人免票兩週，4月1日至14日，安徽省人憑本人有效證件可享受黃山市指定A級旅遊景區門票免費優惠政策。這被認為是遊客扎堆的原因。
往年，作為春節後第一個小長假，清明節假期是備受商家、消費者關注的旅遊、出行、消費季。
今年，隨著國內疫情逐步褪去，社會生活、生產秩序逐漸恢復，作為復工復產後首個小長假，清明假期既多了一道旅遊行業試金石的色彩——國內踏青、春遊、消費，恢復如何？——也揹負著成為一劑強心針的期待，市場期待聽到好消息，期待旅遊業就此復甦。
“旅遊消費需求會出現結構性的轉移，包括清明小長假在內的春夏之交傳統旅遊旺季，旅遊會重點向鄉村旅遊、城市短途旅遊和城郊度假遊傾斜。”
中國旅遊研究院（文化和旅遊部數據中心）研究員楊彥峰認為，旅遊業要在整體復工復產後逐步復甦，遊客將從周邊遊開始，逐步重啟長線遊、出境遊的旅遊計劃。
據阿里巴巴旗下OTA（在線旅遊代理商，全稱為Online Travel Agency）飛豬數據，清明期間，以家為中心，半徑200公里內的本地遊和自駕遊已現復甦跡象。
同時，短程高鐵遊獲得消費者青睞，尤其是廣州、浙江、上海地區遊客，廣州南-深圳北、寧波-杭州東，合肥南-上海等都是清明小長假熱門車段。
民眾有出遊意願，“報復性”旅遊消費會出現嗎？
未必。
“現在每天都有人在公眾號後臺留言，希望我們清明假期開團出遊。但現在仍在嚴控人員聚集的形勢下，我們肯定不會輕易出團。不止我們，現在各家也都不敢擔這個責任。”主打戶外旅行的北京跑馬溜溜科技有限公司（下稱“跑馬溜溜”）聯合創始人馬夢迪對《中國經濟週刊》表示。
目前，北京此類知名年輕戶外旅行品牌，如跑馬溜溜、草履蟲等的微信公眾號上仍然只是推送過往活動遊記以維持熱度。
與跑馬溜溜們一樣，實際處於停業狀態的旅行社仍然很多，只是姿勢各有不同。
紮根旅遊大省雲南的昆明克拉之星國際旅行社有限公司（下稱“克拉之星”）工作人員告訴《中國經濟週刊》，到目前為止，克拉之星仍在休業。
“公司沒有恢復營業，春節期間遊客跟團遊的款項到現在還沒能退給顧客，我也每天面對顧客的討債。但其實我們自己日子也不好過，休業期間，公司給每個員工每月1500元底薪，只能算是作出姿態。很多同事熬不住也就轉行了。”
即便生意開張了，但跟團遊需求仍弱。
據攜程統計，3月28日當天，攜程啟動了涉及陝西、新疆、浙江、海南等12個省的100個旅遊團，涉及全國近3000名遊客。這一數字在2019年中國日均接待旅遊人數1600餘萬人次面前，甚至不值一提。
即便出遊、消費需求大幅回暖，但仍有可能“與你無關”，因為“你”已被淘汰出局。
據天眼查專業版數據顯示，受疫情影響，截止到3月25日，2020年全國已有11268家旅遊類企業註銷、吊銷經營。
自春節期間開始停擺的旅遊業，至今仍承受著行業不可承受之重。
根據2019 年中國旅遊業總收入 6.5 萬億元估算，平均停滯一天，旅遊業即損失 178 億元。1月下旬至今，旅遊業已“冰封”近70天。
而往年的春節黃金週，則是旅遊行業兵家必爭之地。據國家統計局數據，自2016年以來，春節7天的旅遊收入佔全年總收入比例高達9%左右。
2020年春節前夕，途牛曾發佈報告預測，2020年春節黃金週七天的出遊人次將達到4.5億人次左右。以2016-2018年間，春節黃金週人均旅遊支出1200元消費金額測算，2020年春節旅遊行業收入將達到5400億元。
隨著春節檔停擺，這一預期收入是否準確，已永遠無法驗證。
旅遊是一整個領域，在它包含的各行業、公司如旅行社、酒店、景點、OTA中，體量越大、燒錢越多的，遇到危機，就越“船大難調頭”。
OTA剛好符合體量大、燒錢多的“條件”。
3月初，簽證巨頭百程網宣佈，因受新冠疫情影響，公司資金不能維持公司繼續運轉，決定啟動破產清算準備。
百程網成立於2000年，是國內最大的線上簽證服務機構之一，背靠阿里“爸爸”這個第二大股東，百程網也難逃疫情打擊。
曾樂觀預測春節消費情況的途牛，自身情況並不樂觀。
全球疫情爆發，疊加美股全面下挫，在美國上市的攜程網（TCOM）、華住酒店（HTHT）、途牛等股價紛紛上演雪崩。其中，途牛尤為慘烈。
2020年3個月來，途牛股價跌幅已達60%，總市值僅剩1.25億美元（摺合人民幣僅8.8億元）。若將時間拉長，從上市之初的24.99美元/股跌至如今的1.02美元，途牛股價最大跌幅已超95.9%。
2014年，趁著中國OTA熱潮，途牛赴美上市。此後，因始終沒能找到穩定的盈利模式，途牛上市6年虧損6年，累計虧損金額達56.2億元。而這一次，因疫情而產生的海量旅遊訂單退費，是包括途牛在內的所有OTA面臨的最大考驗。
當途“牛”遭遇“黑天鵝”，一場《動物世界》殘酷上演。
或許對清明假期本就不該有過高期待。
據飛豬數據顯示，3月17日至23日期間，清明假期的火車票、景區的預訂量環比一週前增長超100%，大多數訂單主要為省內遊，酒店預訂量亦環比增長約30%。
公開數據也顯示，截至3月16日，全國已有28個省（區、市）3714家A級旅遊景區恢復對外營業，復工率已超過30%。同時，部分地方政府主管部門還出臺相應旅遊幫扶、促消費政策，如發放消費券。
這些熱鬧復甦背後，難掩清明假期的清冷數據。
經中國旅遊研究院綜合測算，2019年清明假日期間國內旅遊接待總人數1.12億人次，實現旅遊收入478.9億元。這還不到按照2019年中國旅遊業日均收入178 億元而計算出的3天534億元。
橫向對比而言，2019年“五一”假日期間，全國國內旅遊接待總人數1.95億人次，實現旅遊收入1176.7億元。
或許，對於清明假期，民眾只有出行意願，卻缺少消費意願。民眾對清明節的心理定位，更多以緬懷故人為主。對消費市場而言，在本沒有太多存在感的清明節假期，商家們能找到存在感嗎？
讀萬卷書，行萬里路，是中國人自古的生活生命理想。
中國人的旅遊活動必定會恢復，只是大家都在觀望，旅遊產業將何時全面復甦。
如果說清明小長假，更多地只被當做試水看待，那麼“五一”黃金週則真正地被旅遊業看作是今年勢在必得的“主戰場”之一。
據中國旅遊研究院發佈的疫情後旅遊調查數據顯示，如果疫情能夠得以有效控制，有近一半（43%）被調查者表示，會在今年3月-6月選擇出行旅遊，而選擇在5月旅遊的比例高達16%，位居全年各月之首，預計“五一”假期開始，國內旅遊市場迎來今年首個小高峰，其次是6、7、8三個月。
但未必每個玩家都能拿到“主戰場”的上場機會。
“對旅遊行業，三天及以上的假期、長途遊，才是重要盈利點，週末的短途周邊遊更多隻是‘交個朋友’。”跑馬溜溜聯合創始人馬夢迪對《中國經濟週刊》分析了跑馬溜溜們的境遇。
“但通常長途團，配置鏈條較長，需要提早和票務公司合作、搶飛機或火車票，預定酒店住宿等。如果疫情結束後留給我們的時間太短，小型公司是很難有議價、準備能力的，機會一定都只能是留給大型公司。”
“五一”假期時的經濟恢復和防控形勢，至少要到四月中旬才能看清，意味著中小型旅遊公司將很難把握住“五一”假期。
如果中小玩家不能真正參與市場活動，只有大公司參與的2020年“五一”黃金週，旅遊業難言真正實現復甦。
“五一”過後，上半年大勢將定。
眾信旅遊預測，旅遊業一季度受影響較大，二季度僅僅是逐漸回暖，三四季度才會有較大成績。但眾所周知，三四季度進入到下半年，除了“十一”黃金週外，幾乎沒有假期。
旅遊專家魏小安足夠樂觀。“2003年，普遍的看法是兩年恢復，實際上就是半年。充分反映了旅遊的敏感性，也反映了旅遊的韌性。2020年十一、中秋黃金週，全國旅遊業大概率將有實質性起色，國內景區和酒店的生意也都將重回正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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